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秧在厨房烧火，十二岁的小姑娘，身子开始慢慢地长开， 但她整日却穿得灰扑扑的。
    相比其他当杂役的同龄女孩， 许秧跟她们就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林嬷嬷依然不教许秧，但是许秧在长时间的烧火中，根据她的要求， 逐渐明白了做什么样的菜用什么样的油温。
    她对温度的感受也愈发灵敏。
    在这样重复枯燥的活计中， 是麻木地执行， 还是主动去发现并学习， 心态很重要。
    许秧读书就从来没这样认真过，或许是修真界太过缥缈，她没有安全感吧。
    “今天这道清炒丝灵菜你来做。”许秧刚把火点燃， 林嬷嬷把勺子一放，淡淡地说道。
    许秧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可以上灶了？
    林嬷嬷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许秧猛地跳起来，手不小心甩到灶台，她顾不得疼，忙大声地说：“愿意，愿意！”
    这样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丝灵菜是很常见的一种蔬菜，长条状的，但特点有点像生菜，可以生吃也可以炒着吃，但需要火候，才能炒出那种脆甜的口感。
    许秧深吸了口气，根据印象中林嬷嬷的做法，调整火候。
    锅烧到什么样的程度放油，什么时候倒菜、加调味料、起锅，一切都在她的脑中转了一遍。
    一盘翠绿的、沾着些许油光的清炒丝灵菜放到了林嬷嬷的面前。
    林嬷嬷看了一眼，夹了一筷子，什么话都没说，自己接着炒下一道菜。
    许秧没能得到评价，她有些失望，不过没有批评，是不是表明她炒的其实还不错？
    林嬷嬷没反应，倒是其他人吃了这一盘菜，神色多少都有些变化，看着许秧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就是天赋吗？
    自此以后，许秧上灶的机会就多了，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厨房其他人的排挤、绊子。
    特别是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他们心里总是不服气的，凭什么许秧她能上灶还不用挨骂呢？
    有一天，许秧回到宿舍，看到自己的路子和锅碗都被砸坏了，她自己配的调味料也混作一堆。
    那一刻，她是真的非常生气。
    房门没有破坏的痕迹，说明是舍友开的门，许秧也没忍着，在晚上所有人都在的时候，直接就挑明了问。
    金铃音似乎有些意外，她看着许秧一眼：“不是我们做的，你自己得罪了人，小心一点。”
    “你们知道是谁？”许秧沉着脸问。
    “王问茗，你惹不起她的。”
    许秧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皱了下眉头，是个刚来厨房没多久的人，一来就说想拜师林嬷嬷，被安排去洗菜了。
    “她的姐姐是掌门的内门弟子，最有天赋的、最受重视的。”金铃音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你舅舅对上她，都得退让。”
    许秧不由皱眉，王问仙进门派的声势确实挺大的，整个门派就没有人没听过她的名字。
    据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王问仙已经可以掌握赤炎灵火，制作出中品的灵食。
    “我知道了。”许秧没再多说什么，收拾了床铺准备睡觉。
    倒是金铃音有些不解：“你该不会想要去找她麻烦吧？”
    “我没那么蠢。”许秧说，王问仙风头正盛，王问茗借着姐姐的势，肯定是不把同为杂役的其他人放在眼里的。
    但这事她记下了。
    放在房间的炉子、碗盆等都被打坏了，许秧也不急着重新购买，现在她上灶的机会越来越多了，没必要私下里再练手。
    第二天，许秧到厨房，对上王问茗挑衅的脸，扫过她手上的手套，在灶口停下。
    这几年，许秧不说完全了解林嬷嬷，但也也有五六分，不管是有什么背景的杂役，在她的眼里都一样。
    想让林嬷嬷另眼相待是不可能的，唯有自身的能力达到她的标准，才能多得到几分眼神停留。
    就王问茗这还停留在洗菜阶段的杂役，林嬷嬷是不会管的，想做点手脚也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王问茗洗的菜里，不是有没洗干净的砂石，就是有杂草，甚至还有虫子、蛛网等东西。
    包括林嬷嬷等几个厨房管事的人吃的菜也没洗干净！
    王问茗干活本就偷懒，连带得跟她一起干活的杂役也不尽心。
    许秧确实动了点手脚，那也是她们给的机会。
    王问茗几个洗菜的杂役就被罚去挑潲水喂猪，哪还有空来盯着许秧。
    王问茗当然不想做这样的活，哭哭啼啼地找到王问仙诉苦。
    没两天，王问仙就带着她做的含有灵气的小食来厨房，给她妹妹赔礼道歉。
    含灵气的食物，厨房里的人吃到的机会是比较少的，大部分人都眼馋，但没有林嬷嬷的许可没人敢拿。
    林嬷嬷自然是看不上这点灵食的，在她眼里，杂役就是杂役。
    “何须赔礼道歉？在厨房做杂役，活做不好受惩罚是正常的，若是想免去惩罚，那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林嬷嬷声音冷漠，丝毫不因王问仙是内门最有天赋和人气的弟子而有丝毫的波动。
    王问仙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她从进入门派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的，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面子。
    但据说林嬷嬷手上有几个秘方，可以提升灵食的等级，王问仙想拿到手。
    她想着，勉强笑道：“问茗确实做错了，我会好好教训她的。这些灵食给大家当零嘴吃了。”
    王问仙说完，把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匆匆忙忙地走了。
    林嬷嬷看着王问仙离开的背影，扯了下嘴角，瞅了一眼低头整理柴火的许秧。
    这厨房里的事，她有什么不知道的，看不出来许秧这丫头还有脾气。
    许秧也没解气，她在王问茗的木桶上做了点手脚。
    王问茗挑潲水时木桶就不稳，容易晃，这一晃，桶里头的东西可不就要淋到身上？
    王问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跟人换木桶也是这样，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酸臭味，都要疯了。
    许秧以为王问茗会受不了调去别的管事手下，没想到还是忍了下回，被罚了半个月，又回来洗菜了。
    而那个时候，许秧已经开始炒肉菜了。
    王问茗恨得要死，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她还要依靠王问仙庇佑，而姐姐又对林嬷嬷有求呢，她不能离开这里。
    王问茗不作妖，许秧也不会一直盯着她。
    就在许秧以为自己会逐渐接手灶上的活时，她被曹管事调去了另一个厨房。
    许秧不解，她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多，还想继续待着。
    但林嬷嬷对于厨房的杂役的来去并不在意，她不开口挽留许秧，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管。
    而偏偏那阵子舅舅还不在门派内，他出去游历了，许秧没得选择。
    新的厨房跟林嬷嬷的厨房做的菜并不同，这一边主做大锅菜，什么都是一锅乱炖，但味道竟然也很好。
    许秧在这一边就像是个螺丝钉，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干活。
    洗菜、切墩、揉面、烧火等，什么都做。
    而这一边厨房的管事并不像林嬷嬷，偏心明显，有背景或是看重的人就会开小灶。
    许秧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可她很清楚，有一些事情没得选择，只能去适应。
    别说，许秧这样什么都做，细心观察之下，学习到的东西也不少。
    比如揉面、擀面、蒸馒头等。
    但累也是真累，她要小心着其他的杂役，免得自己背上黑锅。
    许秧待了一年，徐景别回来，去林嬷嬷那边没找到人，才找到了另一个地方的许秧。
    彼时，许秧已经快十四岁多了，模样又长开了些。
    徐景别看到许秧还愣了下，这个外甥女，跟妹妹越来越像了。
    徐景别跟厨房说了声，带许秧回自己的住处，先给她做了一桌菜，然后递给许秧一个木匣子。
    “送你的生辰礼物。”对上许秧疑惑的眼神，徐景别神色缓和了许多。
    “谢谢舅舅。”
    “先吃饭，吃完再看。”
    徐景别的厨艺一般，他主修的丹方，但这一些菜都含有灵气，许秧吃了有好处。
    他离开多长时间，许秧就多久没吃到灵食，现在体内应当积累不少杂质了。
    他不在这一段时间里，许秧被调离林嬷嬷的厨房，很明显是背后有人的手笔。
    “你快十五岁了，我这边安排一下，你通过考核，就留在这边的厨房，不用再待在外门了。”
    许秧愣了下，“我可以待在内门？”
    “要考核。”徐景别说，门派的规矩是，内门的杂役得从外门那挑选优秀的，毕竟没工夫去培养调·教新的。
    “我会加油的。”许秧认真地说。
    吃完饭，许秧打开木匣子，发现里头是一大沓的纸张和几本小册子，都是徐景别在外游历的时候收集来的。
    “谢谢舅舅，我很喜欢。”许秧珍惜地抱着木匣子，她一定要早点背下来。
    第195章 带你下山
    “怎么了？”于承禹看许秧揉着太阳穴， 就起身站到她身后，力度适中地帮她揉按着。
    许秧闭上眼睛，感觉头部的胀疼感减轻了许多， “做了一宿的梦。”
    “最近碰到什么麻烦吗？”
    “也不是， 就是做梦。”许秧想起梦中的事儿， 重来一遍， 一些遗忘的细节也记了起来。
    梦里重温了食谱后，她之前的笔记本一些地方还得再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