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哥当面揭穿，那女人更加震怒，哆嗦道：“你胡说。”
    张哥说：“我国的装裱技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科学高级得很，不仅保护画儿，如果旧了、损毁了，还能拆裱、揭裱，重裱。你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到了李苦禅这幅画的旧装裱，又配了幅临摹的赝品。想法不错，但骗不了我。”
    那女人一把从张哥手中夺过画，强辩道：“不知你在说什么？爱要不要！”说完，匆匆离去，那份仓惶，和刚刚离开的年轻人简直是同款。
    席乐满脸过瘾：“张哥，我今天可来对了。看您断画，跟看神探断案似的，真有意思。您这专业知识杠杠的！”
    张哥则满脸无奈：“天天都和这帮人打交道，眼睛不亮真不行，我也是吃了多少亏，才到今天这步的。行了，不说我了，说你吧，好端端地辞职干嘛？”
    席乐黯然伤神：“若是好端端的，谁想辞职？就是因为太不好了。”说罢，将自己丢画辞职的前因后果详细说给张哥听。
    张哥点点头：“你遇到这事儿，确实也窝火。不过你辞了职，还得抓紧时间找工作。日子一久，容易被老爹老娘发现，白白让他们跟着担心。”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席乐的心坎里，席乐说：“张哥，工作实在不好找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哥说：“我看过你的朋友圈，除了那些大画，你是不是还画了些小画？”
    席乐点头：“是，我有灵感了，就随手一幅。”
    张哥说：“我认识个搞微拍的哥们儿，介绍给你吧，把你的画放到他那里微拍，一方面赚点儿钱，一方面也能顺便宣传一下自己。你的画家梦还做着呢吧？”
    席乐庄严地点头：“当然做着，一刻都没有停息。”
    这时，又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说要卖两幅扇面。张哥接过来看看，赞叹道：“这是真品，田世光的。二十五万一幅。”
    那个男人说：“成交。”
    当下交易，银钱两讫后。那个男人不动声色地走了，张哥很兴奋，拿着放大镜，对着两幅扇面左看右看，嘴里啧啧称赞：“太精美了。”席乐也画扇面，自然也喜欢，也凑近欣赏。
    席乐说：“t城文化胡同是个好地方，整条街遍布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我觉得还是扇面最美。”
    张哥瞪他一眼：“不要这样主观，各花入各眼，你喜欢扇面，所以觉得扇面最好。其实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但是命运大不相同。就拿这折扇来说，扇骨早就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但是扇面还只是疑似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命运。”
    席乐说：“是啊，扇骨占便宜在其雕刻技术上。一把折扇，需要扇骨和扇面两部分组成，扇骨分竹雕、牙雕、漆雕、木雕等种类，早就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扇面虽然喜欢的人多、玩赏的人多，但是并未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是张哥，你知道扇面有多难画吧？扇面的纸不同于一般的纸，扇面不平，如同手风琴一般，需要先压平。就算压平的扇面，在上面作画也是非常难的，因为扇面上面有胶矾，一动笔就打滑，画扇面如履薄冰，多少大家折在画扇面上。”
    张哥点点头：“是啊，无论是在扇面上画山水、花鸟、人物还是写书法，讲究的都是巧劲儿和技术。鸟不能太重，花不能太沉，一切都讲究轻盈和意境。要不人家拿着扇子扇风，本来该是享受。画一只写实的蜻蜓上去，岂不是狰狞恐怖？”
    席乐也深有感触：“今天我在街上看一位大爷画鼻烟壶，觉得鼻烟壶难画，扇面又何尝不是？一幅扇面，上面诗书画印全部完备，再加上富有雕刻艺术的扇骨，多么完美精致，多么讲究高级？”
    张哥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爱好和兴趣是好事，你的扇面画得也不错。再好好提升一下，将来有的是机会。”
    席乐逛了一圈t城文化胡同，心灵有了寄托。晚上好好吃了顿饭，找了几张自认为不错的小画，拍给张哥介绍的微拍平台，很快就有人联系他。那边先是把他的画吹嘘了一番，然后就和他商谈微拍事宜。席乐准备先选一幅试试，那边建议他零元起拍，席乐动了个小心眼，心想自己的笔墨纸砚成本不低，又是花了心思画的，如果流拍或零元成交，既丢人又合不住成本，于是否定了那边的建议。
    那边便建议席乐两百元起拍，席乐虽然还觉得便宜，但是也忍痛同意了。没想到，很快那幅画便成交了，就是两百元，一分没涨、一锤定音。刨去需要席乐自己支付的邮费和给中介的百分之二十的费用，席乐只剩下130元。席乐点开平台转账给他的红包，心中翻江倒海。
    一开始是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觉得自己这画卖得太便宜了。稍后想想，又觉得自己的画还有人欣赏，心中稍觉安慰。这时有人敲门，席乐老娘推门进来，对席乐说：“乐儿，我想买瓶护肤霜，隔壁邹阿姨推荐给我的，但是比我平时用的那种贵了不少，你说我买不？”
    席乐问：“贵了多少？”
    席乐老娘说：“贵130。”
    席乐一听这个数字，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轻轻一拍桌子道：“买！为什么不买？这钱我出。”
    席乐老娘疼爱地看着儿子，又是高兴，又是羞愧。摸着脸对席乐不好意思道：“乐儿，不是妈越老越爱俏，是那伙老伙伴们儿总鼓捣我，说这种护肤品是天然纯植物的，擦到脸上特别保湿，还美白、祛皱纹。”
    席乐看着神采奕奕、自我陶醉的老娘，自然不相信一瓶润肤霜能有这么大的功效，但是今天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两个道理：一、凡是女人就爱美，无论年龄是多少；二、自己已经失业了，这个月连工资都没有，必须想办法，把这份钱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