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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两人本就是夫妻,按理说再亲近一点也没什么。
    但秦无一直都能察觉到苒苒心底的防备。
    亲爹突然逝去,自己要远嫁,心里要是没一点防备这才不正常。
    因此,秦无理解苏苒之。
    再加上他真的爱苒苒,所以才会克己守礼,一点用‘丈夫’的名头来要求苒苒行床笫之欢的想法都没有。
    反而所有的亲吻和拥抱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甚至连牵手都小心翼翼的,如果苏苒之一旦抗拒,他就会退回到朋友的边界线。
    可苏苒之没有抗拒,她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温驯的躺在秦无怀里。
    早在商和镇外深潭的时候,秦无就把自己一颗心全权交付给苒苒。
    现在,苏苒之在天问长附近,同样把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一面袒露给秦无。
    他们在修行这条大道上携手前行,相互依偎。
    纵然身世成迷,飞升不可期,也比不过此刻紧紧拥抱着对方。
    那锅粥被两人忘得彻彻底底。
    苏苒之不知何时又睡下了,皎皎月光洒下,能在她脖颈上映出一个浅浅的牙印。
    那是两人刚刚短暂欢愉的见证。
    第二日一大早,秦无起来的早,把已经冷掉的火堆和烧干的粥处理掉。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果子,两人为了赶路,也没有闲情逸致做饭,便各自吞了一颗辟谷丹,省的几日吃饭了。
    这回两人的脚程明显比当初刚离开天问长时候快得多,很快就走到当初槐树精木文的村子那边。
    但槐树本体依然在,只是木文和书生母子已经不知所在何处了。
    苏苒之记得这里。
    她说:“木文本体所在之处,便是想给百姓们指路,让他们不要再继续前行,不然进入山林可能就出不来了。”
    秦无目光扫过这满是断壁残垣的村落,最后把视线落在那座山上。
    “此前我们来时,我修为尚浅,只觉那山威压强盛,里面恐怕有什么凶悍大妖。但现在,我能隐隐感知到,里面好像是有邪祟,是不是妖还有待商榷。”
    或许是跟骨龙一般的妖邪。
    在苏苒之看过去的时候,秦无抬手挡在她双目前。
    苏苒之眼睛眨了眨,蝶翼一般的睫羽扫过秦无掌心,惹得他心都停跳几拍。
    苏苒之说:“我现在还没恢复好,没法继续望的。我就看看山水。”
    秦无这才移开手。
    不过,就算是苏苒之,也没法从中看出什么来。
    此山一直在此,周围仙道门派都未曾来绞杀邪祟,恐怕也是因为他实力很强。
    因此,在那等庞然大物不出山的情况下,苏苒之和秦无还是选择不招惹为妙。
    苏苒之凝出水来,在槐树本体前浇了三杯水,算是告别,这才和秦无动身往官道上拐。
    另一边,跪在阴差大人面前的槐树精木文垂着脑袋,无声却又倔强的表明自己下辈子不想与梁承云分开。
    阴差大人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数百年的功德,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要是继续修炼,再过几百年,当个槐仙都有可能,何必……”
    何必为了感情舍弃这么多?
    木文执着道:“天下事原本便不曾有绝对的圆满。大人觉得我放弃功德是傻,但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我苟活那百年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已经来回牵扯了两年多。
    但木文铁了心想跟梁郎当一对人世夫妻,甚至舍弃自己的本体不要,功德不顾,只为这么一个要求。
    木文身上功德深厚,比当年枉死的红堇还要强盛不少,带她的阴差大人对她态度也是十分客气的。
    因此,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她安排一个投胎。
    事事严苛的地府在‘论功行赏’时最为心软,甚至就连阴差大人们一个个都尤其的好说话。
    “你跟你那夫君都是犟脾气,哎,他原本有治世之才,却没想到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们之前也在商量怎么弥补……”
    不过,梁承云已经身死数十年,虽说一直以火灵之气的方式存在于凤钗中。
    但经过后来与木文的融合,还有下地府的折腾,他神智已经所剩无几。
    但就算这样,在阴差大人们劝说他下去投胎的时候,他依然坚定的,咬着牙说出那个名字:“木、文。”
    他忘掉了所有,但他记得那个淡黄色衣裙的小姑娘。
    他梁承云用折扇点点小姑娘的额头,说:“你既然是槐树之灵,又喜欢听我念书,那么……择‘木’为姓,选‘文’为名。我以后叫你木文,如何?”
    木文当时刚诞生灵智不久,她听不懂梁承云策论中的国之大事。
    但她喜欢梁先生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像春雨来临时,水流渗入泥土一般。让她有种滋养着成长的感觉。
    可陡然间被梁承云点明‘你喜欢听我念书’,木文的脸都红了。
    连带着槐树也无风招摇,仿佛在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梁承云那会儿哪懂小姑娘的心思,见木文怯怯的站在原地,槐树晃了晃,仿佛很开心她有了名字一样。
    “以后就叫你木文了,可好?”
    木文赶紧把心事藏起来,对着梁先生点点头,小声应:“好。”
    地府管辖诸鬼,规矩森严。
    就算是木文和梁承云,一个是树木之灵,一个是丧忆之鬼,不在同一处关押,两年来都不得见上一面。
    倒是梁承云的母亲,在找回儿子后,心愿已了,毫无芥蒂的早早投胎去了。
    现下,木文能听到梁承云的消息,自然是眼巴巴的盼着,恨不得多听一点。
    阴差大人也知道她想念对方,挑着能说的都说了一下。
    “他记忆损伤严重,但依然记得你。”
    不管怎么说,好歹深情没有白费。
    可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两句。
    阴差说:“你身上功德虽厚,但还是没资格见城隍爷,咱们规矩便是如此。你要知道,梁承云的命格已经是万里挑一了,我们能找到适合他投胎的人家已经很难。你想要跟他相守一辈子,其中牵扯不是一星半点,是两家的命……”
    哎,这真的太为难阴差了。
    旁的阴差都羡慕他们不用千里迢迢赶路、缉拿恶鬼,但他们整日整夜面对善鬼的要求,也很是头疼啊。
    正想着,两位负责让木文投胎的阴差大人突然感觉自家地府的天花板漏水。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下,大约三杯水落在木文面前的地面上。
    木文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以为是阴差大人的赏赐,便好奇的探头一看。
    只见那镜面一般的水上没有倒映出木文现在的鬼体,而是一个面颊通红,眼睛还没睁开的女婴!
    她身子骨似乎不大好,亦或者是死胎,哭都哭不出来。
    木文就这么一看,整个魂体便差点就被吸了进去。
    阴差大人们送过不少功德之人投胎,虽然这里不是往生台,但他们很确定木文这就是要马上投胎的前兆。
    他们一个动手拽着木文的脚踝,一个赶紧跑去找孟婆要汤。
    片刻后,一碗苦涩的汤药喂下,木文呆呆的被这‘水面’给吸了进去。
    同时,稳婆在那刚生产完女子担忧的目光中,拍了拍孩子的屁股。
    只听女婴发出的哭声像猫儿一样,绵绵弱弱的哭声。
    “夫人,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活的!
    刚刚孩子生出来后呼吸也没,也不哭不闹,三位稳婆惊慌之下,额头出了不少汗。
    现在擦都来不及,赶紧抱着孩子给夫人看看。
    毕竟,这可是从二品礼部侍郎的嫡妻生孩子,要是死胎的话,她们当真没办法交代的。
    夫人笑着说:“老爷在屋外恐怕等急了,抱去给老爷看看。是咱们家的幺姐儿呢。嫂嫂家的阿景比咱们姐儿大八岁,还有机会一起玩的。”
    说来也巧,礼部侍郎喜槐,毕竟槐在大安国称之为‘官槐’。
    但凡祭祀大典,必定要选栽种古槐的地儿。他们家也栽了两棵。
    礼部侍郎自从妻子开始生,就站在门外一直来回踱步。这会儿不知道走了多久。
    木文被稳婆抱出去,再被送到爹爹怀里。
    不知怎么的,她抬手一抓,便从爹爹肩膀上把那落下的槐枝捏在手里,怎么都不松开。
    礼部侍郎见闺女跟自己喜好一样,立刻开心起来,赏了稳婆。
    连带着对自己最小的闺女都多了几分喜爱。
    木文这边以投胎,为了让梁承云能跟她般配,也得赶紧安排投胎。
    只是地府挑好的那位女子不小心滑胎了,等到三年后才生下一子。
    据说此子出生时,其祖父原本正在集市上摆摊,听到同乡人传话,赶车回去等孙儿出生。
    路过坟地时,看到祖坟在冒青烟。
    ——这是大富大贵之兆啊!
    果然,刚进院子就听说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
    那是他们老梁家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三年前儿媳流产过,这孩子简直就是家里人眼中的宝贝金疙瘩。
    就算家境一般,也得给孩子吃饱。
    在孩子八岁时,一家人攒了钱让孩子去镇上私塾拜师,从此走上一条寒门科举之路。
    说来也巧,这辈子木文的爹爹是礼部侍郎,多年后梁承云考科举,其父担任主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