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莹的笔记本停在第二页，每一页写满了他。
    从大学，到献身……
    我是大一开学军训遇见他的，那时候他刚刚入部队，被班长带过来来当教官。
    可能因为年纪小吧，总是对颜值高的没有抵抗力。
    从见他第一面，女孩子圈里就流传着一班的教官好帅，好年轻。
    当时我在一班，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在众多女孩中并不出色。
    我记得他自我介绍时说“大家好我姓苏，以后就是你们的教官。”
    苏教官……
    他声音铿锵有力，虽然笑着但很严厉。
    第一次说话好像是我军训中暑，他抱我去医务室。
    那天中暑，醒来后在医务室
    跟他道谢，他当时揉了我的头发说“身体很弱，要好好吃饭。”
    语气熟稔，像是哄自家小妹妹。不是军训时那样，这时候暖暖的，很好听。
    我当时只觉得耳朵好热。
    自从这次交集，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一种复杂的感情。
    大学军训三个星期，班里只有我三天两天请假。
    他还跟别人开玩笑“这样的女孩当女朋友一定得好好宠着。”
    我当时脑袋里只有那张笑意浓浓的脸。
    心里甜甜的。
    后来军训结束，部队不让留姓名和电话号码。
    我为此失落了好久。
    我报的是医科大学，里面男生比女生多。
    我开学遇到同级的一个男生追，长的还可以但是我不喜欢。
    可能当时脑子里只有他。
    那个男生经常早餐，零食，礼物。
    久而久之，我开始觉得烦，想让那个男生离我远点。
    但是一想到他如果向这个男生一个，我一定会答应。
    当时只觉得自己走火入魔，喜欢上了教官。
    我约他在学校后门谈谈。
    那天想下雨，宿友提醒我拿伞我忘记了。
    我记得那个男生情绪激动，眼睛猩红，我被吓哭了。
    雾蒙蒙的天开始下小雨，那个男生死死盯着我，我那一刻觉得雨水像冰雹一样砸的我生疼。
    后门零零散散有几个人经过，没隔几分钟后门处只有我和那个男生。
    他抓着我的肩膀往怀里压，我只记得我挣扎的时候有人把我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有伞，我回头看拉我的人。
    是他。
    我“哇”的哭出声，像是找到了保护伞躲在他怀里。
    他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厉声赶走那个男生。
    他说“我放假，来看看你。”
    “我想你了。”我当时瘪着嘴，声音低低的。
    我感觉他身体僵硬，然后抱紧我“我也是。”
    再后来，他跟我告白了。
    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叫苏秦，苏东坡的苏，秦汉的秦。
    他说他的姓来自《天仙子》，名来自古代皇姓。
    说实话，和军人谈恋爱很苦。
    我很久才能见他一次，每次他回来我都巴不得腻死在一起。
    他走后，我每天就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见他。
    他会给我制造小惊喜，会买早餐，送礼物，带我去玩。
    我之前想的全部实现了，
    我大学毕业，去了b市的人民医院工作，他一放假就过来。
    他升职的那一天，我们领证了。
    我妈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是军人我是医生。
    我没听我妈的话，离家出走。
    我妈拗不过我，后来同意了，他请了婚假回来。
    买房，结婚，度蜜月。
    等结婚他回部队我才发现，家里冷冰冰的，没有暖意。
    我在家里养了一只狗，后来因为工作忙，狗狗生病走了。
    我因为这事哭了好长时间，我夜里打电话给他队长，说能让他回来一趟吗？
    他队长拒绝了，但是他连夜跑出来陪我一晚，凌晨又回去。
    后来我知道他被罚了，负重跑步五公里。
    再然后，我怀孕了，他那时候刚刚被调到z市，没法回来。
    我就没告诉他。
    他在z市呆了一年才放一次假。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生了晓峰，我看见他哭了。
    搂着我和孩子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他做饭，那种满足感……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感觉到。
    再后来，一到假期他就会请假回来，看看我和孩子。
    晓峰四岁那年，z市战役，他在边关驻守了三年。
    回来时晓峰已经不认识他了。
    放假两个月，两个月后他走前跟我说“我四十岁申请退役，回来好好陪你们。”
    那年，他三十八岁。
    我总是拿着他的照片跟晓峰说“这是你爸爸，是个军人，很伟大。”
    晓峰十岁的时候，他四十岁。
    我一直数着过日子，眼见着他要回来却听到噩耗。
    z市战役，他死了。
    那一刻我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前方的灯塔被海浪卷走，连躯体都没有留下。
    回来的只有他的骨灰和一盒勋章。
    过了那个年他就能回来了，那个年过去了他也回来了……回来住进了烈士墓园。
    晓峰还在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早就回来了，但再也回不来了……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去陪他……但是还有晓峰，他还小，他还有大好人生。
    后来啊，我就一直请告诉自己告诉晓峰，他变成了星星，一直陪着我们。
    其实他没有，我骗了晓峰几年，骗了自己一辈子。
    整整一辈子。
    以前记不清的事，在他死后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像是开了个玩笑。
    我妈说我活该，我也这样觉得，不过我心甘情愿。
    他活着以前，我守活寡。
    他死了以后，我守死寡。
    晓峰上高中的时候，我带他到江南去过一次，那是他的故乡。
    见了他爸妈，两人年迈行动不便。
    我便把他们接到b市，把江南那边的房子处理掉。
    来了以后，因为高中学业繁重晓峰除了余笙回来的时候很少去余家。
    两家老太太倒是聊上了，总是在一起说说家常话。
    我欠了余家很多，从他死后晓峰就经常呆在余家。
    家里老人来了之后，和余家也能聊的过来，很多事都不需要操心。
    再往后……晓峰长大了，职业避开了军人和医生。
    做了一名律师，找了个不错的女孩做女朋友。
    ……
    几张纸，写了她一生。
    —番外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