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捏着脖子，脸扭曲着学路领娣说话：
    “别找了，咱爹不在，不是你和林冬雪那个傻子去村委会举报的吗，想让我娘打胎，啊？一分钱不赔，还想让我娘打胎？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我娘跟咱爹好些年了，就不能拿几个打胎钱？呸！老三我告诉你，现在老大一家，也不站在康彩珍那个泼妇一边，既然你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电视机卖了分钱！谁也别想好过！”
    说完放下手扇风，瞥一眼叶铭阳，才和林霜霜说：
    “小妹你听听，你听听，到底谁才是不要脸的，这还有理了，这都是什么话，他们这是干什么？大哥大嫂也跟着合伙的算计我和娘？这是儿子儿媳妇干的事儿吗？”
    林霜霜咬紧牙，半天说不出话来，呼呼的喘气。
    叶铭阳皱眉和林明说：“三哥，别说了，现在治好娘身体才是第一的。”
    林霜霜忽然一大声：
    “不行！照这个情形，娘醒了，都得被他们气死！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报警！还我们做初一，他们做十五，这话该我说！什么世道，不要脸的倒占理了？那还怎么过日子？报警！”
    正嚷嚷着，病床上的康彩珍“哼哼”了几声。
    林霜霜和林明赶紧走过去看，交错的喊着：“娘……娘……你醒了……看看我是谁……娘你认识我吗？”
    康彩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神呆滞。
    眼珠子转了好半天，才聚焦，定在林霜霜脸上。
    她的右手想抬起来，但明显的很吃力，她想说话，但明显的，嘴巴牵了好几牵，不受控制。
    她的眼神开始慌乱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霜霜赶紧安慰她说：“娘，别怕，你别怕，你不能再着急，你这是中风了，你只有不着急，慢慢的，才能好起来。”
    说了好几遍，康彩珍的眼神才开始略微放松下来，但不过一会儿，她就开始瞪林霜霜，也瞪林明，那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林霜霜感受着她的情绪，叹气：“娘，你现在是不是在恼我和三哥，爹和路寡妇的事，没有告诉你？”
    康彩珍的头开始大力晃动起来。
    林霜霜轻轻的给她抚着胸口：
    “娘，你要想报仇，你就不能生气和着急，你得让自己好起来才行，不然你就是得被他们气死。我给你解释，你要相信我，我最疼你了！”
    好不容易，康彩珍的眼神稍微平缓了下来。
    林霜霜拿棉花给康彩珍的嘴唇润了润，尽力让自己语气温和：
    “娘，你替我想想，你要是我这个当女儿的，知道了爹在外头做对不起娘的事，你会怎么做？你想想，你是会马上去告诉那个当娘的，还是先自己想法子摆平，尽量不让娘伤心？”
    整个病房里静下来。
    林明悄悄的擦着汗，接过刚回来的徐小春手里的杯子，小小口的喝水。
    叶铭阳暗自叹气，心疼的看着林霜霜。
    康彩珍躺在病床上，眼神从无比愤怒，逐渐变成了哀伤。
    林霜霜感受着她的情绪，又温声说：
    “娘，你还记得上回我去你那儿，我就和你说，要是和爹过不到一块去，干脆离婚，其实那时候，我就是在提醒你了，你总不能让我明说，爹在外头有人，这种男人你还是不要了吧？是不是？”
    康彩珍的眼角渗出泪来。
    林霜霜轻轻替她擦了，但擦不干净，一直流。
    林霜霜干脆不擦了，说：
    “娘，要我说，爹这样，你连伤心都不值得的。我早跟你说了，他离开你，才是你的福气，你一个人过，要比顾着他，松快好多，你别伤心，你看，我和铭阳都在，还有三哥三嫂，三嫂再有几个月，也该生了，到时候你们一起热热闹闹的，有啥不好？”
    林明这会儿倒也挺顺和，拉住康彩珍手说：
    “对！娘，其实我真觉得，咱爹实在不是个好的，我是懒了点，可他比我更懒，我虽然不着调，但爹比我还不靠谱，他都快五十了，他还给整这些事，谁不知道路寡妇就是个破鞋，那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他还高兴上了，娘，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可显然的，这个时候提起路寡妇，不是件好事。
    康彩珍当即就“哼哼”起来，眼神又愤怒了，手指头都僵直着抖了起来。
    林霜霜一下子推开他：“三哥，你别提那些人！”
    林明还无辜：“我，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还好徐小春拉开了他。
    林霜霜继续给康彩珍做思想工作：
    “娘，别生气。你知道吗？中风这个事，大体上都是老年病，一般只有那些有血管问题、有高血压的、长期抽烟的，才会得；但还有一种人，也会突然得，那就是长期情绪不好的人。娘，你平日里，性子太着急了，现在得慢慢来，保养保养，千万控制着，好起来，才能治那些个不要脸的，啊？”
    又是好半天，康彩珍才平稳下来。
    这回，林霜霜也不敢多说了，就怕康彩珍受不了，但康彩珍眼睛在病床边转悠了一圈，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大拇指还努力的翘来翘去。
    林明“哼”一声：“看，娘这个意思，我也看明白了，这是找大哥他们呢，那几个混账……”
    话没说完，徐小春一把给他捂住了嘴。
    林霜霜瞪了他一眼，和康彩珍撒了个善意的谎：
    “娘，咱们现在是在苏城的大医院呢，大医院有规定，病房里不能来那么多人，等你好些，再换大哥大嫂他们来，但其实，你现在的情况，暂时不能动的，大哥来了也帮不了啥，翻身擦洗，还是我在比较好，啊？”
    康彩珍好半天，才悻悻然的眨眨眼，表示明白。
    但很快，她的一只手指奋力抬起来，直直的指向林霜霜，嘴唇不断的动着。
    林霜霜皱眉看了半天，没明白，又偏着头凑到她嘴边，模模糊糊的听着一个字：“找，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