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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半个时辰后,申屠川看着空荡荡的客房沉默了。
    一旁的小厮直擦汗,静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要不小的去请殿下吧。”
    “不必,我身上有伤,她会来的。”申屠川十分笃定。
    又是小半个时辰,申屠川:“……去请殿下。”
    小厮忙应了一声跑出去,没多会儿又一个人回来了,表情比走时更丧。
    申屠川沉默一瞬:“殿下呢?”
    “……在扶云少爷房里,小的没敢去叫。”小厮小心翼翼道。
    申屠川绷着脸不说话了。
    一刻钟后,小厮还是回到了扶云所住的寝房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谁啊?”扶云说着上前开门,看到是府衙的小厮后疑惑,“有事?”
    “……驸马爷有些不大舒服,想请殿下过去一趟。”小厮干巴巴道。
    季听顿了一下:“他怎么了?”
    “他……”小厮想到黑脸的申屠川,“他脸色很不好。”
    季听蹙眉:“怎么个不好法?”
    “就是……黑。”小厮艰难回答。
    季听:“?”
    第80章
    “黑……是为什么?后背的箭伤还能让脸变黑?”季听皱眉。
    小厮答不上来,只有讪笑,倒是扶云帮着想了理由:“不会是中毒了吧,殿下不如去看看?”
    “若是箭上有毒,也该早就发作了,都过这么多天了,突然脸黑?”季听还真是有些茫然了。
    扶云也困惑:“那我就不知道了,殿下,我陪你去看看吧。”
    “还是让殿下自己去吧,”小厮忙道,说完见这二位都看向自己,又心虚的补充一句,“驸马爷暂时不想见别人。”
    季听和扶云对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也是,脸都黑了,肯定觉着丢人,殿下还是自己去吧。”扶云自打听说申屠川是为殿下受伤的,便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季听微微颔首,起身便跟着小厮一同往客房去了。
    路上,季听问:“叫大夫了没有?”
    “大夫不及殿下有用。”小厮含糊着加快脚步。
    季听疑惑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未等问出来,两人便到了客房门口。
    “殿下快些进去吧,小的就在这儿等着。”小厮忙道。
    季听应了一声,抬脚便往屋里去了。天气很热,屋里又没开窗,蜡烛燃烧的味道和药味混在一起,叫人感觉又沉又闷。
    她蹙了蹙眉头,先将两边墙上的窗子打开,待外头的风稍微驱散了屋里的味道,这才往床边去:“你现在可还难受?”
    申屠川趴着不语。
    季听到他身侧坐下,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睡着了?”
    申屠川还是不说话,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季听盯着他的耳朵看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道:“若是睡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装作要离开,只是还未起身,手腕便被他抓住了,接着就听到他闷闷道:“殿下不准走。”
    “给我瞧瞧,你的脸到底怎么黑了?”季听缓声道。
    申屠川顿了一下,蹙眉扭过头看她:“脸黑?”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黑的痕迹,季听心生疑惑:“没黑啊,为何小厮说你脸黑了,要我来瞧瞧?”
    申屠川沉默一瞬,脸黑了。
    季听看着他突然沉下的脸,忽然有些明白小厮说的脸黑是什么意思了,放松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说吧,为何不高兴?”
    “殿下丢下受伤的我回京都,是为了国事,我可以理解,可如今好不容易又回来,本该好好陪我的,却去陪了扶云,难道我不该生气?”申屠川淡淡问。
    季听扬眉:“就为这点事?”
    “这点事还不够?”申屠川反问。
    季听轻嗤一声:“申屠川,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起来。”
    “若是不计较,殿下这会儿说不定就在他屋里歇下了。”申屠川提起此事就有些郁闷,虽然用这次受伤换了她三年不添侍夫的承诺,可家里却还有那么几个,叫他总是如鲠在喉。
    季听斜了他一眼:“我有自己的厢房,不会留在他那里。”
    “天生已经不早了,殿下既然来了,就别惦记自己的厢房了,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申屠川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殿下执意要走,那我也没办法拦着,但我若是突然生了毛病,怕还是要吵扰殿下。”
    “你威胁我?”季听眯起眼睛。
    申屠川十分平静:“不是,是恳求。”
    季听一顿。
    “殿下这两日不在,我一个人在郊县举目无亲,后背又疼得厉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如今殿下回来了,我就想让殿下陪陪我。”申屠川声音淡然,说出的话却是可怜。
    季听沉默片刻,略微别扭道:“想让我留下就好好劝,诉什么苦啊。”
    说着话她便脱了鞋袜,直接翻身到他里头去了,躺下前还不忘看看他起红疹的地方,见已经不如第一次看时红肿,便放心不少:“大夫再来换药,就告诉他们不必包扎,直接将布虚盖在伤口上便可,你又不是三岁孩童,也不打算下床,稍微遮一下别弄脏就行。”
    “明日大夫就会来换药,不如殿下帮我说吧。”申屠川温声道。
    季听想了想答应了,接着在他身侧闭上眼睛:“睡吧,若是哪里不舒服,就直接叫醒我,不必顾虑太多。”
    “是,殿下。”
    外头的风不断往屋里过,将桌上灯烛都吹熄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屋里的人也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申屠川突然问:“咱们还要在郊县多久?”
    “再有两日,皇上就会派人来请。”季听含糊道,显然是已经困了。
    申屠川垂眸:“我这伤到时差不多也能挪动了,殿下要记得带我走,别留我一个人。”
    “你且安心养着吧,咱们还得几日才会离开。”季听翻个身险些碰到他,又赶紧挪到床里去了。
    申屠川斟酌片刻,明白她的意思后放松下来,也跟着安然入眠。
    翌日一早,皇宫御书房。
    “放肆!他们都放肆!”季闻额角青筋直露,猛地将桌上奏折都扫到了地上。
    李全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哀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这一个个的都要造反,叫朕如何能息怒!”季闻愤恨道。
    李全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奏折,连收几个后发现都是武将辞官的内容,一时间也是咋舌。
    自从长公主殿下辞官离开,朝中武将便一个个的都跟着要走,起初皇上还能批准,可慢慢的就失了控,今日早朝时,武将那边直接空了一半,剩下那些也是基本都上了折子要辞官,也难怪皇上愤怒。
    李全心中有数,期期艾艾的将东西都收拾了之后,才小心的劝说:“皇上,实在不行就请殿下回来吧,说不定她一回来,这些武将也就跟着回了。”
    “她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局面,一早便等着朕请她回来了。”季闻脸色阴沉,拳头上的青筋暴起,“难怪辞官后立刻离开京都,恐怕就是为了找理由不交出虎符。”
    “奴才觉着殿下不像这种人,听说驸马爷伤重,她等不及了才去找他的,”季听平日为人厚道,李全本就愿意帮她说话,加上有申屠川这一层关系在,如今更是帮忙,“皇上仔细想想,殿下这些年虽然手握大权,可有一次逾矩的?为何这次却忍不了了?”
    “因为朕要往军营里安人,她自是忍不了了。”季闻冷声道。
    李全咽了下口水:“可奴才却觉得,殿下只是伤心了而已。”
    季闻沉着脸看向他,他急忙跪下磕头:“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有话就说,朕没打算怪你。”季闻不耐烦道。
    李全这才赶紧道:“奴、奴才只是觉得,若奴才是长公主,怕也是会伤心的,好心好意帮皇上去住两日行宫,却被皇上的人当犯人一样关着,这也就罢了,被关得无聊了便想跑去郊县玩两日,皇上的人却伤了她最喜欢的驸马,殿下本就委屈了,想着皇上能为她主持公道,结果回来就听说皇上要让文人做参将的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片刻之后小心道:“殿下同皇上感情深厚,这次定然是伤心了。”
    季闻定定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冷笑:“朕先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般会替她说话。”
    “……奴才没有,奴才只想为皇上分忧,说的错了还请皇上见谅。”李全心慌的磕头,很快脑门上便多了一块血印子。
    季闻就看着他磕,没有半点要他停下的意思,就在他头晕眼花时,外头突然通报:“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季闻顿了一下,冷漠的扫了李全一眼,李全忙到一旁站定。
    不一会儿张贵妃便进来了,向季闻请安之后看向李全,有些惊讶的开口:“李公公这是怎么了?”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当罚。”季闻淡淡道。
    张贵妃闻言轻笑一声,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来:“皇上这几日总是烦躁,臣妾特意为皇上熬了羹粥,皇上多少用一些吧。”
    季闻看到她才心气顺了些,握着她的手道:“还是贵妃对朕好。”
    “臣妾知道后宫之人不得参政,可臣妾见皇上这般烦忧,便总想多嘴问一句怎么了,若是皇上觉着不能说,那就别告诉臣妾了,若是觉着能说,便同臣妾说说,臣妾也好帮着想想法子。”张贵妃温柔道。
    季闻笑了:“你一个妇人,能想什么法子?”
    “皇上!”张贵妃嗔怪的看他一眼,“皇上没说,怎知臣妾想不出法子来?”
    季闻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将季听的事说了出来,张贵妃就听就忍不住骂了:“她季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皇上如此烦忧?!要臣妾说就该杀鸡给猴看,先将她杀了,看哪个武将还敢无故辞官!”
    李全一听汗都要下来了,脑门上的伤火辣辣的,时刻提醒他不要多话。
    季闻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把玩着她的头发不轻不重道:“不得对皇姐无礼。”
    “是她先欺负皇上的!”张贵妃轻哼一声,乖顺的趴在季闻心口,“皇上真是受委屈了,臣妾想想心里就难受,季听真是胆大妄为,皇上虽然设计将她监禁,又将她的驸马弄成了重伤,可她不该直接辞官给殿下难堪。”
    “她辞官可并非因为此事,贵妃到底是将事想得简单了。”季闻淡淡道。
    张贵妃撇了撇嘴:“臣妾才没有想得简单,她就是因为申屠川才跟皇上闹别扭的,皇上可别忘了,您登基之后不论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为何偏偏这次反对了?还不是因为钱德伤了她的心上人,触碰到她底线了。”
    季闻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张贵妃。
    张贵妃一脸天真:“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要是伤了皇上,哪怕只是一根手指,臣妾都要跟他拼命呢,也难怪她会生气……要臣妾说,坏还是那些武将坏,竟借着皇上和她闹别扭的机会一同辞官,摆明了就是要趁机让皇上妥协!真是其心可诛!”
    她方才字字句句都是为季闻鸣不平,说到怒处还要处死季听,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在为季听开脱,甚至将季听辞官和季闻任用文人一事分割开了,让季听在这件事中彻底无辜起来。
    一旁的李全将头低得更深,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