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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待人都离去,苏慕叶把如衣扶到椅子上,“我去叫郎中,给你看看”。
    “不用,我没事的,摔一下没什么”,如衣紧张地看着苏慕叶,“苏姑娘可以收下我吗,别再把我卖了”。
    如衣心情忐忑,她被卖入青楼后,日日强颜欢笑,生不如死,只为再见爹娘一面苟活着。
    故苏慕叶将她赎出来后,她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去看看爹娘,谁知还没进家门,就被邻居指指点点,她爹更是骂她不知廉耻,连家门都没让她进。
    苏慕叶拍拍如衣的手,“你要是愿意,可以和采灵坊的绣娘学着做衣裙”。
    “我愿意”,如衣长松一口气,能留在苏慕叶的衣铺市再好不过了。
    “但之前,你还要帮我办件事”,苏慕叶招了招手,舒玉送上来一套男装,“和我去万红院一趟”。
    “不……”如衣一脸惊惧,“求姑娘不要送我回去”。
    “不单你去,我也去”,苏慕叶眼神澄定,秦雪婵这边是解决了,蒋家人自会收拾她。同叶修逸的婚事却还没退掉,按日子,叶愈明日就该上门正式定下婚事了。
    如衣之前呆的万红院,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多少达官贵族在此豪掷千金,日日流连。
    日暮落下,万红院亮起点点灯火,歌舞声调笑声从隔间里传出。两个婆子送完酒肉,从里面退出来,啧啧称奇。
    “坐在上首的男人就是叶四爷?”
    “我哪看细看啊,到底是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气势太吓人,不知道清鹂姑娘受不受得住”。
    “呸,听闻四爷难得来风月场所,多少人巴巴地想服侍,能被点上她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有什么不愿意”。
    二人渐渐远去,和二人想象得不同,万红院最美艳的清鹂没有如往常般倒在恩客怀里,衣衫半露,调笑喂酒,而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回禀四爷,上回德亲王来,我趁他酒醉,查看了刚送来的密信,没提到南清国的事”。
    叶景然坐在上首,拿着酒杯,“是没提到,还是你不愿信里提到?”
    “你家是昌州的,天浦三年南清国大旱,不少难民跑到昌州避难,你就不认识一两个南清人?”
    清鹂手慢慢握紧,“清鹂七岁就离开了昌州,当时尚且年幼,儿时的事大都不记得了”。
    叶景然不再说话,一招手,李禾立刻押着一个满身是伤,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男子上来了。
    清鹂一看清来人就立刻扑了上去,“元郎,你,你怎么……”两行清泪自脸颊流了下来,“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元雁看着清鹂,苦笑道,“是我中了他们的计,与你无关”。
    李禾笑了起来,连连拍手,“好一对情深意切的苦命鸳鸯。清鹂,你可真对得起天翼卫对你的苦心栽培,一个男人就让你倒戈了”。
    清鹂七岁时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后被叶景然的暗卫组织天翼卫挑中,训练成刺客。
    此次为了调查与南清国勾结的高官,潜伏在万红楼中接近最有嫌疑的德亲王,却意外碰上了儿时的玩伴元雁,元雁是南清国人,在成亲王身边作贴身侍卫。
    清鹂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求四爷放过元雁,我找机会再接近德亲王,拼了这条命也要找出他谋反的证据”。
    “你的命?”叶景然扬眉,“叛徒还有什么命?”
    清鹂凄惨一笑,放走元雁那一刻,她就料到了有今天,只是没想到牺牲了自己,也没能保元雁平安。
    叶景然看了眼隐隐有些动容的元雁,抬手吩咐李禾,“按规矩来”。
    李禾领命,和白远一起绑住清鹂,再拿出一张类似渔网但坚韧得多的布紧紧盖在清鹂身上,一把尖刀,一把利钩,轻轻动了动,便削下了几片露在外面的皮肉,清鹂最初咬牙忍住,但到后面削下几十片皮肉后,再难忍住钻心的疼痛,发出了惨厉的尖叫。
    第20章
    李禾动了动手里的小刀,“这就开始受不了了?凌迟可比剥皮,绞杀时间长多了,一层层把你身上的肉削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薄,白远心细刀法好,最厉害那次割了三千片肉,那人也没死成。四爷心善,准他休息几日,把皮肉养好了,再继续剐肉”。
    说话间,清鹂上臂原本雪白的皮肉已经血肉模糊,清鹂脑袋低垂着,面色苍白无血色,似已认命。
    李禾扫了眼元雁,只见他双眼怒气腾腾,几乎要冲破侍卫的禁锢,大喊道,“有本事你们冲我来,为难清儿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元雁自九岁起就跟随成亲王,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李禾知道让他倒戈自然没那么容易,便示意白远停下,“一般女犯人是从哪开始肢解?”
    清鹂闻言,浑身颤抖了起来。白远面无表情地解开她身上长裙的腰带,拿起尖刀,欲从她纤细的脖子下面那一处着手。
    “够了”,屋中响起暴躁如雷的声音,元雁绝望地合上眼睛,“我帮你们做事”。
    原本一直坐在上首从容品茶的叶景然终于抬眼看了看,摆了摆手,李禾和白远立刻收起了刑具。
    清鹂如水的双眸茫然地看着元雁,元雁朝李禾道,“去给她叫个郎中”。
    “不要,元郎不要”,清鹂明白过来,元雁为了救她,背叛了德亲王,神情凄楚,“你怎么能……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元雁笑了笑,“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能”。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恢复起初的场景,觥筹交错,歌舞声声。事情办成了,李禾和其余几个侍卫都放松下来了,边喝酒边聊天。
    白远听着楼下传来的丝竹声,心里痒痒的,“听说万红院新来了个姑娘唤洛林,人美腰细,舞姿一绝,真想点来看看”。
    李禾瞪了他一眼,“瞎想什么,明知四爷不好女色,更看不上青楼里的女子”。
    白远嘿嘿一笑,“我心里痒,说说而已,不过,禾爷你说,为什么四爷都过了二十了还不娶妻,也没听说有个通房什么的”。
    李禾放下酒碗,这白远真是不像话,连四爷私事都敢议论了。正欲教训他一顿,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本在喝酒的叶景然放下酒杯,推开包间的雕花窗户,往万红院的一楼大堂看去。
    几个青楼女子围在一公子哥身侧,身穿薄纱,纤纤玉手举着酒杯,“叶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给我滚开”,叶修逸一扫桌上的酒具,面色通红,站起来摇摇晃晃,“叫洛林给我出来”。
    李禾见状向叶景然解释,“洛林是万红院最近最红的姑娘,听闻轻易不见客,不知叶小公子如何就……”
    李禾说到一半,发现叶景然并没有在看一楼,李禾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透过二楼雅间的窗户,看见了两个穿华服的公子哥。
    李禾起初觉得其中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眼熟,仔细看了看,心里一惊,这不是苏家五姑娘吗?
    叶景然显然早发现了,目光在一身男装的苏慕叶和正在撒酒疯的叶修逸之间转了转,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
    身在二楼雅间的苏慕叶浑然不知她已被发现了,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楼的叶修逸,“杨槐,你找的人不错啊”。
    杨槐喜上眉梢,“当然了,我那几个朋友常混在风月场所,对叶修逸这种被家里管得紧的公子哥最了解了,随便激几句,叶修逸就上钩了,再加上那几坛女儿红,叶修逸今晚绝对在洛林房里不走了”。
    见叶修逸被老鸨引上三楼,苏慕叶关上窗户,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吩咐如衣去交给洛林。
    如衣面露为难,“姑娘,我,我害怕碰到以前的人”。
    “你的卖身契已经不在老鸨手上了,他们不敢拿你怎样”,说罢,苏慕叶又吩咐杨槐陪着如衣去。
    事情办成,苏慕叶心情格外好,悠闲自在地在雅间里听曲。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二人归来,苏慕叶带着两个家丁到走廊上看了看,发现二人被人堵在拐角处。
    “莹儿,躲什么,几日不见就不认得爷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抓着如衣的手不放,“来来来,进去陪爷喝两蛊”。
    如衣没想到会碰上之前的客人,对上杨槐的眼神,整个人窘迫极了,拼命往后躲。
    杨槐拦在二人中间,“如衣已经赎身了,现在不接客了”。
    “赎身了?”富商满脸不信,“总不会是你这穷小子赎的吧,唬谁呢”。
    “松开你的手”,杨槐把如衣护在身后,“你不信的话,大可把万妈妈叫过来问问,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小子嚣张什么?”二人来回推搡,吵了起来。
    “杨槐”,苏慕叶叫住杨槐,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被叶家人发现她今晚来过万红院可就不好了。
    “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替莹儿姑娘赎身了,不便再招待您了”。
    苏慕叶在女子中身材算高挑,但穿上男装,放到男人堆里就显得矮小了,富商看了看苏慕叶有些柔美的脸,“小白脸,就凭你也敢同老子抢,老子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得手的”。
    “你……”苏慕叶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讲理。
    “凭爷一句话,就算你付了银子,万妈妈也得立刻退回去”富商神态嚣张,“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敢和老子抢人,知不知道爷在京城里呼风唤雨,还有一外号叫……”
    “确实不知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苏慕叶身后传来,叶景然身材颀长,迈着大步,缓缓走来。
    “叶……”富商看到来人,脸立刻白了,“四爷您怎么来了,是小的失敬,失敬”。
    李禾冷哼一声,“你不是在京城里呼风唤雨吗?还知道四爷是谁?”
    富商直接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我胡说的,胡说的,我哪配”,朝苏慕叶连连致歉,“这位小兄弟,不好意思,我真不知你是四爷的人”。
    苏慕叶皱眉,谁是他的人?
    叶景然立在原地,神色倨傲,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一句道歉就完了?”
    富商一听叶景然的语气就知不妙,立刻跪在地上,“四爷,孙儿求爷爷饶了我,孙儿给您磕头了”,说着就“砰砰”在地上磕头。
    苏慕叶诧异,简定这混混头子当得不错啊,能让这富商怕成这样,可见平日里手段有多狠厉。
    叶景然不耐烦地挥挥手,富商立刻连滚带爬地走了。
    苏慕叶朝叶景然拱拱手,“多谢简公子相救,不知上回给您送去的茶楼房契收到了吗?”
    叶景然打量了她一眼,“你心情很好?”
    苏慕叶盈盈一笑,她有什么可不好的,接连解决了两件大事,“当然了,这还得多亏简兄帮我赶走那烦人的富商,不然心情可好不了了”。
    叶景然眼里带着探究,“你个姑娘穿着男装来青楼做什么?”
    苏慕叶扬眉,“你来这儿做什么,我就来这儿做什么”,招手喊上几个下人,“我先回去了”。
    旁边的李禾惊出一身冷汗,这苏姑娘可真敢说,叶景然为南清国的案子来这儿,难道她也是为案子来的?若不是上回派常黎盯了她好几天,李禾真怀疑这姑娘有问题,总在他们追查南清国案子时出现。
    叶景然看着苏慕叶的背影,琢磨她刚才说的话,她脑子又在想什么,以为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四爷,今晚是回兵营还是私宅?”李禾按例问道。
    叶景然目光落在之前叶修逸上去的三楼,思索了一会儿道,“回侯府”。
    李禾只停顿了一刻,就立刻去吩咐车夫了,心中感叹四爷的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了,平时除非老侯爷派人来请,四爷几个月都不会踏足侯府一步,今个儿竟主动回去了。
    苏慕叶回府后,让素云她取了些银子,对杨槐道,“早听李嬷嬷说她小儿子聪明机灵,你跟着我快两个月,办事牢靠,忠心耿耿,这一百两你拿着吧”。
    杨槐面露喜意,乐滋滋地收下,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今日你为何同那位四爷说他来万红院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姑娘明明是去……”
    苏慕叶嘴角一弯,一开始见到简定,她着实惊讶了一番,上回看他在山谷的架势,明显是不近女色,甚至说是厌恶女人,怎么会主动去青楼。
    待看到那无赖富商对简定卑躬屈膝,她就明白了,简定好歹是一方混混头子,若身边无人,少不了被人说不行,脸上无光,故他是特地去万红院证明自己的。
    想到这儿,苏慕叶脑海中浮现简定那张威严摄人的面庞,忍不住笑出了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简定也有今日啊。
    “姑娘?”杨槐看着苏慕叶丰富的表情,满脸好奇。
    苏慕叶收敛神色,“我同他也只是见过几面,听旁人叫他四爷,看起来是一方人物,你也别瞎打听了,拿着这盒点心回去吧”。
    “四爷?”,杨槐思索,京城里能有几个四爷?承达侯府倒有位叶四爷,权势滔天,但刚才听见姑娘称呼他为简公子,应该不是侯府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