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无情蹲在屋顶的时候，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事。
    他抬起头，半空中，不断有飞行器降落在城堡前，今年入学的大约四十名新生，终于开始踏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而学院，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两个月前被损毁的城墙已经修好，森林里的血液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学院的公共墓地中，多了一方齐桓的墓碑，学院的医疗室里，躺着一个被冰冻的少女。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鲜有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同样和孙无情埋伏在屋顶上的二年级同学，只有常清风参加了那晚的战斗。剩下的人，甚至还会问他张灵秋去了哪。
    “做任务去了。”孙无情有些犹豫，常清风看了他一眼，也点点头。
    终于，第一个同学走进宴会大厅。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好奇和天真，和去年很像。
    今年学员的资料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权限查到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s级学员居然有四位。去年他和秦楚安就查过之前的数据，往届学生中，一般至多是两个s级学员。
    现在，越来越多了。
    “别问我。”“卡尔斯”的声音在孙无情脑海中响起：“提乌斯学院的录取不归我负责，我从整个联邦的数据库中选出最有可能觉醒恩赐的人，然后具体的名单是交给政府拟定。”
    “如果是这样，可不可能走后门？”孙无情不知道程轻命曾经想办法把齐桓弄进了学院，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性，便免不了怀疑。
    “和总统打好关系，可能可以，但是没人试过。而且，进来的学生，都和政府没有太大的关系。秦楚安的父亲确实是议员，但毫无疑问，他儿子远比他要优秀的多。政府一直没有选错人，就算走了后门，也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但是能解释一下血统的问题吗？”离开学典礼还有半个小时，孙无情有充分的时间和“卡尔斯”拌嘴：“四个s级学员，三个的血统为d级，这些人本来可是连首都的门都进不来。”
    “血统评级和性格有关，但实际上，目前在d级血统中，出现恩赐的概率确实更高。”
    “理由？”
    “情绪易波动。”“卡尔斯”重复了之前“朋友”和他说的话：“血统的划分，一开始是为了选出最合适在这个数据社会下生存的人，只有最冷静的人，才能胜任执法者的职位，因为他们有很多指标要配合我分析，如果不够理智，很容易出差错。但事实上，联邦目前在d级血统中，发现了更多可能激发恩赐的人。以张灵秋为例，使用恩赐的时候，她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从而更能影响恩赐的使用。她在那天晚上的表现，几乎超过了张晓晓的水平。”
    “你的意思是，恩赐的强弱很可能跟情绪有关？”
    “灵魂和肉体是不能分割的一个整体，很多心理疾病和生理变化息息相关，激素的分泌影响你的大脑活动，然后也影响你的恩赐使用。”“卡尔斯”说道：“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在使用恩赐的时候不能保持理智，会很没有效率。就像王清野的念力，控制上百枚刀片需要极强的专注力，他当然可以用念力推翻一堵墙，但如果要在上面扎一个针孔，就需要冷静的分析。这方面来说，s级血统的人，也确实适合使用恩赐，像张晓晓，王清野之流。”
    “这件事政府是知道的吧。”孙无情看着逐渐坐满的宴会厅，这次的四位s级学员彼此都不认识，一人占据了一个方位，感觉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是。”“卡尔斯”明白他在想什么。
    “知道了。”孙无情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
    下面的宴会厅，有些吵闹。
    因为今天没有四位老师来镇场，已经快要到规定的时间，宴会厅里除了四十名新生，还有屋顶上趴着的数十名二年级生，就再没有其他人。
    这让这些懵懂的新生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有胆大的人站了起来，尝试着往厅后的走廊看了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通知上说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十秒。
    “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一个脾气暴躁的男生站了起来，推开那个探头看向走廊的同学，大步在走廊上逛了一圈，看了看窗外，还是一个人影不见。
    第二十一届s级学员，夏磊，父亲任联邦议员，也是首都里几位富裕的公子哥之一。
    倒计时十秒。
    坐在另一角的一个女孩暼了他一眼，脸上满是轻蔑和不屑的表情。她已经提早换上了学院的校服，但是自己做了一些改造，露出迷人的锁骨和白皙的大腿。打扮谈不上有气质，反而在发型和妆容上透露出一股土气的味道，眉毛有些杂乱，显然是自己修的。
    夏磊和她四目相对，立刻皱起了眉头。
    倒计时五秒。
    他大步走过去，带起的气势镇住了沿路的其它新生，那名女生明显有些害怕，但昂着的头，始终不肯低下来。
    “你特么……”
    “哎。”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声音里透着一股欢快和活泼，还有中年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学院禁止私斗。但开学典礼结束后，你们可以比武。”
    孙无情看了看时间，正好。
    来的人他的确没想到，但既然来了，便足够。
    火红色的长袍，眼角浅浅的鱼尾纹，右臂有些瘦小，但只要出现在场中，所有人的眼光都会被吸引过去。
    校长，林卫。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似乎是一眨眼，这片红色就跳进了他们的视野。
    “大家都累了。”林卫示意夏磊回到自己的座位，自己站上了演讲席。这次是他亲自来主持开学典礼，自然不再需要其它老师：“学院给大家准备了一点点心，大家先放松一下。”
    林卫笑着，打了个响指。宴会厅突然涌进了几十名白色的小机器人，手里都捧着美味的食物和饮料，放在了新生们的桌子上。
    气氛慢慢缓和下来，林卫的和蔼感染了新生，让他们觉得提乌斯学院真的是一座人间天堂。尤其是许多来自偏远地区的人，搬上来的食物甚至在虚拟世界中都没见过。
    一时间，欢声笑语，期间夹杂着校长含糊不清的讲话声。
    虽然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开心。
    不错。林卫也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孙无情的手环收到任务开始的消息。
    你好骚啊。孙无情翻了个白眼，带头跳了下去。
    手里的尖刀，打断了这场看似欢快的聚会。
    伤口不能太深，不能致死，不能丧失行动力。这对于身体素质接近六级的孙无情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第一声尖叫，把孙无情带回了熟悉的恐慌气氛中，去年，也是这样一群学长学姐，从屋顶跳下来，大开杀戒。
    打脸，断骨，刺伤，手段用尽，只为了带给他们更深的恐惧。
    而林卫的铺垫，则带给了他们更大的反差，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转眼间就吐了出来。
    天堂和地狱，不过一线之差。
    但至少，还有人懂得反抗。
    四名s级新生都没有放下戒心，不仅是对学院，也是对彼此。
    所以当黑影跳下来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跳离自己的位置，抄起了自己的凳子，有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刀叉。
    林卫准备的很用心，包括这些锋利的餐刀。
    但是不管新生不管怎么反抗，都无法战胜从屋顶上跳下来的第一个人。
    精准的出手时机，鬼魅的进攻角度，再加上完全碾压他们的力量，和他交手的新生无一幸免地被抬出了宴会厅。
    脑海里有一个联邦智脑，他可是能连捅你十八刀也能被判定为轻伤的存在。
    但也有，被捅十几刀，也不肯放弃反抗的学生。
    “s级学员，林琼露，d级血统，父母已经被接入首都。性格有些乖张，可能是叛逆期，和吕岳很像。”
    “看出来了。”孙无情摸着自己被凳子砸的脑袋，他还没见过有女孩子能在被尖刀刺入身体的瞬间，抡起凳子砸到对方的脑袋上。她的力量并不强，只是这种狠劲，砸的孙无情有点蒙。
    就在这时，林卫出现在了林琼露身边，面带笑容，像一个侍者一样，弯腰递给她一把手枪。
    “嘿！”孙无情只是带了个面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加油哦。”林卫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手枪都能装载智能瞄准系统。孙无情的眼睛里，代表着他死亡的概率居然在稳步上升。
    得到手枪的林琼露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果断的和孙无情拉开距离。
    但是实力的差距，决定了两人之间的实际距离。
    下一秒，林琼露的枪口抵在孙无情的肩膀，手指压在扳机上。
    但孙无情的尖刀，已经穿透她的心脏。
    “咳。”空气挤压肺部感觉，让林琼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输了。”孙无情的声音很冷静。
    但令他意外的是，林琼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昂着头，看着面具背后的眼睛。
    然后，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孙无情的肩膀，撕扯出碗口大的血洞，即使是坚韧如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林琼露费劲地伸出手，摘下了这个简易的面具。
    两人四目相对。
    “学长……咳，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她嘴角在慢慢渗出鲜血，担架已经放在她的身后，需要立刻治疗。
    “等你赢了再说。”孙无情松开握刀的手，这种时候不能抽出刀，不然心脏会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所以这给了这个女孩最后喘息的机会。
    整个宴会厅，似乎都感受到了她的力量。
    一年前，这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当时，那个女孩不肯跪下。
    现在，这个女孩不愿认输。
    所有人的头顶，仿佛一双大手猛然拍下，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场间，孙无情膝盖一软，竟是没有撑住，朝这个女孩单膝跪了下来。
    “我永远不会输。”林琼露一字一顿地咬完这句话，便完全失去了力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