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局长的办公室出来，卢静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这一切都太梦幻了，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一场梦。
    数日之前，他们还在为那桩连环死亡案焦头烂额，上面甚至扬言，如果限期之内还是破不了案，淞浦分局的局长和她这个刑警队长就要引咎辞职！
    但是，案子破了之后，整个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立功授衔，并且是连升两级，这样的破格提拔在整个警界都是极为罕见的。不仅如此，她还作为副局长的候选人，随时等待走马上任。而他们的局长也因为这个案子受到上级青睐，据说很快就要调到一个地级市去做政法委书记兼副市长了。
    可以说整个警局都因为这件大案得到了好处。出去开会，只要一说自己是淞浦分局的，每个人的目光马上变了，对你的态度也会变得恭敬起来。
    然而，卢静并没有因为这次辉煌的战绩而被冲昏了头脑。她的头脑极为清醒，而且知道，这个案子之所以能破，她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都仰仗于一个人，——赵德柱。
    所有的线报，都是赵德柱提供的。如果没有他，她到现在还是焦头烂额，没有任何头绪。
    而且，别人不知道，卢静却清楚得很，办理这个案子的过程中，还是有一些疑点的。
    比如说，贵为金三角兵王的哥刚，在那么近的距离和她持枪对射，子弹居然全部打空，这让卢静始终无法理解。如果他的枪法真的那么差，是怎么混上金三角兵王的称号的？
    还有，他们在小巷子内搜索的过程中，明明没有见到任何人，为何哥刚会突然跳出来，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这一点，不仅岑伟怀疑，她也怀疑。
    凭借女性敏锐的第六感，她能感觉到，好像哥刚是被人设计故意跳出来送死一般，而且送到了她的枪口下。
    只是，她不会傻到在汇报的时候提出这些疑点，反而自动忽略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卢静却知道，这肯定和赵德柱脱不了干系。也许，他们在缉捕哥刚的时候，赵德柱就在现场，而且出手帮了她。
    如果不是这样，卢静自问，凭借他们的能力，不可能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射杀那位金三角兵王。
    她决定，找个时间去厚德中学见见赵德柱，一方面对他表示感谢，另一方面，她心头还有一些疑虑，需要赵德柱来解答。
    在淞海市这种寸土寸金的的国际大都市，总会有那么一少部分人，在高耸入云的鸽子笼包围中，住着占地面积极广的独栋庄园式别墅。
    凯旋庄园，占地面积3700亩，纯欧式的建筑，坐落在江东的豪华商业中心，边上就是东方珍珠电视塔，出门就是淞江。
    这是黄普江最近秘密购买的一处住所，原来为一位房地产开发商所有。自从刘义和出事之后，他从原来的别墅搬到了这里。
    像他这样的人，狡兔三窟自然是难免的。这座凯旋庄园就是他最新营造的窟。即便是熟悉他的人，也不会知道他住在这里。
    从警局内部传来消息，刘义和自己全部扛了下来，如今已被羁押，就等着检察院提起公诉，然后法院最终宣判了。
    可以说，这次的案件牵连甚广，斩掉了他明面上大部分的势力。损失相当惨重。当然，黄普江在淞海经营了这么多年，虽然这一次伤筋动骨，倒还不至于动摇根基。
    客厅，黄普江和几名心腹正在议事。
    “老板，刘义和在里面很老实，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托人带话出来，希望老板能妥善安排他的家人。”一名脸颊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汇报道。
    “你们觉得呢？”黄普江抽了雪茄，整个人掩藏在烟雾之中，面目逐渐模糊起来。
    “埋了吧。”另外一名梳着莫西干头，满面狠恶的青年说道：“一帮废物，不需要养着。”
    “不妥，”黄普江沉声说道：“警方现在已经结案，而且认定刘义和就是集团的老板，如果他的家人突然间全部死亡，你猜警方会怎么想？”
    “没错，暂时不能杀他们，”刀疤脸点头道：“不过，可以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国去，在偷渡的过程中，如果他们出了点意外，只怕谁也不会怀疑的。”
    黄普江颔首道：“就这么办吧，找个时间送他们出国，这个事情你来安排……”
    “好的，老板。”刀疤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刘义和呢？”莫西干头眼中杀机顿现，说道：“要不要做了他？”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密。”黄普江淡淡吐出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虽然刘义和现在没有把他供出来，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人心是最难测的，也许某天早晨，一觉醒来他就突然反悔了。也许在被宣判死刑之后，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要戴罪立功，然后咬出上面的老板和内部的保护伞。也许，在警方的严刑逼供之下，他受不住刑把他供了出去。
    只要刘义和还活着，他就无法睡一个安稳觉。
    也许，这个时候干掉刘义和并不是明智之举，有可能节外生枝，引起警方的怀疑，但是，他必须这么去做。一方面，警局内部那位不放心刘义和，要求干掉他，而他自己同样也想这么做。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看守所有他们的人，只要安排得好，造成他畏罪自杀的假象，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阿豹在里面，就让他做吧。”莫西干头冷冷说道：“阿豹手脚比较干净，他办事我放心。”
    “你来安排吧，”黄普江吐了一口烟圈，不经意地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关在西郊的那座仓库里，很安全，”刀疤脸疑惑道：“老大，她知道得太多了，干脆……”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她师父是我兄弟，我们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普河在国外执行任务，如果我杀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恐怕会影响兄弟感情，”黄普江淡淡说道：“等他回来，让他亲自清理门户。如果他下不了手，到时候我们再代劳也不迟。”
    “是，老大。”几名手下齐声答应。
    “这段时间风声紧，大家要小心。暂时停止卖货，各条线蛰伏起来，不能再暴露了。等警方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再全面恢复供货。猜霸这个老东西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哥刚已死，他也没有什么人可用了，蹦跶不了几天。以后，我们就是金三角最大的供货商。”黄普江眼神中的野心昭然若揭，沉声说道：“这次虽然损失了刘义和等几个人，但是干掉了哥刚，同时麻痹了警方的注意力，以后我们再做事就方便多了。”
    “老大，关于哥刚的死，您不觉得奇怪吗？”刀疤脸疑惑道：“我们的计划那么周详，挖了那么大一个坑，而且派遣的全都是高手，他都能从陷阱中逃出去。可是，他却死在了淞浦分局刑警队几名警员之手，并且连对方的毛都没伤一根。这很不寻常。”
    黄普江皱了皱眉，雪茄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缓缓道：“此事我也有些怀疑，堂堂金三角兵王，居然折在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条子手里，着实让人费解。”
    “要么就是警方内部有高人，要么，就是另有隐情。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背后似乎有人操纵。”刀疤脸沉吟道。
    “背后有人操纵？那是谁？”莫西干头满脸疑惑的表情。
    “按理说，哥刚要找的人是大哥你，以他一贯狠辣利落的行事风格，不可能将目标放在朱常发刘东根等人身上。要知道，他从金三角远赴淞海，人生地不熟，一方面要防备我们，另一方面还要防备警方，如果我是他，肯定会速战速决，尽快找到老大完成任务。何必在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呢？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一方面打草惊蛇，让老大愈发防备地严密，另一方面，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而且，哥刚出手狠辣，朱常发等人离奇死亡的方式，也不太像哥刚一贯的风格。”刀疤脸将自己内心的疑虑说了出来。
    “这同样是我的疑虑，你有什么想法？”黄普江眼神阴沉了下来。
    “朱常发刘东根等人的死，八成不是哥刚所为，最后哥刚去找刘义和，很可能是受了别人误导，他以为老大您藏在三棵松会所。”刀疤脸脸色郑重，继续道：“如果我猜测属实，那么整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哥刚被射杀的时候，这个人一定在现场，而且做了手脚，否则，那几个刑警绝对杀不了金三角兵王。”
    黄普江的脊背顿时僵硬了，每当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他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来应该是这样了，”黄普江冷冷道：“这个人能把哥刚，警方以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确不是一般人。只是不知道他布了这样一个局，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他应该知道我们的存在，”刀疤脸笃定地说道：“但是他并没有往老大您头上引，而且他料定了刘义和会自己扛下来，似乎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没错，以他此前的手段来看，如果他想让警方查到我头上，实在太简单了。但他没有那么做。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黄普江沉吟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