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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笑闹了一会儿 ,困意袭上来。整宿没睡,她早就疲惫不堪。半睡半醒间,恍惚觉得嘴唇被人啄了下。
    她抓住他的手,闭着眼埋头在他肩窝,低低的说,像呢喃。
    “我好爱您……”
    赵晋没听清,他问:“什么?”
    柔儿弯起唇角,“没什么,睡吧。”
    过了许久,身畔的人呼吸变得绵长。赵晋睁开眼,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指尖。
    “我也爱你,我的傻姑娘…”
    第117章
    月色如霜。
    院中的海棠花开了, 凉风裹着香甜的花香,透窗吹送送至帐内。
    帘幕半垂,柔儿枕在赵晋腿上, 听他诵读一篇赋。
    她很喜欢他的嗓音。
    温柔, 低沉,磁性,像有种诱惑人心的魔力, 让人不由自主地透过这把嗓音去想象他的脸。
    有着好听悦耳声音的男人, 必然应当是俊美的。
    她偷眼打量他,透过他臂弯和书卷的空隙,端详他的面容。
    他生得极俊,精巧的五官以完美的比例组合在这张脸上。只是他眼底有了经历过太多风浪,看惯世事的沧桑。
    “好看么?”他不用低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缓缓放下书卷, 扣住她的脸, “偷瞧我干什么?来, 大胆地看,好好看看。”
    柔儿捂住眼睛笑起来,他捉住她的手,笑道:“遮什么?适才我见你瞧我的模样,颇有几分迷醉的意味。觉着我还过得去?”
    岂止是过得去,简直不能更好了。
    柔儿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仰起头主动轻啄他的嘴唇。
    赵晋抚她娇柔的脸蛋, 指尖轻缓的滑过她的下巴、脖子和锁骨。
    落在隆起的腹上, 不舍地流连, “等这胎落地,咱们先不生了,你好生将养,过个十年八年,彻底养好了,再多添几个孩子。不瞒你说,当爹的滋味,可真不赖。虽说过去我在外头,不少人争抢着想让我当他们的爹,亲骨肉就是不一样,我每每抱着安安,就就觉着自己这辈子不枉了。有妻有女有个家,上天待我不薄。等咱们回了浙州,我要去寒露寺捐几座足金造的大佛还愿。”
    柔儿打趣他道:“昨儿爷还说兴许往后没着落了,到时拿什么打足金大佛?”
    赵晋笑道:“自是拿娘子给的体己,到时候陈掌柜财源广进,手指缝露几个子儿给我,就够我胡混一辈子。”
    他说的这样轻松,好像失去了生意和家业对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打击。
    柔儿其实很佩服他。他总是这样从容豁达,不像她,什么都计较,什么都牵挂。
    ——
    清溪城内,段隼气急败坏地跳下马,跨过门槛,大步朝里去。
    “什么消息,拿过来!”
    陈副将躬身递上来一封书信,火漆上印着纹样,是他们自己人的标记。段隼拆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怎么会?怎么会是诚王?”
    “大人,您是说?”
    “皇上大行,太子太过伤心,在灵前哭晕过去,竟而没救活,跟着大行皇帝去了?我呸!扯下这种弥天大谎,是把全天下人都当傻子吗?诚王平时不声不响,哪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侯爷事先的部署全白费了!去,吩咐下去,立即整饬行装北上!万一侯爷另有筹谋,咱们得时刻准备好,助他一臂之力。走!”
    “可是大人,咱们奉命守城,无令擅离,这是死罪啊。”
    “你以为你乖乖留在这剿匪,脑袋就能牢牢长在脖子上了?少废话,快去!”
    陈副将不敢多言,立即领命去了。
    段隼在屋中打着转,他没想到一切会发生得这样快。清溪不能留了,京城已经变天,是论功行赏还是秋后算账,还要与兴安侯府细细计较。
    陈副将慌里慌张地奔回来,“大人,已经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大军会在北城门楼下集合。大人,咱们这么一走,那姓赵的一家……”
    “还什么姓赵的?诚王跟咱们侯爷素有旧怨,眼瞧着就要给人连窝端了,你还顾得上去贪那赵家的钱?你放心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赵文藻一家的命,本官是一定要的!”
    说完,段隼一振袖子,率先冲出了衙门。
    大军紧急出发,闹得动静很大,城中百姓在城门前围观,议论纷纷,城中没人镇守,岂不成了一盘散沙?到时候万一再来个什么乱党、义军或是山贼盗匪,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只能引颈就戮。
    妇人们哭喊着,哀求官兵们不要不管百姓死活。段隼拔剑砍翻了两个百姓,怒喝道:“让开!”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忽然火光大亮。所有人都紧张戒备起来,官兵们齐刷刷抽出刀剑,把段隼护在阵列中心,百姓们尖叫奔逃,有人大喊,“快跑啊,山贼又来了!”
    城门前乱成一团,段隼正要下令应敌,忽闻对面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
    “段大人!圣上口谕!”
    陈副将一怔,“圣上?”如今能被称为圣上的人,就是从前的诚王。
    新帝口谕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他刚收到京里的消息,如今京城局势最乱,新帝不琢磨击退乱党稳固皇位,大老远的给一个镇上的守备来什么口谕?
    但他并不知,新帝一登位,在头一个时辰里就命人拟了二十七道圣旨,向目前在应敌的五十四城都下达了圣谕。上用的八百里加急速度比兴安侯府传递消息的速度快得多。
    段隼握着剑柄,眼见面前的人越来越近。
    尘土飞扬,马匹齐奔,来者人数众多,黑压压久不见边际。
    领头一人着四品官员补服,比段隼级别高得多。段隼只得下马行礼,对方勒住缰绳,笑道:“奉圣上口谕,立刻卸去段隼一切军职,即刻押送回京审问。”
    段隼脸色铁青,“下官奉旨守城,击退十二波反贼,如今却要卸职问罪,敢问段某所犯何罪?”
    那官员笑道:“将士们有功,不畏艰险,奋勇杀敌,自是有功,待回京之日,圣上自会论功行赏。可段大人你,躲在城内耽于享乐,强抢民女,搜刮民财,若不问罪,如何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险些没了命的将士们?如何对得起他们幕天席地苦苦守在城外这十七天?来人,除去他的铠甲,卸去兵器,带走!”
    “其余诸将听令!本官程少游,奉旨接任浙州牧,兼管清溪、榆祈等三十六县镇。”
    一阵吵闹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火光瞳瞳,天色已露微白。
    此时的康家堡,多数人都已起来了。
    主屋正在用晨食,安安睡眼惺忪,坐在赵晋腿上。柔儿尚不知,危机已过。
    等人上门来拜访时,是正午了。
    赵晋引人穿过院子,迎面遇上金凤,便吩咐道:“去通传一声,舅老爷来了。”
    柔儿在屋中听见这句,有一瞬恍惚,片刻,她从屋内冲出来。
    廊下,一个青衫银冠的公子与赵晋并肩而立。
    她一时眼热,竟没瞧出对方是谁。
    陈兴朝她摆摆手,露出一个她熟悉的笑,“阿柔!你没事,真是万幸!”
    “……哥?”
    柔儿几乎不敢认,陈兴带着家眷南迁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阿柔,别怕,战事停了,一切都结束了。等过阵子,就把家里人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又能团聚在一块儿了。”
    柔儿扑上前,激动地抓住了兄长的衣袖,“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了南方吗?你在这儿,嫂子他们呢?难道你们没走成吗?发生了什么?”
    她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陈兴苦笑着没法解答,他抚了抚她鬓发,宠溺地说:“你慢点儿,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他从南边折返,中途遇着了很多事。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个被拐子拐了的姑娘,不料姑娘来头不小,竟是新任州牧程大人的外甥女。
    屋中摆了酒菜,三人坐下来边说边吃。柔儿的心情跟着陈兴的描述忽惊忽喜,不过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这一关,总算挺过去了。
    “说起来,顺子的婚期快到了,人在南边,诸多不便,之前的东西都没顾得上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算,我出门走得急,除了钱,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
    柔儿也觉得可惜,一场战乱,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好好的一个婚礼,因此被添了多少不便和麻烦。
    不过孔绣娘不觉得麻烦。
    三月底,她披着嫁衣,从自己住的西跨院,嫁去了林顺住的东跨院。她挎着一只小包袱,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嫁妆,连同她自己,一并送到林顺面前。
    婚礼稍嫌冷清,陈兴爹娘,林氏和孩子,孔哲和孔老夫人,加上方姑娘父女俩,一共只有八个观礼的宾客。
    但对孔绣娘来说,已经足够。她欢欢喜喜的做了林顺的新娘。
    夜里灯烛透亮,幔帐垂下来,淡红纱透过橙红的烛光,她侧脸镀上柔和的光晕,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林顺笨拙地将她头上的花冠取下来,鎏金穗子挂住了耳环,孔绣娘疼得嚷了一声。林顺吓得不敢动,捧着冠僵住两手,孔绣娘娇嗔地睨他一眼,抬手把耳环取了下来。不等他把冠放下,她就顺势倾向他,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献上去。
    门外庭院花圃前,孔哲握着方姑娘的手,轻声道:“明年夏天,就是咱们了……”
    方姑娘含羞别过头去,许久许久,孔哲才听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嗯”。
    ——
    昨晚和陈兴说话喝酒,闹到太晚,柔儿起床时都快正午了。安安在小院里跑来跑去,跟梅蕊一道逗小花玩。
    金凤过来打帘子,含笑道:“官人和舅爷出门办事去了,叫奴婢知会您一声,说晚上才回来。”
    “去了哪儿?”他们本是出来逃命的,这些日子一直躲在这里,哪儿也没去过,赵晋突然要外出,还要去这么久,她难免跟着忧心。
    金凤道:“舅爷说替官人引荐新任州牧,多半还要应酬。”
    柔儿听着这话,心里觉得奇妙。哪里想到有一日,竟轮到陈兴替赵晋引荐官员。
    夜里,夫妻二人躺在帐中说话。
    赵晋回想着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哥……多半惹了桃花了。”
    柔儿侧过脸,诧异地问他:“什么桃花?”
    “程大人的外甥女,女扮男装,跟我们一桌吃饭,全程黏在你哥身边。你说咱们要不要先备个礼,恭贺你哥纳娶新人?不过人家身份在这,不可能做小,多半是两头大。”
    第118章
    “哥哥和别的女人?”柔儿无法想象。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极其简单, 陈兴和林氏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恶,情分非比寻常。陈兴若是在外另娶一房妻室,那林氏算什么?两头大?身份地位如此悬殊, 有程大人撑腰,谁敢给他的外甥女受委屈?长此以往, 林氏怕是空有其名, 却再也不能见到哥哥。
    “我看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向最老实, 不会对不起嫂子。”陈兴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他与林氏多年情分不是假的,柔儿如何不能相信。
    赵晋笑了笑, “这算什么不老实?你这醋坛, 吃我的醋也罢了,难不成哥哥房里的事你也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