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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林福凉凉说:“死了。”
    须永寿一愣。
    于文吉惊讶问:“什么死了?”
    “刺客都死了。”林福说:“这些刺客口中藏了毒馕,咬破自尽了。”
    “真的?”须永寿狐疑。
    林福就对一旁伺候的朱槿说:“让人去把冰窖里的那些尸体搬州府衙门,须刺史可要好好瞧瞧,指不定须刺史乃神捕,一眼就能看出刺客有什么猫腻。”
    朱槿从须永寿于文吉进来时就目光不善瞪着他俩,她就认定幕后真凶是须永寿了,只恨自己的目光不能真的化为利剑,否则须永寿已经是蜂窝了。
    “含笑,去把尸体给须刺史送去。”朱槿不走,就要在此处看着恶贼须永寿。
    含笑睨了朱槿一眼,对于文吉说:“于法曹,请跟我来吧。”
    于文吉看向须永寿,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他才起身跟着含笑走了。
    须永寿留下,不动声色套林福的话:“林长史,刺客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林福恹恹地说:“须刺史若不信可以去数尸体,下官也想有活口,顺藤摸瓜查出幕后真凶,总比现在全城搜捕要好吧,全城搜捕与大海捞针有何异。”
    “被抓就服毒自尽,听起来像是死士的做法。”须永寿说。
    “谁说不是呢。”林福讽笑:“下官还以为须刺史会问那些关在本官宅邸的小吏们呢。”
    须永寿说:“林长史不是遣人来报过本官,是担心同僚们的安全,才请他们暂避侯府别院呢。”
    林福说:“对呀,本官一片好心,可惜有些人不领情哦,也不知须刺史领情不领情。”
    须永寿把话又扔过去,说:“一切自当以林长史的安危为首要。”
    林福轻轻点头:“总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
    一时间正堂里再无人说话,两人相互刺探也没刺探出什么来,林福的脸还看起来更是煞白煞白的,须永寿心中疑惑,不是说林福受的是轻伤,怎么瞧着严重得很。
    林福有气无力歪在凭几上,惨白脸,半阖眸子,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朱槿使劲儿瞪须永寿,故意嘟囔得很大声:“我家长史受伤这么严重,不去追查凶手,还上门来说东说西,有什么好说的,没看我家长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须永寿黑了脸,看林福脸色实在难看,到底没有多说。
    不多时,于文吉回来,对须永寿说:“已经让人将尸体送去义庄了。”
    须永寿站起来说:“那本官就先告辞,林长史好生养伤,本官会尽全力追查幕后真凶。”
    “哦。”林福说:“慢走,不送。”
    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恶劣了,但须永寿偏偏发作不得,毕竟她才遭逢刺杀,还受了伤,瞧着又不大好,只能忍了。
    须永寿和于文吉离开东平侯府别院,在大门前看到两辆刻有白氏家徽的马车,微感诧异,旋即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又释然了。
    “长平县主安好。”须永寿与于文吉一同与下来之人见礼。
    秦韵看向须永寿,说道:“我听闻林福身受重伤,须刺史也是来看她的?”
    “正是。”须永寿扫了一眼别院大门,对长平县主笑说:“听闻县主与林长史私交甚笃,能得县主为友,乃林长史的荣幸。”
    “本县主也这么觉得。本县主天潢贵胄,任何能与本县主扯上一星半点关系都该感到荣幸之至。”秦韵呵一声笑:“须刺史让令郎与外子结为异姓兄弟,不就是为了沾本县主的光。”
    须永寿嘴角抽搐了几下,十分无语。
    他儿子与白池舟结为异姓兄弟可比长平县主嫁来扬州要早,长平县主也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须刺史要早日查出真凶,否则扬州城里居然有这么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本县主实在难以安生。今日是刺杀的林长史,谁知道改日会不会刺杀须刺史……或者本县主呢。”秦韵说。
    须永寿拱手:“下官定然尽力。”
    秦韵倨傲地嗯了一声,让侍女扶着进去别院,门在须永寿眼前关上。
    第150章
    林福受伤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长平县主外出了, 直到今日才归来, 第一时间就来别院探望她。
    外头传林福身受重伤的有之, 轻伤无事的有之, 还有说她受伤是假的, 更有甚者说她已经重伤濒死的。
    一个个都传得跟真的似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林福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跟长平县主派来询问的人说过, 她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但秦韵不放心,回来扬州城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
    一走进正堂,入眼就是林福惨白着一张脸, 秦韵心中打了个突,急急说道:“你还说你无事, 你瞧瞧你这张脸。”
    她走到林福身旁,上上下下地瞧, 想碰碰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处,只能束着手焦急说:“你都受伤这么重了,还撑着见须永寿干嘛,你管他呢,他都派人来刺杀你了, 你还对他客气什么。”
    林福让秦韵坐下说话,笑着道:“都说了只是左肩受了些轻伤,县主可别听外头人瞎说, 那些话都是我让人去传的。”
    “你脸都白成纸了,还说只是受了轻伤。”秦韵皱着秀眉瞪她。
    “你说脸呀……”林福从袖笼里拿出一块绯色绢帕,在脸上擦了擦,然后给长平县主瞧:“我抹了粉在脸上,故意的。”
    秦韵愣了一下,也拿出绢帕来在林福脸上擦了擦,湘妃色的绢帕白了一块。
    秦韵:“……”
    林福哈哈笑:“都说了我是轻伤了,故意膈应须永寿的。”
    “亏你想得出来。”秦韵没好气儿地嗔了林福一眼,终于有心情喝朱槿端来的蜜茶了。
    “我遭了罪,不能让对手爽快。”林福右手端过蜜茶喝一口,虽然她一直说自己只是受了轻伤,但箭簇左肩带走了一块皮肉,伤几深可见骨,左手不太方便动。
    秦韵瞧着她垂下的左臂,脸色又可见的难看了,把银碗往小几上重重一磕,忿忿道:“不能轻易放过须永寿,这次刺杀定然是他安排的。我跟你说,我这次顺着白池舟那几个铺子进货的道去了高邮县,查到了一些东西,与盐务有关。”
    林福点点头又摇摇头:“刺杀的主谋是谁我虽然还没有头绪,但不会是须永寿。”
    秦韵道:“为什么不会是他?这扬州城里,最想你死的应该就是他了。”
    “他或许不想我在扬州,但要说想我死,倒也不至于。”林福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寒门出身的前全焦县县令,想杀就能杀。”
    “那会是谁想要你性命?”秦韵皱着眉。
    林福单手把玩着银碗,轻笑着说:“现在查不出幕后真凶比查出来要好。”她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我受了这么大罪,总要讨些利息吧。”
    秦韵哈一声笑,不住点头:“的确是如此。”
    “而且……”林福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过心中的猜测来。
    来刺杀她的那些蒙面人训练有素,手掌上的老茧是常年习武使刀才会磨出来的,抓到的蒙面人一个个都嘴硬得很,用了刑也没让他们吐出一言半语来。
    她交给须永寿的那些尸体的确是服毒自尽的,只是不像她说的那样都死完了,还有几个没死的被关押在别院的地窖里,不过刑罚过后,这些人其实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训练有素,常年使刀,嘴硬得很,说死就死。这些看起来都像是谁养的死士,但又透着些怪异。
    谁家的死士常年累月训练出来,干的应该都是暗杀的活,光天化日的出来刺杀,还一次来这么多人,难不成死士现在还能批发的么。
    林福暗暗摇头,她不信是须永寿指使的这件事,但总归差不离就是扬州这些人了。
    像她这样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的老黄牛,从来不得罪人,京城哪个不称赞一声屯田司员外郎林福,绝对不可能是有蠢货从京城派人来杀她。
    “不说这个,”林福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盐务,具体怎么回事儿?”
    秦韵凑近她,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她在高邮县的发现。
    扬州城里关于刺杀林福一事还是甚嚣尘上,须永寿让人几次将舆论压下去,都毫无效果,人们纷纷猜测幕后凶手是谁,竟隐隐指向刺史府。
    须永寿得知后气得不行,只能交了一个凶手出来交差,是之前被林福轰出衙门的几名典狱。
    林福得知后,冷笑:“须刺史以为下官伤的是脑子不成?”
    “林长史何出此言?”须永寿不语,于文吉帮他装傻。
    林福冷声道:“去瞧瞧义庄里的那些尸体,那几个典狱能指使得动这些人?须刺史难道是想包庇什么人,所以随便拉几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须永寿说:“这些人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要是不相信,本官也没有办法。”
    林福呵一声,直视须永寿对于文吉发难:“于法曹要是不会断案,趁早收拾包袱滚回家种田,指不定还能有点儿用处。”
    于文吉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看向须永寿。
    须永寿盯着林福,说:“林长史遭人刺杀,对抓住真凶心急如焚,本官能理解。如今真凶依旧授首,林长史何必不依不饶,于法曹精通刑律断案,是万不会断错的。”
    林福听了,缓缓点头:“明白了,须刺史是想包庇什么人呢。既然须刺史和于法曹给不了下官一个公道,那下官就只能自己为自己寻求一个公道了。”
    “你欲何为?”须永寿面色不善。
    “你不随我,总归我是不会触犯律法,也不会包庇罪犯的。”林福让朱槿把自己搀起来,“虚弱”地被人扶着走,路过于文吉身旁,斜睨着他,说:“本官在吏部也认识些人,于法曹,明年的这时候就好生种田吧,本官会培育出早籼稻种,让你能一年两收,衣食无忧。”
    说罢,“虚弱”地走了。
    于文吉就惶然看向须永寿:“须刺史,这……”
    “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须永寿打断他的话,“扬州是本官说了算。”
    于文吉心一下就定了下来,须永寿就打发他走了。
    等人都走完,须永寿忽然狠狠将桌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粗喘着气,尤不解气,又去把桌案推倒,谁料乌木桌案太结实太重,一点儿也没有偷工减料,他一推——桌案纹丝不动!
    须永寿气得不行,猛拍桌子,朝门外大喊:“把冉旭给本官叫来,快把冉旭叫来,让他给本官滚过来。”
    外头守着的小吏连滚带爬去叫人,没一会儿,冉旭来了。
    他一走进须永寿的公廨,被满地的狼藉惊了一下,呐呐唤:“姐夫,你叫我?”
    须永寿拍着桌案大吼:“别叫我姐夫,我不是你姐夫,你是我祖宗!”
    “姐夫,怎、怎么了吗?……”冉旭被须永寿暴怒的样子吓到,下意识退了两步,靠着关上的大门,一副随时夺门而出的样子。
    他这样子把须永寿看得更怒,低吼道:“怎么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去惹林福,不要去惹林福,你就是不听,还做下此等祸事,你这是想让我和你一道死是不是?”
    “我……我……”冉旭抖得如筛糠,话都说不完整,“姐夫,我……我只是想为你分、分忧……”
    “为我分忧?!”须永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这叫为我分忧?是你蠢还是我蠢?”
    冉旭被须永寿狰狞的模样吓得哭了:“姐夫,我是真的、真的想为你分忧……那林福、那林福在扬州……你担心得很……不如、不如就把她杀、杀了啊……”
    须永寿咆哮:“那你倒是把她真杀了啊!她死了没有?没有!反倒还来找我的麻烦!”
    冉旭哭:“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人那么……那么没用嘛……”
    须永寿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