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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他有些着急,下手便有点儿重,乔景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他赶紧伸手扶住乔景,乔景用力甩开他的手,倒把他甩得一愣。
    “你怎么了?”他甚是莫名其妙。
    自他进门这兄弟就不对劲儿,可他还没怪罪他偷看自己的东西呢,他怎么反倒生起气来了?
    再说了,他画里也没画些让人生气的东西啊?
    如果说他不肯给他看,他这样还情有可原,可他看都看完了,不觉着捡了大便宜,反而开始对他摆脸子又是个什么道理?
    不知羞耻。
    乔景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裴舜钦哪里猜得到她远在天边的心思。
    “喂,你倒是说说清楚,哼来哼去的算什么回事儿?”
    裴舜钦心头的火噌得一下烧了起来,不客气地推了把乔景的肩膀。
    乔景本来就气得慌,现下见裴舜钦如此理直气壮,更是怒火中烧。
    “画里的那些女子,你和她们……”想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她硬生生咽回去,冷硬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裴舜钦恍然大悟。
    “哈,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呢?原来不过就是这些话。”他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眼神却变冷了。
    不过就是这些话?乔景难以置信地望向裴舜钦,彻底被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激怒了。
    “裴公子眠花卧柳,采撷春光无数,欣赏美色都来不及,当然听不下清正修身的教训了。”她语出讽刺,毫不留情地直戳裴舜钦心窝。
    裴舜钦脸色一变,抓住乔景的手腕反唇相讥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来教训我?你我只是同学,你别以为我与你走得近些,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
    若两人只是同学,乔景也懒得管裴舜钦这些下流事了。可她如此动怒,就是因为他俩不只是同学。
    “你!”乔景气急,一时又想不到话反击。
    她忿忿盯着裴舜钦,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宋衍站在门口,一边问他们话一边敲了敲门。
    不管怎样,先把眼下这关过过去再说,裴舜钦松开乔景的手,面无表情道:“没说什么。”
    乔景压下眼神,沉默以对。
    宋衍走进房中审视环绕一圈,目光落在裴舜钦凌乱的床头,向下撇了一下嘴角。
    “裴舜钦,你这么大的人,就学不会叠被子吗?”
    他指指床头小几上扔着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又说:“还有这些东西,收拾好!这儿不是你家,没人伺候你。”
    裴舜钦正在恼火,哪里受得了宋衍这一通编排?
    他不耐烦地看一眼宋衍,挑衅似地问道:“还有吗?”
    宋衍不妨裴舜钦顶撞得如此直接,他愕然打量眼裴舜钦,“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快滚!”裴舜钦烦躁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衍这厮以为他平日找茬儿挑刺,自己忍着不发作便当真是怕了他。他也不打听打听,他裴舜钦在宣城时何曾向谁低过头,何曾憋过一口气!
    “放肆!”
    宋衍勃然大怒,一下涨红了脸。
    裴舜钦没心情再和宋衍磨下去,他一步跨到他跟前揪住他衣领,挂着脸沉声道:“你再废话,我可就真要放肆了。”
    往往裴舜钦按捺不住性子要和宋衍起冲突,乔景都会适时地插上一手打圆场。今日她当真生了裴舜钦的气,本已下定决心袖手旁观,现下眼见局面要变得不可收拾,只能插到两人中间,拉住了裴舜钦。
    “你冷静一点。”她垂低眼眸,低声劝裴舜钦。
    裴舜钦本就是因为她气不顺,他固执地提溜住宋衍的衣领,倒像是故意和她作对。
    宋衍虽然性子激烈,但总归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裴舜钦横行霸道,全无顾忌,他怕他当真会动手,一时也不敢动弹。
    “放手!”乔景低声轻喝,恼怒地瞪了裴舜钦一眼。
    裴舜钦冷哼一声,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阿璟,你借我的书我读完了……”
    韩缙抱着一摞书走到房间门口,瞧见三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颇时识时务地一下收了声。
    这样丢脸的一幕被旁人看到,宋衍涨红脸,怒道:“裴舜钦,你当真这么大的胆子,要在读书清静地动手不成?”
    他怎么就没这么大的胆子了?他早就想揍他了!
    裴舜钦混账心起,斜斜觑一眼宋衍,抡起拳头就要朝他脸打将下去。
    这一拳打下去可什么转寰的余地都没了,乔景眼疾手快地拦住裴舜钦的手,将宋衍往后推了一把,韩缙赶紧凑过来,顺势将两人分开。
    宋衍面色灰败地整理一下衣襟,强作镇定道:“裴舜钦,这笔账我暂且不与你计较。昨夜我闻斋有人闯入,东西有没有遗失暂且不得而知。”
    “今早仆役在书斋里捡到块学生腰牌,山长怀疑是学生所为,特意令我检查各人佩戴的腰牌,你俩爽快些把腰牌拿出来,我也不想再在这儿和你们纠缠!”
    ☆、第二十五章
    青崖书院每人配有一块上书青崖二字的小腰牌,用以在出入时验明身份。
    学生们多数出于富贵之家,腰间佩的不是金便是玉,这铜质腰牌显得有些寒碜,是以大多数人平日都是将之揣在怀里,只有出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用。
    宋衍先前在学堂里提起要查验腰牌,裴舜钦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他们昨夜跑得急了,被人捉住了把柄。
    他摸到自己口袋里的腰牌还在,便趁人不备跑回了寝舍,打算与乔景商量对策。
    除了眼前这两个,其他人的腰牌宋衍都校验过了,他脸色不豫地盯着二人,冷冷道:“两位,拿出来吧。”
    乔景一边伸手摸向衣襟,一边飞快想着能怎样化解此次危机。
    想也不必想,裴舜钦进门那么着急,被仆役捡到的那个腰牌十有八九就是她的。
    虽说宋衍自己也不干净,但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昨夜他也闯进了我闻斋,就算她反咬一口,只要宋衍坚持否认,便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反而是她,腰牌没了便是铁证,只要宋衍心黑一点从我闻斋拿走了东西,那她偷盗一罪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口袋里空空如也,乔景无计可施,刚想认命承认,就被裴舜钦铁青着脸一把拉走。
    “喂!你们做什么!”
    宋衍一惊,马上喝止裴舜钦,无奈他怕裴舜钦又动手,便只敢站在门口。
    乔景瘸着腿被裴舜钦拖到屏风后,裴舜钦将一块腰牌塞到她手里,她愕然不已,裴舜钦避开她的目光,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字。
    “喊。”
    乔景立时懂了,裴舜钦将自己的腰牌给她,是要她让宋衍以为他突然如此动作是想抢她的腰牌。
    乔景心砰的一跳,讷讷摇了摇头。
    “快点!”
    裴舜钦不耐烦地催促乔景,乔景闭着嘴倔强摇头,就是不肯出声。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宋衍大为光火地走进房里,裴舜钦闻声飞快地从乔景手里抢回腰牌,大声凶狠道:“给我!”
    他一推乔景,乔景站立不稳摔倒在床,宋衍推开屏风见到这一幕,当即认定了裴舜钦在抢乔景的腰牌。
    “裴舜钦,你抢乔璟的腰牌做什么?你的呢!昨天半夜跑进我闻斋的人是不是你!”
    裴舜钦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你不说话,便是承认,有什么话你自去对山长分辩!”宋衍拉过裴舜钦就要去见辛九山,乔景毫不迟疑拉住裴舜钦,裴舜钦对着她一皱眉,生怕她按捺不住和盘托出。
    “唉?那床铺底下是什么?”
    韩缙忽然弯腰指着裴舜钦床铺,乔景定睛一看,忙道:“是个腰牌!”
    宋衍不料突生此变,一下呆在了原地。
    “裴舜钦,你腰牌掉那儿了。”乔景忙扯开宋衍的手,将裴舜钦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韩缙笑道:“裴公子,宋师兄为人公允,不会见你没有腰牌就冤枉你的。你这么急躁地去抢阿璟的腰牌,你看,岂不是差点儿就背上黑锅了吗?”
    韩缙这话听着柔和,实则暗藏锋利。现下腰牌俱在,宋衍警告地看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悻悻离去了。
    宋衍走远,韩缙关上门,长舒一口气,向两人笑道:“如果不是我来的巧,只怕今日就没法收场了。”
    乔景与裴舜钦面面相觑,不知韩缙为什么会出手相助。她讷讷将韩缙的腰牌交还给他,韩缙摆摆手,却不接过。
    “宋师兄一双眼睛且盯着你们呢,这腰牌你拿着,不必还我。宋师兄是亲眼看到我拿出腰牌给他检阅的,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我过几日随口找个由头,再去补办一个就是了。”
    裴舜钦眼神一闪,单刀直入地问韩缙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掉了腰牌?”
    “我昨晚起夜,恰巧看到了你们回来。”韩缙倒也不遮掩,“今天宋师兄说有人闯进了我闻斋,我猜就是你们俩。”
    既然看到了,韩缙不出来指证也就罢了,竟然还特特赶来帮他们遮掩,乔景直觉其中另有隐情,便插言问道:“你就不怕你帮我们,反而是帮了贼人吗?”
    韩缙坦然一笑,“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你。而且……”他迟疑一瞬,为难道:“而且昨儿你们回来后不久,宋师兄也从外面回来了。”
    原来昨夜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裴舜钦和乔景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韩缙垂眸思忖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向两人说道:“实不相瞒,宋师兄这不是第一次半夜跑出去了。我睡觉轻得很,他住我隔壁,我几次被他回来的声响吵醒,我本来想着他可能有些难言之隐,就装着不知道这事儿,也不曾问过他。”
    韩缙瞧一眼裴舜钦,“宋师兄和裴公子一向不对付,今儿他忽然大张旗鼓地要查人,我怕会有不妥,便赶过来想着能帮便帮一把。”
    “贼喊捉贼。”裴舜钦鄙夷一笑。
    宋衍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把他赶出书院,他倒真想查清楚他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多谢你。”乔景认真向韩缙道谢,韩缙腼腆一笑,抱起带来的书,叮嘱两人几句,便自去了。
    房里只剩裴舜钦和乔景两人,裴舜钦在桌旁坐下,还在琢磨着宋衍的事儿。
    他自然地问乔景道:“你说那厮三不五时的跑去我闻斋是做什么?”
    乔景犹记着画册一事,她不耐烦地瞥裴舜钦一眼,从床头随手拿起一本书,便要自去书斋读书。裴舜钦一愣,反应过来她在闹什么别扭,快步走到门口堵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