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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对不起,裴渡。
    她心里狂掉眼泪,觉得自己以后不用再叫“谢镜辞”,可以直接改名换姓,叫做“对不起裴渡bot”。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叫人心慌。
    谢镜辞忽然听见裴渡的呼吸,绵软悠长,像棉花缠在她耳边。
    这种姿势和话语……实在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下意识想退,还没退出多远,就被人忽地按住脑袋。
    裴渡的手很冰,按在她后脑勺上,稍稍一用力,就把谢镜辞往他所在的方向带。
    这回他们彻彻底底换了个姿势,原本被迫倾听的裴渡位于主导的一方,呼吸声和气息一并勾在她侧脸上。
    谢镜辞想躲,却没有力气。
    裴渡的嗓音隐隐颤抖,虽是少年人冷冽干净的声线,却莫名带了几分喑哑,实打实的勾人:“……你想听?”
    不不不,她不想。
    ――她的心里绝对没有一丝丝小期待,绝对没有!
    谢镜辞没出声。
    然后她听见裴渡的一声轻笑。
    与其说是笑,不如称之为情不自禁发出的气音,没有实质性的音节,像团热气落下来,灼得她浑身难受。
    ――他一定察觉了她耳朵和侧脸上的红,所以才会笑话她。
    真是有够过分。
    清泉般的少年音倏然响起,裴渡念得生涩,像是有些紧张,把每个字都咬得十足认真。
    “……辞辞。”
    谢镜辞:……
    救命,为什么会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她好像,真的,快没命了。
    更要命的是,接下来还有后续台词。
    第三十七章 (按在床上亲。)
    若说不紧张, 自然是假的。
    将谢小姐拉回来的动作纯粹出于本能。
    那时裴渡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眼见她欲要抽身离去,只觉是因为自己没能念出那个称呼, 让谢小姐心生乏味, 于是兴致缺缺地离开。
    他一时心急, 竟没做多想, 伸手直接按在她后脑勺上,不过须臾之间, 自己便同她近在咫尺。
    那个称呼……即便是在梦里, 他都极少叫出来过。
    天知道当那两个叠字从喉间溢出来,裴渡的心跳有多么剧烈。
    ……他真是完了。
    就连将谢小姐的小名念出来,这种事都能让他心口燥热,像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揪。
    辞辞。
    谢小姐的耳朵很红,一定是被他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
    因为低垂着头, 她见不到他面上的模样,因而裴渡才能把这两个字在心底默默重复一遍, 不去掩饰嘴角的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样开心过。
    忽然近在咫尺的姑娘微微一动。
    因为凑得贴近, 裴渡的唇几乎贴着她耳朵,当谢镜辞稍有动弹,散落的黑发软绵绵拂过少年面庞,有些痒。
    一个怔忪的功夫, 她就已经由被动的垂着脑袋变了姿势,长睫上抬,与他四目相对。
    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呼吸彼此交缠。
    裴渡彻底不敢动弹。
    “你脖子上有道伤口。”
    谢镜辞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眼, 语气如常,甚至带了几分冰冷的生涩:“他们没给你疗伤吗?”
    与梦魇的一战, 他们两人虽未受到致命重创,但在那样四面环合的杀机里,总不可能全身而退。
    谢镜辞老老实实被涂了药膏,这会儿一瞥裴渡脖子,在侧颈往后的位置,一眼便见到开裂的血痕。
    血痕不大,却很杂。细细长长的好几条,从脖颈蔓延到衣襟之下,在白玉般的皮肤上,晕开道道刺目的红。
    他被看得心乱如麻,垂眼别开视线:“伤势不重,我自己擦过药。”
    从小到大,裴渡都是不愿劳烦旁人的性格。
    他在裴家寄人篱下,处处如履薄冰,因而凡事力求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今日所受都是小伤,粗略擦点药膏便是。就算哪里出了疏漏,以这种程度的伤口而言,也能在不久之后自行愈合。
    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哦。”
    谢镜辞往后退开一些,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继续喝药吧。”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谢镜辞宁愿无悲无喜躺上整整三天三夜,也不想被裴渡手里的那碗生化武器污染舌头。
    奈何她有系统。
    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整天变着花样折腾她的系统。
    霸道总裁必备的技能是什么。
    她可以不谈判,不融资,甚至不去公司上班,但必须精通说骚话,把眼珠子变成扇形统计图,以及按在床上亲。
    按在床上亲。
    在人物设定里看见这几个字,谢镜辞险些心脏梗住,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
    ――这系统干的是人事儿吗?!要她把裴渡按在床上亲,还要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士可杀不可辱,不!可!辱!
    [红眼给命,霸总标配嘛。]
    系统许是久违地感到心虚,语气飘忽:[你好好熟悉一下台词――错的不是我,是整个小说世界。]
    谢镜辞只想爆锤自己的脑袋。
    由于那个“按在床上亲”的动作,她现在必须喝药补充体力,否则一旦继续拖延,系统可能会破罐子破摔,直接来上一句:“男人,自己动。”
    那她就真的真的再也没脸见到裴渡了。
    可谢镜辞不想喝药。
    只要一嗅到那股味道,她就忍不住皱眉。
    小勺又被裴渡递到唇边,谢镜辞毫不掩饰眼底厌恶,犹豫半晌,正打算张口,突然听裴渡道了声:“谢小姐。”
    他还是下意识地习惯这个称呼,见她抬眼,似是有些迟疑,把手里的瓷碗举向嘴边。
    裴渡喝了口药。
    他向来不惧苦痛,哪怕这药的味道着实难捱,也不过眸光微沉,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我同你一并尝药。”
    这样的话,她就不是一个人在可怜兮兮吃苦味。
    ……虽然两个人一起吃苦味,听起来也还是可怜兮兮,但总归有了个伴,心里能微妙地平衡一些。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见所未见,谢镜辞哪怕再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暗暗道了声“傻子”。
    出乎意料的是,不知究竟是蜜饯起了作用,还是他的笨蛋心理疗法大发神威,当下一勺药入口,当真有了卓有成效的舒解,不再像最初那样苦得销魂。
    谢镜辞努力将它咽下:“你怎么都不怕……不讨厌苦味?”
    “我也不喜这种味道。”
    裴渡像是仍在紧张,答得认真,尾音里噙了点笑:“因为早在心里做了准备,所以勉强能接受。”
    汤药入腹,散失殆尽的灵力重新开始凝集,如同春雨落在干涸湖面,随着水汽逐渐充盈,终于漾开绵柔的水波。
    等喝完大半碗药,谢镜辞已经能随心所欲地动弹。
    见她并无大碍,裴渡松了口气,暗暗攥紧手中瓷碗:“谢小姐,你想出去……看看这个村子吗?”
    他刻意放淡了语气,其实心底紧张得要命。
    这是他头一回对谢小姐发出邀约,倘若她应了,裴渡定要迅速转过身去,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眼底的笑意;倘若她不答应……
    那他反而要对着谢小姐笑一笑,道一句“好好休息”。
    谢镜辞没有立即回答。
    裴渡攥着瓷碗坐在床边,如同静候审判。
    “我和你,两个人一起?”
    她一针见血,直截了当戳穿了他的小心思,裴渡只觉耳后一热,又听谢镜辞继续道:“好啊。”
    谢小姐答应了。
    他用力把嘴角压平,可纵使唇边抿成了直线,瞳仁里的笑意也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如水光般柔柔溢出来。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床上的谢镜辞双眼一弯:“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做一件事。”
    还得……做一件事?
    裴渡想不明白,茫然对上她的目光,还没开口,就见眼前的谢小姐抬起右手,往他所在的方向靠。
    少女柔软圆润的指尖,缓缓抚上他侧颈。
    她的力道有如蜻蜓点水,轻柔得像是一阵风,自侧颈往后,最终停在那道细长的伤口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