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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彭大娘看着风知意,神色有些感慨地轻轻叹了叹,“没想到,事到如今,唯有我们对不住你愿意来帮忙,真的谢谢!你到底还是个心软心善的好闺女,以前是大娘我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对不住你。希望你以后别把这么糟心的彭大娘放心里,不值当。”
    风知意听得微微蹙眉,彭大娘这话,听着怎么有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诀别味道?
    彭大娘眉目温和地笑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以前的爽朗,“不过这事儿呢,我们自己能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彭丫丫一听这话,急了,正要上来争辩,“奶奶……”
    却被彭大娘一把拉到身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对风知意微微抱歉,“今天我这有事儿要忙,就不招呼你了,麻烦你白跑一趟。”
    风知意瞧着彭大娘分外平静的神色,丝毫没有失去房子要居无定所的焦灼和悲苦,微微蹙眉着点头,“丫丫还小,真有过不去的坎……可以去找我。”
    彭大娘温和甚至温柔地笑了笑,“好,你有心了。”
    见此,风知意也只好转身踏出了院子,骑上车子回去了。
    只是,彭大娘那分外的平静一直疑惑地萦绕在她心头。
    实在是,那份平静太过违和,不像是事情可以解决的轻松,也不像是无可奈何的认命。好像她即将失去的,不是她儿子拿命给她们换来的房子。
    她的平静,很寂、很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孟西洲拎着两条鱼回来时,就看到风知意坐在葡萄架下,若有所思地微蹙着眉,择菜的动作都有些心不在焉,上前去把鱼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回来都没反应。”
    风知意微微往后,躲开那活蹦乱跳的鱼尾,抬头看到他身后披着晚霞的样子格外温馨,心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这鱼不错,晚上炖鱼汤喝吧?还有一条你放去池子里面养养。”
    “好。”孟西洲立马去厨房拿盆子装起来一条,然后扔了一条去后院池子里回来,开始蹲在一旁处理鱼,“你之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风知意择着菜,把之前彭丫丫来求助她的事,以及彭大娘的反应给说了一遍,完了还道出自己的怀疑,“总觉得彭大娘的反应不太对,她该不会做什么鱼死网破的事吧?”
    孟西洲在处理鱼的手下不明显地顿了顿,“那也是她们家的事,与我们无关,咱不用管。彭大娘她一把年纪了,想必比你我都活得明白,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就别操心了。”
    “嗯。”风知意轻轻点头,这事她也操心不来。
    她就是有些感慨,她跟彭家是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还算不上什么仇恨怨愤,不至于去仇恨。就算她们是陌生的路人,也不希望她们一老一小被逼入绝境,做什么傻事,落得凄惨。
    而且,她还有种沉闷压抑的预感,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直觉出了错,接下来几天,在收尾种植晚稻的忙碌间,陆陆续续地听到了彭大娘家的后续。
    彭大娘家的屋子顺利地转卖给了赵学兵,也还清了苏望舒和杜若兰的伙食钱。
    不过,苏望舒和杜若兰把孤儿寡老逼到砸锅卖铁卖房子的境地,到底引起了整个大队人的不满。为此,大队长每次看到她们脸色都更差更黑了。
    她们两人也有点心虚又无趣的悻悻,倒是安分守己下来,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而彭大娘也没有另外找个住处,而是跟大队长打了申请,拿到了介绍信,说是要带着彭丫丫回到老家去。
    这个老家,就是解放前、战乱时他们逃离的家乡。
    所以听到这个“老家”,很多中老年的社员,神色都有些隐晦和复杂。同时也疑惑,都在这里过了半辈子了,还能回去吗?回去还有立足之地吗?
    为此,大队长特意以梦庄大队大队长的名义,多给彭大娘一封信。
    彭大娘是在赵学兵摆酒的前一天走的,走得悄无声息。
    走的时候天蒙蒙亮,行李简单,好像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彭丫丫。
    风知意早起去上工的时候,骑车恰巧遇见,无意间看到,彭大娘在走出村子的时候,回头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
    那一眼,黑黝黝的没有光亮,像黑雾翻滚的深渊。
    让人心惊肉跳。
    风知意蹙眉,心头那种有事要发生的压抑感更重了。
    可是——
    第二天,方小芳和赵学兵的结婚摆酒顺顺利利,喜乐和平。
    第三天,大队里彻底忙完了种植晚稻的活,也丰收喜悦,风平浪静。
    第四天,全大队里休息一天,风知意上午和孟西洲处理了一下自家的菜园子,下午跟方小芳去摘了半天的菱角,也无事发生。
    接下来,大队里就开始忙活收获土豆、花生等相继成熟的农作物,日子恢复了忙碌和宁静。
    好像彭大娘和彭丫丫是真的就这般作罢走了,渐渐地消失在社员们的谈论里。在梦庄大队里,好像再也没了痕迹。
    风知意都差点以为,彭家的事,就这么扑得不声不息。
    可在立秋这天深夜里,熟睡中的风知意突然睁开眼。
    与此同时,智脑也及时提醒,“家主,好像发生火灾了!”
    风知意心里陡然冒出“终于来了”的感觉,迅速爬起来,跑到屋外,跟嫌弃自家热而睡在她院子里纳凉的孟西洲差点撞个正着,“怎么回事?”
    孟西洲摇摇头,指指村子上边那个方向的夜空,“应该是有谁家着火了。”
    风知意抬眼,看到那边的夜空,似隐隐有火光跳跃。
    而那个方向……风知意微微蹙眉,“去看看吧?”
    孟西洲却不太赞同,“大半夜的,跑那么远去干嘛?就算真的谁家着火了,大队长也会领人扑灭的,你去又帮不上什么忙。别去瞎掺和,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快回屋睡吧。”
    “我回屋也睡不着了。”不知为何,风知意这会有非常强烈直觉,这事儿可能跟已经走了好些天的彭大娘有关。
    因为,那着火的方位,如果她估计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苏望舒和杜若兰住的那座木楼。
    孟西洲看她坚持,只好陪她一块去,“那你打个电筒。”
    “好。”风知意立马回屋拿了个电筒出来,出院子的时候,看到隔壁本来就睡在院子里纳凉的人也醒了,正在眺望被火光隐隐映亮的天边。
    听到这边的动静,扭头看到风知意,“哟,陈知青,这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
    风知意随意找了个借口,“我看那火光方向好像在知青点那边,我不放心,去看看。”
    知青点确实离那边也不远。
    对方被提醒地又看了看天边,神色一正地忙点头,“好像确实!那你赶紧去看看。哎哟,你们这些知青,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这天干物燥的,也不注意防着点。”
    风知意步履匆匆地朝着火的方向赶去,离火光越近,路上遇到被惊醒赶去的人越多,也逐渐听到兵荒马乱的人声鼎沸,甚至是大队长有些慌乱的惊怒嘶吼声。
    不出她所料,着火的地方果然就是苏望舒和杜若兰那木楼。
    风知意赶到的时候,火焰冲天,大火已经把整个木楼烧透了,吞灭了。
    现场惊恐慌乱,大队长哑着喊破音的嗓子,拼命地喊着拿湿棉被来救人。
    可火势太猛,那么多人同时不间断地泼水试图扑灭大火,都丝毫没有减弱趋势。很多壮汉想试图冲进去,都被大火给挡了回来。
    最后,还是大队长亲身上阵,淋湿了全身,捂着湿毛巾,和身为解放军战士的赵学兵裹着湿棉被冲了进去!
    大家都提着心看着等着,救火的人还在不断地泼水扑灭着,焦灼发烫的空气里飘来一丝若隐若现的异味,风知意下意识地闻了闻:这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抬眼看着这吞噬木楼的熊熊烈火,风知意蹙眉:所以,这果然是人为吗?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人群,可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痕迹。
    没一会,大队长和赵学兵两人在众人的惊呼下,都浑身着火地抱着个黑漆漆的人形出来。
    救火的人第一时间冲上去泼水浇灭了火,扯掉了他们身上的被子,赶紧把人送上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拖拉机上,卫生所的医生也紧跟上去急救,车子立马就“突突突”地开出了村,朝县城里狂奔赶去!
    风知意站在远处的人群里静静地看着,看着拖拉机匆忙地消失在夜色朦胧的黑夜里,看着大火毫不留情地把木楼渐渐地烧成灰烬,心下一声轻叹——
    梦庄大队,以后怕是不会安宁了。
    第86章 大雨
    大火终熄的黎明里,月亮迅速隐去了骤然聚集起来的翻滚云层里,天空里一声闷雷,紧接着大小雨滴,一滴两滴地陆续砸下。
    有人不确定地匪夷所思,“这是,下雨了吗?”
    这是有多讽刺,木楼都被烧成灰烬了,大火都扑灭了,才开始下雨?
    众人默然无语看着被烧得只剩下残破框架的黑漆漆木楼,心情实在复杂:那两人是有多不招人待见,连老天爷都这么假惺惺地慈悲一下?
    不知谁惊呼了一下,“稻子还晾在晒谷场上!”
    顿时惊得众人一哄而散,赶紧都跑去抢收粮食进屋,再也顾不上这姗姗来迟的雨,是巧合还是老天爷在幸灾乐祸。
    雨滴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猛越急,紧锣密鼓地噼里啪啦砸下。
    没一会,就砸成了“哗哗哗——”的倾盆大雨。
    好在人多力量大,所有粮食都在大雨成型前都给抢收进了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都回家去。
    被淋成落汤鸡的风知意冒着大雨,匆忙地跑进院子里,路过一下雨就“嘎嘎嘎”兴奋叫着的大鹅子时,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头,“瞎乐个啥?”
    从她后院跑进来的孟西洲见此,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跑上前去给她用手挡住了一点额前的雨,“都说让你不要去帮忙了,大队里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劳动力。赶紧回屋换衣服,我去烧热水。”
    “嗯。”风知意往屋子里跑去,夏天衣服薄,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挺不雅观的,“你也先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孟西洲想了想,还是回去换下衣服再回来。
    夏天的雨,风风火火地来,噼里啪啦地一顿猛砸,然后又像想起还有急事一般,骤然停下,匆忙走了。
    乌云散去,碧空如洗。
    这时,太阳也不过才堪堪升起。
    阳光折射进清透的雨滴里,坠在青翠如洗的枝叶间,如一颗颗会闪烁的漂亮珠子,随着雨滴的坠落,砸碎了一地的金光。
    风知意坐在落地窗前,侧首看着窗外的雨后之景,有些着迷。
    “好好吃饭!”坐在对面的孟西洲敲敲她的碗沿,待她回神看过来,无奈宠溺地笑道,“小孩子一样,吃饭都不专心。”
    风知意低头垂眼,舀起碗里的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昨晚我在现场,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油?”孟西洲喝粥的手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吃着饭,“怎么会有火油呢?那两个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风知意抬眼静静看他,心里好像有千头万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欲言又止地感叹一句,“谁知道呢,真是多事之秋。”
    “那也都是别人的事,碍不着咱们。”孟西洲神色毫无痕迹,好像事不关己,“快吃,一会还要下地去拔花生。”
    风知意只好收起思绪,“嗯。”
    待到地里一个人一块田拔花生时,智脑才低低出声,“家主,那不是彭大娘做的吗?您怎么怀疑反派啊?”
    “应该是彭大娘做的。”风知意低垂着头,手放在花生枝叶里,其实用异能控制着一株株花生自己一颗不剩地跳出土,“但也有幕后操控手。”
    “嗯?”智脑倒是没分析出来,“从哪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