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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但听他随口提了一句,她就还是乖乖去做了。
    谢朝云见着她额上的细汗,无奈道:“你也不用事事都依着他。”
    “这没什么,”傅瑶摇了摇团扇,笑道,“生病的人就是可以随意提要求的,只要于病情无碍,想要什么都该满足才对。”
    她从小就是这样,生病的时候也会格外娇气些。
    毕竟病中那么难受,药也那么苦,总要寻点安慰才好。
    所以就算明知道谢迟的心思,傅瑶也不怎么介意。
    她这模样看起来格外讨喜,谢朝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傅瑶的鬓发,柔声道:“快些进去吧,面放久了也不好。”
    傅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便没再同谢朝云多说,领着月杉急急忙忙地往屋中去了。
    白芜陪在谢朝云身边,从头到尾看了,及至离了正院之后,低声笑道:“你可真是给太傅寻了门好亲事。”
    她当初受朝云所托,到傅家去帮忙的时候,就觉着傅瑶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近日相处起来,便愈发觉着好。
    “是啊,”谢朝云无声地笑了笑,又自嘲道,“瑶瑶好到我都觉着愧疚了。”
    她向来坑人不手软,若不然当初也做不出进宫求赐婚的事情来,可如今心中那杆秤,却是越来越偏向傅瑶了。
    平心而论,若傅瑶是她的亲妹妹,谢朝云八成会让人离谢迟远些。
    所以她一直都很能理解傅家的态度。
    白芜与谢朝云共事多年,无需多言,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开解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自己乐在其中,不就足够了吗?”
    “谢太傅受了那么多苦,”白芜开玩笑道,“兴许夫人就是上天给他的补偿吧。”
    谢朝云笑了声:“瑶瑶喜欢兄长,所以才会甘之如饴,她也不图什么权势、地位,想要的就是那份感情罢了。先前是我亏欠了她,所以该尽力地维护。”
    “这么说,你是确准要回绝严家了?”白芜会意。
    早几年,众人畏惧他的手段和名声,大都是避着的,可也有那些权势比女儿重要的,想要借着亲事来攀上谢家。但谢迟那时并没半点想要结亲的意思,悉数回绝了。
    可年初谢迟遇刺昏迷不醒,谢朝云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将傅瑶给娶回府中,算是破了他不近女色的名声。
    在这之后,便开始有人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尤其是在谢迟陪着傅瑶在庙会上逛了一大圈之后,众人看在眼里,便开始打上谢迟的主意来。虽说正妻之位没了,可当谢迟的妾室,生下一儿半女之后,也比嫁个旁人强多了。
    毕竟谢家兄妹,一人掌朝局大权,一人要入宫为后,地位稳固得很。
    兴许是有傅瑶这个先例在,严家并没有直接试探谢迟,而是隐晦地问到了谢朝云面前,还一副颇有诚意的模样,要将自家嫡女来当这个妾室。
    “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答应,”谢朝云道,“只不过这事不好立时当面回绝,所以得走个过场。”
    白芜会意,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想让太傅今后都不要纳妾吗?”
    虽说这像是谢朝云能做出的事情,但旁的世家大族都想着枝繁叶茂才好,像谢家这样人丁稀少的,按理说是该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才对。
    严家同谢朝云提此事时,便隐晦地提及了子嗣之事。
    “兄长若真在乎子嗣,先前何至于迟迟不娶妻?”谢朝云毫不留情道,“她们连这都看不明白,还想着以此来劝说,也是可笑。”
    寻常夫妻,两三年才有孩子的也有的是,傅瑶嫁过来不过半年,谁都没为此催过,结果外人却这么上心。
    谢朝云原本与严夫人还算是交情不错,经此一事,是理都不想再理了。
    白芜先前就知道朝云偏袒傅瑶,今日算是彻底见识了,掩唇笑道:“息怒。”
    及至回到听雨轩,竹雨捧了个盒子来,同谢朝云道:“这是魏姑娘遣人送过来的。说是自己在家中无事,亲手调制了些胭脂、香膏,送些过来给姑娘试试,若是喜欢的话,尽可以问她要。”
    听闻是好友送来的,谢朝云脸上多了些笑意,招呼白芜道:“来试试。”
    白芜也并不同她见外,试了之后揽镜自照,夸赞道:“魏姑娘可真是心灵手巧。”
    “阿婉就是这样,做什么都很好……”谢朝云顿了顿,唏嘘道,“只可惜运气不大好。”
    摊上那么个夫婿,早早地去了,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她回京之后,并不常提起旧事,一副随缘自适的态度,倒像是看破红尘似的。
    白芜道:“魏家有太傅照拂撑腰,她模样好性情也好,纵然是再嫁之身,但想要挑个夫婿应当也不算太难。”
    高门大户是嫁不得,但往低处寻,并不难。
    “我试探过,”谢朝云如实道,“魏家倒是想让她再嫁,可她自己并没那个意思,说是这些年下来,只觉着孤身一人也挺好。”
    谢朝云原本是想着,若魏书婉真有看重的人,自己也可以亲自说和,可见她的确没这个心思,便作罢了。
    “合心意的人的确不好找,与其将就,是不如不嫁。”谢朝云道,“横竖有我在,也没人敢轻贱她。”
    白芜欲言又止,谢朝云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合心意之人的确不好找,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年青梅竹马定下亲事的人,又岂会不是合心意之人?
    若没有方才那事,白芜兴许就说了,可偏偏前不久才提过,她便将那话给咽了回去,摇头笑道:“我想岔了,还是不说为好。”
    但谢朝云这样的聪明人,哪怕白芜不说,见着这模样,也猜到七八分了。她沉默片刻,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事不成。”
    “看来你还是站在夫人那一边了。”
    白芜知道谢朝云与魏书婉交情深厚,先前的确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旗帜鲜明地站在傅瑶那一边。
    “我方才说了,瑶瑶不图权势、地位,想要的就是感情。”谢朝云垂眼看着盒中那鲜红的胭脂,“所以她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在别的事情上她可以一退再退,但唯独这件事,她不会迁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瑶瑶想要专一的感情,阿婉也不想要来当什么妾室,”谢朝云温声道,“这样正正好。”
    第72章
    在谢朝云的有意历练下,到如今,谢家很大一部分事情都是由傅瑶来料理的。
    傅瑶虽性情温柔,但有耐性有分寸,并不会一味宽纵,更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人。再加上有谢迟与谢朝云撑腰,家中仆从们对她皆是毕恭毕敬的,更不敢有意欺瞒。
    起初兴许还有些生疏,可以一段时间下来,她处理起各类事情来已经很是得心应手。
    而随着婚期将近,府中也开始忙碌起来。
    傅瑶与白芜合计了一番,决定这件事上不让谢朝云插手。她这些年来忙了那么多,劳心劳力,如今大婚就只管安安心心地当新娘子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她们来处理就是。
    谢朝云管多了事情,这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完全“架空”,着实不习惯得很,尤其是见着她二人忙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插手帮忙。
    但每次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回绝。
    到最后她也没了脾气,终于肯安心地当个甩手掌柜,不多管不多问了。
    谢迟的病前前后后养了足有十日,方才好转,傅瑶忙完这边之后,随即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谢朝云大婚之事中。
    寻常的婚事就已经够折腾人的,更别说嫁入皇家,规矩礼节更是多不胜数。
    傅瑶顾着那边,少不得就忽略了这边,谢迟被冷落了几日之后,再见着谢朝云的时候,便忍不住提了句。
    “兄长不要太小气才是,”谢朝云慢条斯理道,“先前你病中,瑶瑶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如今不过是因着我的亲事忙了些,这也值得计较吗?还是说,你要同我争风吃醋?”
    谢迟被“争风吃醋”四字噎得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说道:“她既然愿意忙,那就随她去吧。”
    谢朝云:“……”
    虽说她自己也觉着,那些章程规矩有一半算得上是繁文缛节,并没多大意义,但见着谢迟这个态度,却还是不由得有些着恼。
    谢朝云并不是恼他不看重自己的亲事,而是恼他压根不了解傅瑶。
    “婚姻大事,”谢朝云着重强调了下,“对于姑娘家而言,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自然是要格外看重些的。毕竟若是有什么不妥,兴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傅瑶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兴致勃勃地帮着筹备大婚,其实是乐在其中的。她很喜欢热闹的事情,半点都没嫌麻烦,就算是再怎么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可谢迟却仿佛并没发觉,又兴许发觉了,可在意的却只是她不怎么陪自己了。
    谢朝云原本觉着两人的关系好了许多,大可以慢慢来,可眼见着自己要入宫了,却忽而发觉还差了许多。
    甚至让她隐隐有些担忧。
    谢迟对傅瑶,就像是养了个合心意的小猫似的,她撒娇卖乖,然后能换来几分好。而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几分好。
    他索取得太多,可愿意付出的却太少。
    这样的状态兴许能维系一时,但却难维系一世。
    若是傅瑶能始终如先前那般迁就着他还好,若是有一天,傅瑶更看重自己,不愿意再迁就他了,届时会如何?
    “兄长真该谢谢爹娘,给你这么一副好相貌。”谢朝云磨了磨牙,暗讽了句。
    谢迟察觉到朝云的不善,也随即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挑了挑眉:“是啊。”
    谢朝云沉默片刻,又试着问道:“这件事上,你就没什么旁的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谢迟反问道。
    “譬如,当初你们的大婚太过仓促,”谢朝云冷声提醒道,“瑶瑶兴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想要让我的婚事能尽善尽美。”
    谢迟哑然。
    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发现傅瑶最近总热衷在听雨轩那边,就算是他在家中,也不回正院来,故而心中有些不满。
    他与傅瑶的婚事……
    谢迟其实并没多少印象,也很少会想起。
    毕竟他原就不是那种心中会存风花雪月的人,更何况那时他昏迷数日才行,满心都是朝局和北境,的确没有分什么心思在婚事上。
    如今竟谢朝云提起,他试着回想了下,只记得当初掀开盖头来,傅瑶拉着他的衣袖,仰头笑的模样。
    “当初那桩亲事,旁人可没少议论瑶瑶。”谢朝云旧事重提,“毕竟没夫婿迎亲,她孤身一人到谢家来,也没拜堂……”她凝神想了想,又说道,“没记错的话,当时也没结发、没喝合衾酒。”
    这种事情若是落在旁的姑娘身上,怕是想一想都要委屈的,真真算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可傅瑶却从来没抱怨过半句,如今更是尽心尽力地料理她的亲事,重要的章程同白芜反复确认,生怕给她留下什么遗憾来。
    谢朝云自问当初对傅瑶的亲事算是上心,但那也只是出于愧疚的弥补,及不上傅瑶现下的一番真心。
    听她一桩桩一件件地提起,谢迟脸色微沉,提醒道:“当初我才从昏迷中醒来,便是想要迎亲、拜堂,也决计做不到。更何况……”
    更何况他那时并不喜欢傅瑶,也抵触这莫名其妙的亲事。
    谢朝云冷笑了声:“那是要怪我擅自做主,给您定了这门亲。”
    兄妹两人之间虽偶尔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谢迟并不想同她争吵,直截了当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冷嘲热讽。”
    他直接道破,谢朝云沉默片刻后,话音中带了些无力:“你能不能待瑶瑶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