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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谢迟见她总算反应过来,拂袖离开,傅瑶强忍着笑意,追了上去。
    第77章
    傅瑶早就发现,谢迟其实是个内敛到有些别扭的人。
    他很少会同旁人讲自己的心思,高兴了不说,不高兴了也不说,全凭旁人来猜,夸大些来说就是颇受人诟病的“喜怒无常”。
    像如今这样,会主动通过一个故事来暗喻,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傅瑶为此检讨了一番,发现自己近来的确是忽视了谢迟,便着意调整安排,若是谢迟在家中的时候,大半时间就还会是陪着他。
    没几日,就到了傅璇即将临盆的产期。
    颜氏对此上心得很,再加上两家离得原就近,几乎是日日过去亲自照看着。
    傅瑶也开始紧张起来,虽说知道母亲必定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但还是难免记挂着。这日家中无事,她又始终惦记着长姐那边,有些坐不住,便令人安排了马车往周家去了。
    没想到竟恰巧赶上了傅璇生产。
    还未进正院,傅瑶便听见了里边的动静,心中猛地揪了下,快步进了院中。
    丫鬟们捧着水盆进进出出,傅瑶眼尖瞥见其中的血色,连忙扶了银翘一把。她倒是听人提过妇人生产之时多受折磨,可从未亲眼见过,如今尚未进门,只见着这血水听着长姐的声音,便觉着心惊肉跳了。
    颜氏在外间坐镇,手中揉捏着帕子,见傅瑶进门之后,勉强露出个笑来:“你怎么也来了?”
    “我想着来看看长姐,没想到竟恰赶上了……”傅瑶往里间张望了眼。
    “两个稳婆都在,你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进去添乱了。”颜氏将她拦了下来,“坐下来陪我等着吧。”
    有丫鬟沏了茶来,傅瑶坐定了,却并没什么心思喝茶:“姐夫不在吗?”
    “这时辰,他自然是在当值的。”颜氏答。
    两人俱是心烦意乱的,牵挂着内室的傅璇,说了没几句便止住了,谁也没再开口,只静静地等着。
    傅瑶从没发现时间过得竟然会这么慢。她心中似是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又似是什么都没想,只定定地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耳边是稳婆们不住地安抚傅璇,教她吸气、呼气的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有生以来,傅瑶就没经历过这么煎熬的时候,到后来脸色都是惨白的。
    傅璇这已经不是头胎,但奈何胎位不正,最后耗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听到稳婆们连声恭喜,以及孩子的哭声后,傅瑶方才如梦初醒一般,颜氏已经立时进入看傅璇去了,她却半晌都没动。
    银翘在她面前摆了摆手,小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傅瑶彻底回过神来,扶着银翘进了内室,迎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血腥气。她并没去看那孩子,而是先看了长姐的情况。
    折腾了那么久,傅璇已经是精疲力尽,她出了不知多少汗,浸湿了中衣,额边的碎发也都被尽数打湿。
    颜氏正坐在床边同傅璇说话,见傅瑶进来后,又向她道:“瑶瑶方才都快被吓傻了。”
    “瑶瑶别怕,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会儿就好了。”傅璇轻轻地笑道了声,“三个孩子里,这个是最折腾人的……”
    她累得厉害,没说几句,就睡了过去。
    稳婆将孩子收拾好抱了过来,傅瑶这才想起他,看了一眼后,不由得皱起眉来。
    颜氏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地解释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模样,不大好看,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傅瑶迟疑道:“文兰和松哥儿也是这样吗?”
    “别说她们,就是你,刚生下来也是这样啊。”颜氏小心翼翼地将那孩子接了过来,妥帖地抱在怀中。
    傅瑶:“……”
    这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颜氏抱了会儿小外孙,便让乳母领去照料了。
    她自己是生育过的人,方才虽担心女儿,但并不会像傅瑶那般惊慌失措,如今也已经彻底缓了过来,甚至还有心情同小女儿开玩笑:“你眼下都吓成这模样,若将来轮到你自己,可怎么办才好?”
    这还是她头一回提起这事来,傅瑶愣了愣,惊讶地看了回去:“您不是一直说,让我离他远些吗?”
    傅瑶很清楚自家娘亲对谢迟的意见有多大,所以一直刻意回避着在她面前提起相关,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事。
    “我是说了,可你听了吗?”颜氏没好气地瞪了傅瑶一眼,见她讪讪地笑了起来,这才又道,“你那般喜欢他,如今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再说旁的也没什么意义,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更何况,他如今待你不也好了许多?”
    颜氏是为着这婚事介怀许久,但归根结底,她还是盼着傅瑶好。
    颜氏对这个自己这个小女儿再了解不过,清楚她一根筋,认准了什么就难再改主意。再加上谢迟的确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凶残,傅瑶嫁过去那么久毫发无损,之前庙会那件事情她也有所耳闻,知道谢迟待自家女儿不错,也就多少放下些芥蒂。
    至于谢迟至今未曾上门,对傅家很是冷淡这件事,颜氏也渐渐地认了。
    她这位女婿注定不可能像周梓年那样,不管他对傅家怎么样,只要对傅瑶上心就也够了。
    再者,傅璇也曾特地同她聊过,说起傅瑶夹在谢迟与自家之前左右为难……颜氏再怎么气,也不忍心一直看着女儿这般的,谢迟不让步,那就只能她来让步了。
    傅瑶立时笑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她一直回避着这件事,也算得上是心病了,如今竟然迎刃而解,实在是令人高兴。
    颜氏不再对谢迟百般嫌弃之后,便又操心起旁的来,低声嘱咐道:“不要只知道傻乐,还要多上些心才是。”
    “啊?”傅谣茫然地看了回去,并没领会这其中的深意。
    “谢迟的身份相貌摆在那里,先前众人是怕他那恶名,如今有你这个先例在,打他主意的人可不少。”颜氏最近总在琢磨这事,正好遇着傅瑶,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得多防备着点,看看家中的丫鬟是不是有不老实的……”
    傅瑶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他答应我,今后不纳妾的。”
    颜氏直接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傅瑶,片刻后笑道:“不错,不错。”
    傅瑶见此,连忙趁热打铁多夸了谢迟几句。
    “旁的也就算了,这点实在难得。”颜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原本还想着,催你早日生下嫡子稳固地位,如今倒是不急了。”
    兜兜转转又到了这事上,傅瑶微窘,附和道:“的确是不急。”
    傅瑶在周家留了许久,一直到午后傅璇醒来,她陪着聊了会儿,这才打算离开。而傅璇则趁着颜氏不在的功夫,趁机将前几日要来的地契给了她。
    今日这一番折腾,先惊后喜,傅瑶险些都要将这事给抛之脑后了,还是傅璇拿出地契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了声谢,这才离开了。
    长姐平安无恙地生下孩子,母亲的态度终于软化,这对傅瑶而言皆是喜事,她心情大好,在回府之前特地去了趟西市看自家那书铺。
    以往买话本的时候,傅瑶都是避着自家铺子的,怕被认出来,这次还是几年间头一回过来。
    傅大人设立这集贤书铺的初衷,是为了照拂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日子久了,书铺的名声也渐渐地传开。囊中羞涩的学子买不起书,便时常会过来翻看,记性好的则会默背下来,及至回去之后再凭记忆抄录。
    掌柜一早得了吩咐,并不会如旁的书铺那般驱逐,由着书生们随意翻看。
    但也因着这个缘故,旁的客人就少了许多,时有入不敷出的情况。
    傅瑶遣银翘进去看了一圈,得知内情之后,沉吟许久。
    “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银翘好奇道。
    “我原是想着借这书铺一用,可若依着原本的筹划,是要改不少的……这么一来,必然会影响到这些个寒门学子,与父亲当年的初衷相悖。”傅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作罢,“罢了,还是多费些功夫,另买个铺子好了。”
    说来也巧,傅瑶原本是打算等回府之后,让管家来办这事的,可她顺路打发银翘去买糕点的时候,却正好见着个挂牌出售的铺面。
    傅瑶偶尔回来买这家的糕点,故而对周遭的铺子也都有印象,记得这家原本是个古玩店,内里的装潢也算是雅致。
    她犹豫了一瞬,扶着银翘下了车。
    这铺子门面大敞着,内里的东西大半已经搬走,只余几个博古架。
    傅瑶让银翘去寻掌柜,自己则好奇地四下打量着,越看越满意,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买到这铺子之后该怎么改了。
    她并不缺银钱,谢家当初的聘礼和自家的陪嫁够她阔绰地过一辈子了,买这么个铺子自然不在话下。
    “夫人来得不巧,这铺子啊已经被人给定下,回府去取银钱了。”掌柜随着银翘从后院出来,解释道。
    傅瑶梗了下,露出个失望的神情:“打扰了。”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正欲离开,却迎面撞见了个熟人,吓了一跳。
    “夫人怎会在此处?”魏书婉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着傅瑶,惊了下,但随即笑了起来,“真是巧了。”
    傅瑶缓了缓,附和道:“是呀。”
    那掌柜连忙上前来,赔笑解释了一番,傅瑶这才知道,原来提早定了这铺子的就是魏书婉。
    “你也想要买铺面吗?”魏书婉反应过来后,随后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让给你好了。”
    傅瑶连忙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行。”
    魏书婉不甚在意地笑道:“无妨。我买这铺子也不过是看着合眼缘,实则并没什么打算,也没想好要拿来做什么。夫人既然喜欢,那我让给你也无妨。”
    傅瑶的确是很喜欢这铺子,她回过头去又看了眼,但最终还是没应下,而是坚持道:“多谢姑娘好意。可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既然是看中了,那无论是有用还是没用,我都不该横刀夺爱才是。”
    她话音温柔,带着些遗憾,但态度却又格外坚决。
    可魏书婉不知想着了什么,神色微变,但转瞬即逝,垂眼掩去了目光,轻声笑道:“那好吧。”
    天色渐晚,傅瑶又同她道了声谢,便自回家去了。
    第78章
    傅瑶回到家中时,又已经晚了。
    谢迟等人等得是“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得知了傅瑶长姐生子的消息,猜到傅瑶今日必然是不可能早早地回来的,所以见着她这时候回来倒也没说什么不好,甚至还主动关怀了一番。
    傅瑶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母子平安。长姐先前同姐夫商定了,若是男孩儿,就取名叫文安。”
    傅璇这一胎怀得凶险,备受折腾,周梓年也为此担心不已,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大人和孩子今后都能平平安安的意思。
    直到如今,傅瑶再想起来早些时候长姐生产的情形来,仍旧觉着心有余悸:“今日我见着长姐生孩子,方才知道,为什么旁人总说‘为母则刚’了。”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感慨道:“这么一比,当爹的可真是轻松多了。”
    怀胎十月的是母亲,万一胎像不稳,还得忍着病痛卧床修养,等到生产的时候又是一道难关,简直是拿命去博。
    谢迟倒是着实没想到,傅瑶往周家去了一趟,最后竟得出这么个心得来,他无奈地笑了声,催促道:“快过来吃饭吧。”
    傅瑶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早已是饥肠辘辘,回来的路上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但仍旧觉着饿,听了谢迟这话之后也不说旁的了,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
    谢迟原本并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的,可及至夜间,却被傅瑶梦中的呓语给吵醒了。
    傅瑶眉头紧紧地皱着,语气很是不安地叫着“阿姐”,虽不知究竟是梦见了什么,但显然是被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