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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风雅

      “兰花生于幽谷,比邻寒处,生长的环境极其严格。而绘春园乃是以温泉饮水浇灌,方能使园内四季长春。这样的温度,已经不适合兰花生长了。”青砚道。
    他指了指二人脚下那一朵生的极其旺盛的兰花,微微摇了摇头:“此处的兰花,只是兰花嫁接地胆草的变种花。地胆草随处可见,生命力顽强,这绘春园能将高岭之花嫁接在随处可见的地胆草上,也算是别有心意了。”
    陆千凉闻言倒是一怔。
    她这一辈子,诗书不通礼乐不济,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身剑术和脑子里的医术。
    地胆草味道极苦,是用来驱火的极好的药材,价格又比黄莲低上很多,她本以为这样卑微的草不会有人识得,此刻从青砚的口中听到那些话来,才会微微的怔了怔。
    他的学识渊博远非陆千凉所想像,他所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能刷新陆千凉对他的印象。
    若说先前陆千凉对他怀疑,因跳湖之事又对他不满,此时却是对他彻彻底底的改观了。人总是会盲目的崇拜于比自己强的人,此刻的陆千凉便是如此。
    一顿饭吃的寡淡无味,几人却是相谈甚欢。
    冷百川多言无终的风俗与趣事,陆千凉也说了些离阳王朝的趣事。二人聊得开怀,甚至约了中元节再来波心桥上看花灯。就只有青砚一直淡漠不言,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听着二人谈天说地,从不插嘴。
    陆千凉是热络的性子,从不愿意冷落了任何一个人,见青砚默默饮茶,给他倒了杯酒:“喝茶多没意思,这儿的酒不错,你尝尝?”
    青砚垂眼瞧了瞧杯中浅碧色的酒液,摇了摇头:“我从不喝酒。”
    “不会?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啊,等你日后娶了媳妇,合卺酒总是要喝的吧,宾客总是要敬酒的吧。”陆千凉将酒水大部分倾入自己的杯中,将盏中残酒再一次的递给青砚:“少喝一点没问题的,你尝一尝。”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饮酒误事?”青砚突然问道。
    陆千凉怔然,面上颇有些挂不住。青砚拉过她的手腕,就着他手上的杯子将那半盏残酒倾入到口中,转身便走:“不喝酒不代表不会喝酒,你喜欢的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一场宴会,竟然又一次不欢而散了。
    陆千凉拎着空酒杯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冷百川,实在不知这好友之间劝酒又怎么劝出错来了。
    她是自在性子,同人坐在一桌喝过一次酒,觉得二人聊得来了,转过身便能为人拼命。她也并不是没有商人脑中的那些弯弯绕,只是不常用罢了。
    冷百川也拎着瓷壶,缓缓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陆千凉的肩:“青砚兄便是这样的性子,同他待久了便知道了,我二人之间平日里也多有磕绊的。你也不必介怀。”
    陆千凉摊了摊手:“性格不同罢了,没什么的。”
    去时车上三人,回时就只剩下二人。陆千凉原本以为去时三人坐在车上已经足够尴尬,却不知回来时更加尴尬。
    马车辘辘而行,陆千凉沿路买了两盒子糕,又买了些小玩意儿准备给竹隐和两个准妈妈带回去,想了想,索性挑了两块玉料,回到百花楼直奔青砚的房间。
    回廊里静悄悄的,百花楼名不提供住宿,住在三楼的都是些有头有脸儿的或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侍女小厮自然不敢唐突了他们,走路都是静悄悄的。
    陆千凉拎着两盒子糕,想来想去,还是扣了扣青砚房间的门。
    里面却无人应声。
    就在她以为房中无人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侧拉开。青砚依旧是一张标志性的锡箔面具,眯着眼望着叩他门的不速之客,冷冷问道:“有事?”
    陆千凉舔了舔下唇:“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休息了没。”
    青砚抬手便要关门,陆千凉忙伸过去一只脚抵在了两扇门中间,地痞无赖一般的讪笑着,半个身子也挤在了两扇门中间:“你别这么冷淡么,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我会付你报酬的。”
    她忙从怀中掏出两块玉料来,递到他面前:“你能帮我雕两个玉索么?我付多少钱都可以。”
    眼见青砚脸色愈发的不善起来,陆千凉语声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蠢的一件事。
    手艺人都是有傲气的,就像是青砚这样的手艺人,不用卖手艺,单单卖名气就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又何必纡尊降贵的来被人这样用语言编排,没来由的轻贱了自己。
    她也知道,对于青砚来说,这些黄白之物都是身外之物。他此刻的心情陆千凉着实能够理解,这就像是一人拎着一大包的银子砸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你上最繁华的大街上舞一个时辰的剑,我就把这些银子全都给你一样。
    放在她陆千凉的身上,不将这一大包银子抛到那人的脸上,将人揍得满脸开花,这就算是她脾气好了。
    陆千凉没皮没脸的挤进他的房间,在轻言杀人般的目光前得意的笑了笑,叫手上拎着的糕点匣子放在了桌案上,打开捧出了尚且烫手的糕塞在他的手上:“我刚买来的,你快尝尝。”
    青砚伸手推拒:“我从来不吃甜食。”
    “你这不吃那不吃,怎么活这么大的。”因有求于人,陆千凉缩了脖子,也不找个席子,直接双膝一盘坐在了地面上:“刚刚是千凉失礼,我是真心来道歉的,这次别说跳湖了,你叫我跳楼我都跳。”
    她目光极其认真,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头顶,浅浅笑了一笑:“呐,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你不要理会我的疯言疯语便是了,公子你大人大量,断不会同我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计较的,是不是?”
    她哄人很有一套,以前惹恼了父亲,每次都能在气的自家老爹请藤条之前将人哄好。不得不说,多么痛的领悟才能练就这一项神迹。
    陆千凉自认为脸大走遍天下,脸小寸步难行。她双手一抱拳,一双眼亮晶晶的将人瞧着:“要不你将我揍一顿出出气,然后帮我将这两块玉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