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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如此谢子安方才没话。
    头一回在五福院吃晚饭。谢尚一入座就笑了。
    “炸鹌鹑!”谢尚欢呼道。
    老太爷注重养身,日常饮食清淡,厨房每天不是清蒸就是白水,酱油都少用,更遑论起油锅了。
    谢子安见状也禁不住笑了,他就喜欢吃炸鹌鹑。
    老太爷却矜持道:“午饭喝了酒,晚饭就得喝粥清肠胃。这盐炸鹌鹑就粥倒也罢了!”
    红枣看那一大盘子炸鹌鹑足有十来只,心说连她在内,才五个人吃饭,她怎么着也能分到一只解馋吧!
    柳姨娘不在,云氏便负担起伺候老太爷饮食的责任。她刚取一只鹌鹑,便听老太爷道:“子安媳妇,这鹌鹑你只给我撕两条腿罢,然后你和尚儿媳妇也都坐下吃饭。”
    云氏笑着答应,果依言给老太爷撕了两条腿子肉,由红枣捧给老太爷。
    红枣刚刚坐下便看见显荣又夹一只鹌鹑。
    这就吃完一只了?红枣下意识地看向谢尚,却见他正在啃鹌鹑翅膀,面前的碟子里还有拆开的半只鹌鹑。
    吃个鹌鹑还带流水线作业?红枣也是叹为观止。
    云氏看红枣只看谢尚吃自己不动筷子,想起早晌蟹黄重阳糕的事,便夹了一只鹌鹑放到红枣碟子里,笑道:“尚儿媳妇,尚儿有小厮们伺候,你管吃你的。”
    红枣看云氏给自己整只鹌鹑,而她自己面前碟子里却是老太爷要去两条腿的半只,心里有些感动:婆婆不是妈,能做到这个份上,云氏真心可以了。
    第264章 成家立业(九月初九)
    俗话说“天上飞禽,鸽子鹌鹑”。这话的意思就是天下飞鸟中最好吃的肉就是鸽子和鹌鹑。
    油炸鹌鹑个头虽小,一只还不及红枣的巴掌大,但被热油炸得骨酥肉嫩,香脆得连细骨都能嘎嘣嚼碎咽下——红枣吃完一只,不自觉地立又自夹了一只。
    鹌鹑夹到碗里,红枣看谢子安和谢尚犹在啃鹌鹑,而盘子里鹌鹑却所剩无几不觉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云氏。
    云氏见状便伸筷子也夹了一只——鹌鹑有药补作用,是老太爷的家常菜。云氏素知男人和儿子的食量,知道盘子里的鹌鹑尽够了。
    看婆婆也吃,红枣放心了,低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老太爷在主座不动声色的瞧着。
    自红枣进门以来,老太爷每回见面都有留心红枣——红枣天生富贵面相,万里无一,以致老太爷每每担心自己眼花,从而看错了,解误了,害了谢尚的终身。
    如此悄悄观察了半个月,老太爷反复细审,总算是去了疑,然后不免又忧心谢尚自身福德是否能与红枣相配,两个人能有缘携老——世事无绝对,即便谢子安先下手为强为谢尚早娶了红枣,但他还没瞧透两人间的“定数”和“变数”,便还不是放心时候。
    看红枣和谢尚一样喜欢吃炸鹌鹑,老太爷不觉点了点头,心说能一口锅里吃饭,倒是有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意思了。
    一只鹌鹑有一两多肉,红枣人小,两只鹌鹑下肚,然后再加一碗香梗粥便就差不多饱了。
    放下碗,红枣看着一桌的菜肴,心里不禁升起一点小后悔:桌上好几样菜,她都还没尝过呢——刚刚蛮好只吃一只鹌鹑,如此便能空出肚子来尝尝别的菜了。
    真是失算!
    只不知老太爷下回什么时候会再留饭?
    她好想尝尝碟子里的那个紫红色的花糕啊!
    这个糕的颜色,即便在食品色素泛滥的前世,也是罕见啊!
    啊——,想吃!
    正自在吃和不吃间纠结,红枣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猫?红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侧过了耳朵。谢尚却已在饭桌对面后倾椅子脚往桌下看了,嘴里还兴奋叫道:“太爷爷,爹,三花,三花来了!”
    显荣一旁瞧见,赶紧闪身站到谢尚椅子后面以防谢尚兴奋过度失控摔倒。
    老太爷也一改往日德高望重地形象,低头往饭桌下找猫,嘴里唤道:“咪——咪咪!”
    谢子安担心老太爷摔倒,搭手搀扶,不上心地也往桌下瞧看。
    云氏使小诗拿来蜡烛台往桌上照,于是红枣便看到了一只橘黑白三色的大猫绕着她的椅子和裙摆打转。长长的尾巴似旗杆一样的竖着,尾巴尖则勾着轻轻摇擦她的裙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猫啥时候来的?红枣疑惑地看着猫。
    四目相对,那猫娇着嗓子冲红枣又叫了一声“喵——”
    红枣前世都是云养狗,云吸猫,并没有和猫狗亲密接触的机会,现猝不及防遭遇真猫,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云氏看出红枣的紧张,出言安慰道:“尚儿媳妇,这是三花,老太爷养的猫。”
    “她现拿尾巴勾你,是想跟你玩呢!”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猫缘,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老太爷的这只三花是只长毛猫,正是红枣最稀罕的毛茸茸,但红枣忧心这世没有狂犬疫苗,担心被抓被挠后没有科学救治,一时间真正是进退两难。
    三花转悠许久,没等来红枣的安抚,心中不满,她傲娇地瞪了红枣一刻,然后便小跑着奔向了墙角的猫洞,消失了。
    红枣……
    “太爷爷,”谢尚叹息:“三花又跑了!”
    老太爷恨道:“谁让你,还有你爹,没事老揪她尾巴?让她在家待不住!”
    “怕啥?”谢子安随口接道:“这天眼见冷了,三花外面受不住冷,一准地还会回来。尚儿,到时你让厨房炸些香酥猫鱼干,三花还不是任你揉捏?”
    “子安,”老太爷气道:“你还能不能教尚儿一点好?对一只猫,也这么欺负?”
    “哼——”,谢子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老太爷喜欢猫。谢子安气不过老太爷给猫跟他一样的待遇——用给他炸鹌鹑的油锅给猫炸小鱼干,便把历年来老太爷养的猫都给欺负跑了。
    现唯一留下来的这只三花心眼多,它受谢子安欺负后每每跑谢子安的枕头上拉屎拉尿,甚至还去青云院咬谢子安的风水鱼和马棚挠谢子安的爱马,让谢子安防不胜防。如此才算是让谢子安有所收敛,在五福院留了下来。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谢子安和三花干架四五年,多少也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加上今儿三花一来随也不找,就绕着红枣,这就更证明了三花不似别的蠢猫,确有有灵性——所以谢子安才教儿子拿小鱼干笼络三花。不然,他中举在即,有闲心操心一只猫的吃食?
    红枣没想到她玉树临风的公公竟然会是个揪猫尾巴的浑人,一时间也是三观破碎,不知如何面对,只好拿起筷子夹了她瞧中的花糕,慢慢吃……
    饭后回家,谢尚不免和红枣讲了一回老太爷对于蜂蜜柚子茶“三声好茶”的评价。
    为恐红枣不懂,谢尚又特地的給红枣讲了一回陆羽和三声好茶典故的缘由。
    红枣此前还真没听过三声好茶的故事,当下听闻自是不免自惭形秽——没谢尚这通解说,她还真get不到老太爷三声好后的真意。
    红枣早知道古今文人骂人都不吐脏字,但却没想到夸人也是如此地高深莫测,处处即典——她感觉自己好文盲啊,心说:这要怎么破?
    “红枣,”谢尚最后道:“你明儿得暇倒是再做些柚子茶才好。爹这回出门少不了应酬,怕是要不少的蜂蜜柚子茶!”
    红枣惊讶:“尚哥儿,你说爹要出门?”
    谢尚:“秋试发榜在即,爹去府城的日子虽然还没定,但左右就是这几天了!”
    红枣呆住了:“这么快?”
    现世交通不便,出门不是该早做准备吗?哪里能似前世一样,身份证护照一揣,手机一拿就能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还快?”谢尚笑道:“若非为我俩个婚事。爹考试完后原本该留在府城访名师,交同年,闯荡文名,为后续造势。”
    “啥?”
    考科举不就是考试吗?红枣心说:怎么还要建朋友圈刷名声?
    这听着可比前世的高考费劲多了。
    “现离发榜已不足半月,”谢尚担心道:“爹此番去府城,想补足前面半月耽误的交游,可不容易,酒一定少不了。”
    红枣光听着就觉得辛苦,便跟谢尚表态道:“尚哥儿,咱家里还有十坛子柚子茶,如此便就全部先给爹送去吧。”
    “我明儿再多做些留做后面使用。”
    柚子茶方子有了,红枣暗想:其实后续根本没她什么事。厨房里有的是人手和材料,她只在旁边看看就行,一点也不辛苦。
    放着这种现成的顺水人情不做,就是傻了!
    谢尚闻言自是感激,然后又道:“红枣,再还有一事,也得请你担待。”
    红枣:“?”
    谢尚道:“因为寅属虎,辰属龙,每回乡试放榜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选在寅或者辰日,这就是‘乡试榜’又称‘龙虎榜’的来历。”
    红枣前世没少听说“龙虎榜”,比如“叱咤乐坛龙虎榜”、“炒股大赛龙虎榜”之类,却还是头回听说这“龙虎榜”的起源,一时禁不住感叹:“原来这龙虎榜的竟是出自科举乡试!”
    红枣出身庄户,不通科举原是正常。谢尚听得红枣感叹,不过微微一笑,一点也没在意。
    “所以此回乡试发榜日子,”谢尚言道:“不是九月二十二,就是九月二十四。这个时间,我爹必在府城等榜!”
    红枣点头表示理解——想前世每年高考,可谓是全民关心,而家里有考生的,更是全家冲刺;现世乡试三年等一回,偏还没有前世便利的网络或者电话查分,他公公作为考生,关心成绩,搁府城等发榜实在是人之常情。
    “该的!”红枣点头表示理解。
    谢尚又道:“如果九月二十二日发榜,那么府城来喜报会在九月二十三送到雉水城,如此那天咱们家也不能离人,娘得留在家中待客!”
    红枣中学学过《范进中举》,知道一举天下闻,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自发地来给新进举人贺喜,家中没人确是不行。
    而即便退一万步说她公公此番不中,但只要不是事到临头,便谁也不能泼她婆婆和谢尚凉水,阻他们心怀憧憬。
    “嗯!”红枣继续点头。
    “但如此一来,”谢尚终于言归正传:“九月二十三,你弟贵中的百日酒,我爹娘便就不能到了!”
    红枣……
    耳听盼了许久的回家可能泡汤,红枣心中自是失望,偏这事吧,还是情有可原,不好单方面责怪公婆和谢尚——将心比心,红枣实在无法要求公婆和谢尚放下科举这么大的事专为她才百天的弟弟过生日。
    她开不了这口。
    看红枣垂头不说话,谢尚伸手握住红枣的手道:“所以,红枣,九月二十三那天,只能我一个人能同你去岳家。”
    听说还能回家,红枣心里的云彩立就散了。公婆能去最好,不能去,也没啥——不去,她娘就不必陪她婆婆,如此她还能多跟她娘说会私房话。
    “尚哥儿,”红枣展颜笑道:“九月二十三,你真能走得开?”
    谢尚慨然道:“你娘家这么大的喜事,咱们若只连面也不露,即便岳父母体谅,但外人不知究竟,不免议论,反倒不美。”
    “咱们抓紧时间,早去早回——在县里差役来报喜后赶回家来帮着娘待客,倒是更好。”
    是夜,云氏打发走彩画后问坐炕上翻黄历的谢子安:“大爷,你今儿和尚儿提过出门的事了?”
    “没有,”谢子安摇头道:“这该是尚儿自己想的。”
    “咱们尚儿大了,知道安排家务,与咱们分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