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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在这些人中,贵王的呼声最高,早前陛下在文山遇刺昏迷,也不乏要员频频与贵王接触,这其中,反倒将宁王摘得干净。这次陛下出事,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矛头对准贵王,陛下出事,贵王的益处最多,怕是不干净,若是贵王真上位,恐怕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风波。
    便也有声音道,宁王虽然闲云野鹤,但是将宁王世子过继给先帝,那宁王世子便是陛下皇弟的身份,倒要比贵王和麓山王来得更名正言顺。
    这样的声音渐渐在朝中有了声势。
    而如今文帝忽然回京,第一个收拾的便是宁王世子,突然间风向骤变,朝中都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文帝回宫当日,宁王便反。
    若非陛下这么紧逼,宁王许是还不会狗急跳墙,朝中也不知宁王其实一早就在京城几日行程处大举屯兵。那早前陛下遇刺落水,惠王余孽顶包,又祸水东引到贵王身上便都有迹可循。
    宁王好端端的人设,似是在世子被杀后,红了眼,失了分寸。
    京中一朝生了变故,陡然间要比早前文帝失踪时更加人心惶惶。
    两边禁军在京中对峙,宁王的兵直逼京城,即便知晓宁王是要逼宫,宁王要反,眼下是站文帝还是站宁王便成了所有世家和朝中官员的难题。
    尽忠,可能会死。
    坐等宁王谋逆,就是赤.裸.裸得打脸。
    京中禁军尚在对峙,宁王的军队兵临城下,军中至少半数的将领是效忠陛下,必定会救驾。
    陛下和宁王,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这波风波里,如坐针毡的变成了国中的世家,朝廷命官和驻军将领,尤其是京中这些。
    建安侯府内,老夫人苑中,二爷,三爷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和建安侯倒是在主位坐着,脸色都几分隐晦,没有吱声。
    一侧的建安侯世子也未开口。
    二爷和三爷各执一词,二爷说宁王这就是谋逆,若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会毁掉建安侯府的百年清誉,三爷说若是宁王逼宫登基,这日后的史册都是宁王写的,站宁王的世家才有百年清誉,旁的都是乱臣贼子。
    因为屏退了府中旁人,老夫人苑中没有留其他人,连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不在,二爷三爷吵得不可开交。
    建安侯世子心知肚明,父亲和祖母心中已有定论,眼下,不过叫二叔而三叔来,不是要听他们意见,或是听他们争执,而是要确认他们的态度,要看看二叔和三叔有没有在私下或公开的诚表明过态度!
    吵到最后,老夫人果真拍了桌子,“吵够没有!”
    二爷和三爷当即安静下来,都低着头,只时不时抬眸瞄一眼老夫人和建安侯,都没再说话。
    建安侯沉声道,“方才你们两个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可还曾在旁的诚,同旁的人说起过吗?”
    建安侯忽然一问,二爷和三爷冷不丁都怔住。
    二爷倒是说,“就在苑中,同夫人说起过。”
    三爷支吾道,“这……”
    建安侯和老夫人心中便都有了数。
    老夫人看向老三,语气中尽是恼意,“一把年纪了,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
    三爷吓得噤声。
    建安侯世子却愣了愣。
    祖母只是如此斥责了三叔一句,并未说旁的,建安侯世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抬眸看向自己父亲建安侯,建安侯也果真低声道,“这件事都记好了,出了这厅中,谁都不许提起。这几日,家中所有的人都不许外出,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谁来寻,都禁闭大门。你们早前说了什么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从今往后都管住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当没听过,等风波一过,建安侯府当如何还是如何,都听明白了吗?”
    建安侯世子眸间骇然,父亲的意思是……要坐山观虎斗?
    建安侯世子诧异,若是如此,宁王上位尚还好说,至少建安侯府没支持,也没反对,但若是陛下最后肃清了宁王谋逆,建安侯府这便是无作为,日后怕是……
    建安侯世子喉间紧了紧,想说什么,却被建安侯瞪了回去。
    建安侯世子噤声。
    等二爷和三爷得了话离开苑中,建安侯才开口,“祖母和爹知道你同太傅走得近,太傅是陛下的人,你也知道,太傅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中风,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建安侯如此说,建安侯世子自然是明白的。
    太傅中风,他也去看过,当时认为太傅是年事高了,又因为陛下失踪一事而急火攻心忽然中风,但眼下看,应当远远不像早前看到的那般简单。
    老夫人也开口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这龙椅上往后坐着的人是谁,只要旁人寻不到错,建安侯府照旧是长风的百年世家;但若是为了尽忠,将建安侯毁于一旦,你父亲同我就是楚家的罪人。”
    建安侯世子喉间咽了咽,所以,祖母和父亲是宁肯不出错,也不愿意担风险。
    但,建安侯世子深吸一口气,据理力争,“尽忠本是臣子本分!陛下自登基之后,待建安侯府不薄,此次风波过去,即便宁王登基,旁人会如何看建安侯府?”
    “糊涂!”老夫人沉声,“若是宁王登基,你对文帝的尽忠便不是尽忠,而是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宁王世子死在谁手中,还不清楚吗!”
    “祖母,但若是陛下赢了呢?”
    建安侯道,“陛下登基前后不到两年,多是太傅从旁辅佐,如今太傅中风,陛下手中还有多少可打的牌!宁王能在这个时候就兵临城下,又有半数禁军都在手中,你以为宁王这些年在做什么!!从陛下在源湖遇刺开始,这件事就不会简单收场,一个是有备而来,一个是左右折翼,朝中就一个封相能做什么?”
    建安侯世子叹道,“军中大半都是陛下的人……”
    建安侯眸间黯沉,“陛下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建安侯世子轻声,“若是建安侯府能陪陛下等到那个时候,日后的建安侯府就不是眼下的建安侯府……”
    老夫人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建安侯府是百年世家,经历过多少浮浮沉沉,靠得不是“若是”,不是“等到那时候”,靠得是“审时度势,拿捏有度”,你以为当初文帝是如何登基的?会少了世家在背后的权衡和推波助澜?如今的建安侯府如何,有赖于早前建安侯府的选择;日后的建安侯府如何,靠得是今日的建安侯府如何掌舵。你是建安侯世子,日后建安侯府都会交托到你手上,你要比旁人都更看得清楚……”
    建安侯世子噤声。
    建安侯起身,“回去吧,今日起,建安侯府闭门。”
    ……
    等回苑中,建安侯世子也一直都未出声。
    世子夫人正哄了星哥儿午睡,回屋中时,建安侯世子还在案几处出神。
    “怎么了?”世子夫人上前。
    建安侯世子见了是她,似是眸间才淡淡缓和了些,“有些担心。”
    世子夫人看了看贺妈妈,贺妈妈会意,打发了屋中的丫鬟离开,又从外带上屋门。
    世子夫人道,“我听说祖母和侯爷唤了二叔,三叔还有你去单独说话,可是陛下的事?”
    建安侯世子扶额,“祖母和爹总觉得陛下是太傅一手扶起来的,觉得早前的新政也好,军中的人士任免也好,都是太傅的手笔,但其实太傅同我说过实情,但祖母和爹都不信……”
    建安侯世子有些挫败,伸手扶额却未放下。
    世子夫人已听得明白,“世子怎么想?”
    建安侯世子抬眸看她,沉声道,“祖母和爹觉得此时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但陛下敢回宫,又敢动宁王世子,这场逼宫不一定就会是陛下输。祖母和爹太小看陛下,也小看陛下若是赢了宁王,要动这些看似中立,实则偏帮宁王的世家,这些世家不攥在自己手中,总有一日是可以弃的,怎么就不可以是陛下特意试探国中这些世家的?”
    世子夫人娥眉微蹙,淡声道,“是。”
    建安侯世子诧异看她,“阿云?”
    世子夫人颔首,在他跟前半蹲下,与他齐高,凝眸看他,“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祖母和侯爷未必事事都对,世子当有自己的判断。”
    建安侯世子目露迟疑,却还是没有应声。
    世子夫人叹道,“既然你我觉得都是,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看看?”
    建安侯世子愣住,良久,才沉声道,“事关阖府,此事容我三思。”
    “颂平?”世子夫人担心。
    建安侯世子看她,“让我静静。”
    世子夫人怔了怔,既而颔首起身,眉间些许黯然。
    出了苑中,脚下踱步往花苑中去。
    业已十一月中,花苑中天寒,往来的人少,花苑中便清净。
    京中出了早前的事,府中的人都在各自苑中,花苑里更没多少人。
    “老奴给世子夫人沏杯茶吧。”暖亭中,贺妈妈朝世子夫人道。
    世子夫人目光空望着一处,点头。
    贺妈妈快步离开。
    忽得,平静得湖面荡起一道漩涡,又是一道,似是有东西在湖面跳,是有人在用石子打水漂,世子夫人上前,果真见湖边坐着的人是楚颂连。
    “你又在这里?”世子夫人上前。
    楚颂连愣了愣,没有回头,手中的石块滑了一地。
    深吸一口气,而后才缓缓站起身来,“世子夫人。”
    谭云上前,拾起他先前落在地上的石头子,轻轻一扔,水面上的石头至少弹出去七八回。
    楚颂连微恼。
    谭云又扔了一个,这回能到八九个那么远。
    楚颂连轻叹,“是不是就没有你不会的事……”
    谭云这才笑了笑,“扔出去的石块要薄,且有份量,夹角20度,旋转,就会因为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原理,会更远……”(引用百度,谢谢)
    楚颂连迟疑看她,知晓她当下心情一定不好。
    她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也会说这些没有人听得懂的莫名其妙的话。
    她许是自己都不知道。
    楚颂连没有戳穿,只是在一侧看着。
    看着谭云又扔了八九个,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好,有的失败,直到周围的小石子都扔完,谭云眸间才似是微微敛了敛,遂才拍了拍手上的敢,眸间恢复了往常端庄的世子夫人。
    “楚洛会没事的。”谭云看向他。
    楚颂连愣住。
    贺妈妈已端了茶盏回来,四处寻她,她久待无益,“换作是我,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你不必过多自责。”
    楚颂连看她。
    谭云又道,“我们自幼同陶真玩得到一处,我们都信他,只是忘了人也是会变的……”
    看透不说透,惯来是他认识的谭云。
    楚颂连没有应声,眸间淡淡。
    再睁眼时,谭云已转身去了暖亭处。
    他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背影上移开,许久之后,那道身影逐渐模糊,他眸间的淡淡水汽似是在十一月的天寒地冻里,将一双眼睛蛰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