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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秋萤

      姬瑾有两次入南疆,对这边风气也有所感。
    他一路快马进来,还有见男子只着单裤于河中游水嘻戏,旁边还有洗衣的女子,毫不避讳的嘻笑。
    加上他是客居,想着来送东西定然是男子,哪知道楼画语会亲自来。
    故也并未在意,却没想门一开,却是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还未来得遮掩,楼画语已然仓皇转身。
    幸好五娘自来沉稳,未曾惊叫出声,要不然她一惊叫,保不准有多少人进来看。
    木屋皆是打了蜡的地板,姬瑾忙光着脚追了上去,几步跨到楼画语面前,将门关了。
    楼画语抬眼就看着光溜溜的胸膛,忙又低下眼去,可下面却是两只光着的脚,再往上一点,却是只着亵裤的双腿。
    双眼都没处落,忙将端着的托盘递给姬瑾,红着脸道:“这是药,你自己擦吧。”
    果然这人出了京都后,就越发的不正经了。
    这般样子,哪对得起,那些大儒对他的教导啊,起居有节,礼仪不可废全都忘记了么?
    可伸了伸手却见姬瑾并未曾动,依旧站在前面。
    不由的抬头,直瞪着他的脸。
    却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好像痛得厉害,不由的道:“可是伤着了?”
    “五娘。”姬瑾沉吸了口气,轻声道:“你可知接连几日骑马会如何?”
    楼画语试过一次,此生都不想再骑马了,闻言忙朝姬瑾腿间看去。
    却见并未过膝的亵裤边上,微微泛白的肤上,有着一层层褐色的痂,有的还渗着血,有的却泛着光。
    心中莫名的发胀,端着药转身道:“你过来吧。”
    姬瑾却不由的抿了抿嘴,刚才钱氏问他话时,他就捡辛苦的说,上次连见都不肯见他的钱氏,却还是心软了。
    连五娘都朝自己看过来了,果然苦肉计还是有些用的。
    不过刚才他确实在处理腿间的伤口,有些硬痂不舒服,他就扯掉了,这样看上去似乎有些血肉模糊。
    楼画语将药放下,见姬瑾未曾过来,沉笑道:“殿下都用了苦肉计了,这会想打退堂鼓。”
    姬瑾不由的抿嘴笑了笑,还是拿了件衣服披着,这般衣着不得体,终究有些不合体统。
    将治外伤的药膏找出来,楼画语朝姬瑾撇了撇头,示意他坐着。
    拿纱布裹了药膏,捏了捏,直到药膏融化后,这才递于姬瑾道:“自己轻轻摁在结痂处,一点点的濡开,比用手指涂抹均匀且舒服些。”
    姬瑾试了试,果然柔软些,看着她沉声道:“五娘如何得知的?”
    “这是内服的药丸。”楼画语并不回他。
    不让自己去看那两条伤痕累累的腿,将药丸递出来放在一边,又倒了水,这才准备退出去。
    前世她一直以为,姬瑾能登帝位,自己功不可没。
    可她未入宫后,方才知道,帝心就在姬瑾之身,而姬瑾能登得帝位,也是他自己一步步谋算而来的。
    人在一件事情上,总是容易放大自己的功劳,也忘记了别人的辛苦。
    果然,事情换个角度看,就会不一样了。
    “五娘。”姬瑾捏着药,柔身道:“谢谢。”
    “该谢殿下才是。”楼画语拉着房门,朝他笑了笑道:“你先休息,待你睡醒,晚间我带你去看秋萤。”
    姬瑾猛然抬头,眼中尽是欢喜。
    可楼画语已然拉了上门,站在门外,看着远处,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平缓了心神。
    待她转身上台阶,准备换身衣服去蚕室时,却见钱越坐在廊间长凳之上,坐在那里朝楼画语轻笑。
    “外公。”楼画语走过去,坐在钱越旁边。
    钱越捏着一只酒壶,朝她沉声道:“五娘可知以往南疆巫圣皆是女子?”
    楼画语不解,却见钱越捏着酒壶饮了一口,沉声道:“巫通舞,巫圣身通巫神,自当女子这般方行。”
    此话楼画语倒也是明白,巫蛊之术乃以养化,而承于天地。
    女子身为阴,能养育子女,代表可养万物的大地,而女子有天癸,代表着日月轮回,故许多宗派且以女子为圣,代为沟通天地。
    楼画语听着愣了愣,看着钱越道:“苗广和苗阳皆是男子,并非正统,所以七十四路土司才不齐心了,对不对?”
    钱氏商号的管事说南疆夷民齐心,可楼画语从银矿事宜泄露就知道他们不齐心了,她本以为是利之所驱,却没想是信仰崩塌。
    “对啊。”钱越沉沉的看着楼画语,低笑道:“巫族血脉,藏于血中,就算延绵多少代,依旧会觉醒。小语儿啊,你也在猜对不对?没了真正巫圣的南疆,大概也会开始乱吧。”
    楼画语看着钱越灌下一口酒,沉声道:“所以外公希望我留在南疆吗?”
    “我不知道。”钱越伸手,拉住楼画语的手,将她掌心摊开。
    只见掌心几道粉色的痕迹,虽并不丑陋,却也可见受过伤。
    钱越似乎有些醉,拿着酒壶猛的灌了几口,沉笑道:“或许苗广知道,可他也不知道,他自来都不是拿主意的那个。”
    他起身,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朝下走。
    楼画语坐着没动,看着远处天色,闻中空气中残留的酒香,有些沉醉。
    所以那位苗阳,并非什么爱慕,他就是想将自己留在南疆。
    楼画语摊开掌心,看着上面一条条粉色的痕迹,连掌纹都显得模糊不清了。
    前朝殇帝有位极宠之妃,特建蒹葭宫,供其居住,以示蒹葭美人。
    可蒹葭宫楼画语住过,那里说奢华,却日夜听见寒风呜咽……
    所以娘亲或许也听过那呜咽的寒风,明明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当作不知,更甚至走出了南疆,去了京都。
    楼画语连蚕室都不想去了,回房换了衣服,沉沉的睡了一觉。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
    关雎说钱氏来看过她一眼,见她无事,就又走了。
    楼画语换了身新制的秋裳,轻纱薄带,用细纱绣了许多彩蝶,行走之间,有如彩蝶伴行。
    让关雎装了个食盒,又让桃夭去备竹排,然后对镜梳了妆。
    关雎见她盛装,忙道:“娘子要簪哪根簪子?”
    “那根桃花簪。”楼画语看着镜中的脸,隔着一世似乎又只隔着一面镜子。
    关雎立马眼中带笑,忙从那箱笼中找出那个盒子,将她及笄之日姬瑾送的桃花簪拿了出来。
    复又特意将那枚姬瑾送的青玉镂空折枝花佩缠了络子,帮她系在裙间:“娘子要配就得配上一对。”
    楼画语看着发间桃花夭夭,腰间玲珑玉佩,朝她笑了笑道:“去看看殿下起来了没有,我邀他去看秋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