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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叶开心脏重重地一跳,微张着嘴,哑口无言。
    “说话。”夜色中,陈又涵的声音又沉又温柔。他催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熄灯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瞎。”
    “……我睡了!”
    “在阳台上吧。”我陈又涵轻松戳穿他,“来,往左手边看,我在东门。”
    叶开探出阳台往左边看去。他这栋宿舍楼就挨着学校后门,这一探就看见远远的路灯底下的确站了个人,长腿交叠,背靠着灯柱,留给他一个利落的剪影。
    陈又涵提高音量,又恢复了那股吊儿郎当的调调:“看够了没,腿都站酸了。”
    叶开心虚地缩回身,无语了一会儿:“我说了门……”
    “你傻啊,不会翻墙吗?”
    “我……”手机里传来挂断后的盲音,叶开举着手机愣了半晌,眼见着陈又涵把香烟扔地上踩灭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优哉游哉地晃到了围墙底下。
    他低声骂了一句,拉开门朝走廊上探了探,确定没有查寝老师后,以最快的速度蹿了下去。
    到了后门边,陈又涵果然隔着铁门在等他。月色下,他换了白天被泼咖啡的那一身,却能明显看出给糟蹋过了,叶开知道他多半又是刚鬼混回来。
    “看够了没,要不要给你打个灯啊?”陈又涵戏谑道。
    妈的。叶开收回视线,回呛:“你不是想见我吗,现在见到了,回吧。”
    “你遛狗呢?”陈又涵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对他不耐烦地招了招,“别废话,保安来了。”
    叶开不惯他,优等生和学渣有壁,根本讲不到一块儿去。
    “我喊了啊。叶——”
    叶开停住脚步,无语地转过身:“说,说你想我想得无法自拔,说你没有我就想死,说完我就过来。”
    行,真尼玛会玩。
    陈又涵勾起一边唇,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视频,漫不经心地说:“我陈又涵此时此刻特别想念叶开,想得无法自拔,想得欲仙欲死要死要活,我现在就想见到他。”
    在叶开震惊的神情中,陈又涵保存视频,调出叶开微信号点击发送,挑衅般地扬扬手机:“……敬请惠存。”
    叶开:“……”
    他怀着上坟的心情走向围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愿赌服输,翻就翻吧。助跑借力,两手抓住栏杆,左脚一蹬,他轻松跃上,刚准备跳,陈又涵却喊:“等一下!”
    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叶开不爽道:“干嘛?你不是让我回去吧?”
    陈又涵上下打量几眼:“动作挺专业啊,爬墙专业户是吧?”
    “滚。”骂完准备跳,又被陈又涵打住了。
    “您老有完没完?”
    陈又涵清了清嗓子,给他鞠躬行了个西方社交礼,深情款款用译制腔道:“哦~”
    “?”
    “……朱丽叶,我的朱丽叶!”
    ……操。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发神经来了。
    叶开风中凌乱表情空白,半晌,他恨恨地问:“你故意的是吧?”
    陈又涵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复正常模样:“言重了,礼尚往来而已。”说罢拍拍手,“来,跳吧,罗密欧接着呢。”
    叶开哭笑不得:“行,那罗先生你请接好了。”说罢竟真的松手纵身一跳。
    陈又涵接住了,把人抱了个满怀:“以后找对象得找我这样的知道吗,翻墙肯定不让你摔着。”
    叶开推开他,香水味混着夜风飘进他的心脏深处,好歹夜色深,他那温度急剧升高的脸才不会暴露。小声道:“不要,得找不舍得让我翻墙的。”说完自己琢磨过来不对劲了,“要真找像你这样的,那我女朋友是不是得是举重冠军啊?”
    陈又涵笑得超大声,而后微微俯下身,很有逻辑地问:“万一不是女朋友呢?”
    第3章
    叶开被他那突然靠近的脸逼得后退了半步,尚未发育完全的喉结上下滚动,模样十分慌乱。
    陈又涵直起身子,双手仍插在裤兜里,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开个玩笑。走吧,请你吃宵夜。”
    他的车就停在旁边,叶开跟上去,拉开门坐进副驾,系安全带时看到夹缝里一只手机。
    “这谁的?”
    陈又涵一看,心里骂了句,十有八九是那个小九的。表面上倒是很淡定:“朋友的,给我吧。”手掌往叶开面前一伸,一边单手倒车。等了半天叶开也没动静,扭头一看,对方点亮了手机屏幕。屏幕光只能照出他半张脸,一时间陈又涵也不知道他这面无表情究竟是自己多想还是灯光太瞎。
    “看什么呢?”
    叶开把手机戳到陈又涵眼前:“你新相好?”
    陈又涵眯眼一瞧,糟了,这屏保有点眼熟。
    他现在是信了对方暗恋自己一个多月的说法了,这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光影乱,距离又远,不过倒衬得陈又涵有种别样低蘼洒脱的气质。
    陈又涵不由分说抢过手机,手一扬扔到后座:“是吧,也就你成天嫌弃我,我其实还是很有市场的。”
    “眼瞎的太多,医院都不够用了。”叶开双手枕着后脑勺,凉凉道:“上午分手下午约炮,割韭菜都没你这么勤快。”
    陈又涵一脚踩下油门,在轰然作响的声音中风度款款道:“多谢夸奖。”
    这会儿正是夜市最忙的时候,陈又涵撸串有固定的地儿,随便点了点,又要了两瓶啤酒,本想给叶开点个饮料,但叶开不想喝,怕影响睡眠质量。他晚上其实基本不吃东西,陪陈又涵也真的就只是陪着坐着。
    但陈又涵看样子也不怎么有胃口,点的东西基本上没动。
    叶开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他跟陈又涵有来有往互呛惯了,太安静反倒不自在。陈又涵动了动嘴唇,刚冒了个音节,叶开就条件反射道:“什么?”像只警觉的小兔子。
    “……你激动什么?”
    “没有,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又涵举起一只鸡翅,无奈道:“我就想说他们家鸡翅不错。”
    “……”叶开接过他手里那串烤翅,内心很憋屈,一时间生出了非常迷茫而哲学的疑问:我他妈干嘛来了?是睡觉不香了还是成绩太好飘了?泄愤似的一嘴啃下去,吓得陈又涵一声“哎”飘在半空,等叶开被呛得满脸通红,陈又涵才慢悠悠道:“……就是有点辣。”
    你妹。
    叶开找不到水,泪眼朦胧间抓起什么狂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道滑进肠胃,那阵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渐渐缓了下去。他双眼湿润,嘴唇红肿,幽幽地看着陈又涵:“我喝酒了。”
    “对。”
    叶开又确认了一次:“我刚喝的是啤酒。”
    陈又涵双手半举,投降:“这真不怪我。”
    叶开叹了口气,头埋进胳膊里,瓮声瓮气道:“不可以把我扔在路边。”
    “……好的。”
    “要洗澡。”
    “……可以。”
    “帮我请假。”
    “……没问题。”
    交代完三件“后事”,叶开抬起头,微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又涵,鼻音也起来了:“别告诉我姐。”
    “……绝对不。”
    叶开又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什么要补充的,眼神迅速茫然了起来,而后便一头睡了过去。
    陈又涵长叹一口气,温香软玉不去抱,上赶着跑这儿伺候人来了。他弯腰打横抱起叶开:“祖宗,你可真是我祖宗。”
    叶开的“一杯倒”驰名已久,各家酒会宴席上基本没人敢劝他喝酒。这是叶家宝贝的小少爷,哪怕小少爷滴酒不沾也不妨碍继承家业的,而他全家上下包括姐姐又都把他宝贝得紧,这就导致叶开的酒量毫无长进。陈又涵约他出来吃宵夜时,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出——
    行吧,先从上衣开始脱起。
    少年的身体劲瘦,骨架还在成长,但隐隐已有了青年人的轮廓。他喜欢运动,棒球、网球,骑马、潜水、滑雪……身材很可观。陈又涵微低下头,眼睛从腰腹向下,长长地叹了口气——鬼知道这是他今晚叹的第几次气了。
    叶开无知无觉,眉头舒展,嘴唇微启,一幅睡得安稳的样子。陈又涵深呼吸再深呼吸,贴在腰侧的手掌毫无阻碍地感受到了一切——年轻人的温度、细腻的的触觉,以及略带弹性的紧绷。他的视线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安放,接着才开始动手解裤子。叶开穿的是校服,裤子是松紧带的,一扯就扯下了,但陈又涵手伸了又缩,最后痛骂了自己一句,站起身来一手扯领口一边打电话。
    “喂?嗯,叫个人过来,立刻,马上!”
    真他妈浑身冒火。
    家政阿姨半夜三更从陈家主宅风风火火跑到陈又涵公寓,一看情况了然了,麻利得开始给叶开脱衣服。脱完衣服得搬进浴室啊。陈又涵扔过一条大毛巾,不耐烦道:“给他裹上!愣着干什么,裹严实点!”
    阿姨忙不迭点头,一边心里腹诽,这老板今天转性了?不过她可不敢多嘴什么。她不知道这小公子是叶家的。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陈又涵双臂平展,闭眼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交叠架着。喉结滚了滚,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脖颈曲线延伸至解了两颗扣子的领口间。屋里静了一瞬,他猜阿姨应该在给叶开打泡沫,脑子里立刻就又有了画面。
    妈的。
    陈又涵睁开眼,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一脸烦躁地点燃了。
    等他一根烟抽完,阿姨终于出来,拘谨地请他去帮忙扶一下。陈又涵摁灭烟头,问:“衣服都穿好了?”
    阿姨忙点头,陈又涵起身,刚走了两步,浴室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眼看着他一愣,继而脸色剧变跑进浴室。叶开穿着t恤内裤,下半身还光着,阿姨兴许是扶着他靠墙坐在打理干净了的浴缸里,但叶开还是摔倒了,脑袋磕到浴缸,正摸着额角一脸又痛又迷茫的表情。
    陈又涵怒不可遏:“你他妈怎么做事的?!”
    阿姨吓得结结巴巴,手都抖了起来。陈家大少爷的脾气她没有领教过但早已如雷贯耳,这种时候解释就是找死,因此干脆像个木头一样什么话都不说。陈又涵一肚子火,连骂也懒得骂了,让人立刻滚。阿姨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叶开扶着浴缸,长腿支棱着,眼睛盯在陈又涵脸上,但分明没有聚焦。
    “……好疼啊。”眼角红红的,哭了。
    陈又涵没好气,废话,能不疼吗,不疼的是充气娃娃。把人打横抱起来,“上辈子欠你的。”
    两步到了客卧,陈又涵脸上不耐烦,手上动作倒是轻柔,小心翼翼给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见叶开还半睁着眼睛,好笑道:“干嘛,酒醒了?不睡了?”
    叶开眨眨眼,没听懂。
    大手盖上眼睛,眼前立刻黑了。掌心的温度熨帖着红红的酸涩的眼眶,耳边听到一声叹息,而后有人在他耳边说:“睡吧。”
    叶开条件反射地抱住那支胳膊:“别走。”
    陈又涵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嗯,不走。”语气很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