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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像是卡了带的放映机,能想起来昨晚的只有几个零星的画面。
    引擎的嗡鸣声以及轻微的摇晃让明溪感到头疼欲裂,着陆时的失重感更是让人胃部拧成一团,昨晚吃的什么都快要吐出来。
    ……
    等到明溪模模糊糊地有了点意识,快要睁开眼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怎么回事?
    比昨天冷多了?
    气温突然骤降了十几度吗?
    耳边不停地传来嘈杂的声音,座位一直在颠簸,明溪浑身上下的骨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努力睁开眼,意识还有点迟钝。
    入眼的是一道有些脏的车窗玻璃,她在车上?
    人贩子?!
    明溪悚然一惊,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了过来。
    明溪朝左边看去,傅阳曦坐在她左边,明溪突然安心。就算是被人贩子绑了,有傅阳曦在一块儿,那也会有人顺带把自己赎了。
    傅阳曦正疲倦地睡着,嘴唇紧紧抿着,眉心紧皱,换了身衣服,他没戴他的降噪耳机。
    明溪很快反应过来银色的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她摘下来,已经没电,关掉了。
    明溪又朝右边看去,是一个破旧而熟悉的车站,候车大厅上挂着去年张贴现在还没摘下来的囍字,灰尘扑扑,人来人往的叫卖声十分嘈杂,是一个破落却又欣欣向荣的地方。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甚至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车子还在往前开,擦肩而过许多三轮车。
    坑洼不平的砂砾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是垃圾堆,沿路的垃圾桶仿佛全都是个摆设。
    明溪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甚至街道拐角冷冷清清的豆浆摊都觉得熟悉。
    老板操着让明溪熟悉的口音:“豆浆!好喝又不贵的豆浆!”
    香气仿佛溢了过来。
    她呼吸窒住。
    她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不由自主贴上了冰凉的车窗,感觉到了气温差。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暂停。
    车子绕了很久,在镇上一处旧的破巷子口停下来,深幽的巷子一如明溪记忆当中,地上长满青苔,刚下过雨,还积满了水。
    视线往上,是错乱无章的破烂筒子楼,窗户没有几家是闭上的,全都大开着,一根或两根竹竿抻出来,褪色的体恤衫、校服和晒干的腊肉胡乱挂在一起。
    ……
    太熟悉了。
    再往巷子里走几步,就是以前和奶奶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会长着一些栀子花树,放着几盆晒着的萝卜,还有整整齐齐摆着的一些奶奶补的鞋子。
    意识到这是来到了哪里之后,明溪心跳越来越快,触碰在车窗上的手指都在轻轻地颤。
    有些地方变了一些,但是记忆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没变。
    一群少年三五成群招摇过市,抱着篮球去旁边雨水少点的小空地打球。
    车子停下来,司机操着本地口音:“到咯,醒醒,给钱咯。”
    明溪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柯成文和姜修秋还有贺漾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上面跳下来。
    傅阳曦也醒了,醒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赵明溪。
    他打了个哈欠,照例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掏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司机,然后跳下车门,绕到这边来。
    他打开了明溪面前的车门。
    明溪眼睛红肿着,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爱丽丝梦游仙境吗还是什么?
    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以前生长的地方?明明回来一趟得火车十几个小时。
    但是她睡着了是怎么被弄上火车的?
    明溪陡然想起来沉睡时起飞着陆的嗡鸣声——私人飞机?
    而且还有傅阳曦——这几个人——
    像是误闯入她的梦境一样。
    傅阳曦站在车门前,扶着门,等她下去。
    他逆着清晨的光,一头红色耀眼短发将清冷的晨雾暖化不少。
    见她愣着不动,傅阳曦微微俯身,嘴角一勾,笑了起来:“愣着干什么?”
    明溪慢半拍地下车,傅阳曦顶着车门顶。
    他踹了个板子在车子下面,刚好盖住泥土地上的积水。
    “wele home, little girl.”他对赵明溪道。
    第30章
    “……”
    傅阳曦突然拽上这么一句臭屁的英文, 瞬间把明溪从幻境当中拉了回来。
    贺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柯成文道:“你们国际班的人都这么有病?”
    柯成文趁着傅阳曦没空收拾他,捂着嘴小声对贺漾道:“实不相瞒,我是最正常的, 而且, 我还是班草。”
    贺漾:“……”
    算了, 她不该有所期待。
    没一个正常人。
    明溪从如坠梦中的状态回笼,下了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事物,肾上腺激素分泌得很快,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看着大家,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柯成文道:“你们镇上没有停机坪, 所以飞机先开到了市中心去,然后曦哥包了两辆车, 我们在泥巴路上开了四个小时才到的这里来。”
    明溪看向傅阳曦。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感受,就像是最冷的时候,有人送了炭火来, 还替她拢了拢衣服,告诉她一切顺意。
    ……
    喉咙里有什么在翻搅, 明溪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这时候说谢谢又太见外。
    傅阳曦这个人, 带着锋利而散漫的鲜活气息,张扬热烈得像一团红色, 在人群中老远一眼就能认出。
    如果说以前明溪单纯是为了气运接近他, 那么现在他对于明溪而言,是一个即便没了气运,也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明溪悄悄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被赵明溪一直盯着, 傅阳曦脸部一下子烫了起来。
    “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傅阳曦竭力坦然,单手朝后捋了下头发,得意洋洋,一脸“小菜一碟啦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太感动啦”的酷炫拽。
    他单手把赵明溪的书包从车子里拎了出来。
    刚得意完就听到柯成文突然抱怨了起来:“我说曦哥你也真是临时起意,哪天来不好,偏偏昨晚大半夜的跑来!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泥泞,颠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而且赵明溪你到底多少斤?曦哥说你太重,我们都搬不动,非得——”
    傅阳曦耳根“唰”地一下子红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话很多是不是?要不要给你报个一小时说一百万字大赛?”
    柯成文:“……”
    贺漾诧异地问:“真有这个比赛?”
    明溪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这里风好大。”傅阳曦看了眼赵明溪冻得发白的耳垂,催促道。
    明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朝着小巷子深处的破败院子走去。
    傅阳曦则绕过去和两个司机说了几句话。
    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两个司机很快开着老爷车吭哧吭哧地从颠簸的道路上离开了。
    姜修秋落在最后,操着手,毛衣领恨不得盖过头,冷得浑身哆嗦,走到傅阳曦身边,呵了口冷气问:“你让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接?”
    “明早七点。”
    姜修秋低声道:“那岂不是要在这边过夜?”
    傅阳曦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赵明溪,漫不经心道:“我家小口罩好不容易来一趟嘛,况且——”傅阳曦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查了下,回去的绿皮火车每天就只有早晨七点那一趟。”
    “等等。”姜修秋睡眼惺忪的眼皮子猛然一跳:“你别告诉我回去要坐火车,我们来时的私人飞机呢?!”
    “我们一下飞机就惊动了我爷爷那边。”傅阳曦掏出手机看了眼:“三十——现在五十二个未接来电,我没接,他就把我权限取消了——你干什么,姜修秋,你这是什么脸色?你中毒了吗?”
    “你找死呢吧。”姜修秋道:“看你回去你家里怎么教训你。”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傅阳曦不以为意,并坑人坑得理直气壮:“瞧这里山清水秀,要不是我,你可还没机会出来一睹祖国的大好河山呢!”
    姜修秋看了眼周围的穷乡僻壤:“……”
    那可真得谢谢太子爷您了。
    明溪走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