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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殿堂】(六)

      下一个层级, 一定不能停下。
    夜跑途中,如果掉队或是失去方向,很有可能就被在场的狱卒弄死了。
    第八层名为“巨人井”,是冰冷的, 黑暗的, 罪人在这里将遭受巨人的玩弄。
    联想课程的名字“夜跑”, 楼天宝立刻明白了这一层会怎么惩罚罪人。
    他们一定会在看不见四周的情况下, 到处乱跑, 巨人则在场地上随手抓人,进行惩罚。
    楼天宝想了想那个场景, 微微蹙眉。
    阿青说:“你记住,千万不能停下。在黑暗中,最重要的是听力。你要好好运用自己的听力,确认巨人的方位, 避开他们的攻击往猫尾巴指向方向跑。这一层的狱卒喜欢折磨人,但是这一层里人数众多, 他们又很笨重, 抓不到你就会去找新的目标。”
    楼天宝表示知道了。
    她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 对阿青说:“这一层之后, 我就能见到殷其雷了吧。”
    阿青道:“百分之一百能见到。我和他熟, 他只喜欢呆在那里。”
    既然如此, 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楼天宝摸了摸脖子上的毛毡小猫, 内心希望自己能尽快通过这一层级。
    天黑了。
    气温飞速下降,穿着单薄校服的楼天宝体感温度至少下降了二十度。
    阿青见她冻得哆嗦,便将自己的校服给了她。
    楼天宝道了谢, 与阿青道别, 跟着其他学生一起, 从唯一敞开的一道大门出去,走到了操场上。
    楼天宝高中的操场照理说不是很大,但在此时,这操场却仿佛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操场的四周亮着几盏地灯,灯光明亮刺眼,楼天宝不得不遮住直射而来的光线,走到了场地上。
    “所有人按照班级站到跑道上!高三拼搏在此一举,大家鼓足气势,记得奔跑的时候要背书!勿忘学习!”
    楼天宝的语文老师出现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沓打印纸,分发到了班级学生的手上。
    这是一张印着课文的纸。
    楼天宝粗略一看,上面的课文是《诗经·国风·氓》的全文。
    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给自己《诗经》的内容?
    楼天宝看着那纸,左右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学生中,有人开始疯狂读书背书,还有人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似乎这纸上的内容非常重要。
    楼天宝在地狱殿堂之外早已熟读四书五经,《诗经》更是不用说,给她起个头,就能流畅地背出来。
    不过她也不敢放松,她再次认真熟悉了几遍纸上的内容。
    “大家听喇叭里的指示跑!注意一定要一边跑一边背!”班主任又在旁边提醒。
    他已经提醒三遍了,楼天宝看了他一眼。
    “半分钟后,夜跑即将开始。请各位高三学子做好准备,本次夜跑时间为半小时。”
    大喇叭中传来了彬彬有礼的男播音腔,站在原地的学生纷纷做好了跑步准备,还有人不死心地盯着手里的纸,想要多记两句。
    “叭嘟——”大喇叭发出了如雷贯耳的警报声,夜跑开始了。
    跑道上,十几个班级的学生浩浩荡荡跑了出去,开始绕着跑道做往返运动。
    然而,不出楼天宝所料,就在他们跑出去三五米的时候,操场周围的大灯全部关闭了。
    顿时,整个操场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只有学生的喘气声,跑步声,以及战战兢兢的背书声。
    楼天宝的眼睛□□场周围的大灯影响到了,冷不丁关灯,她顿时变成了瞎子。夜盲症状让她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好立刻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学生整齐的脚步声,朝黑暗里跑去。
    这一次,脖子上的小猫咪飞快爬上了她的肩膀,用尾巴扫了扫她的眼睛。
    看来这层的狱卒按捺不住了,现在就要动手。
    地面震动了起来。也不知是哪个方向开始的,周围奔跑的学生太多了,一时间无法确定狱卒的位置。
    十多米开外的黑暗中,地面忽然猛地震了一下,那个方向传来了学生的惨叫声,周围人顿时呼啦一下散了,纷纷往回跑。
    其他人带着楼天宝一起往回跑,但是那震动正在逐渐靠近他们,也就是三两秒功夫,震动便到了他们身后。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黑暗中,有学生带着哭腔开始背书,其他人听到了背书的声音,也开始跟着背了起来。
    有些人背不完全,便从中途开始背,顿时周围又陷入了叽叽喳喳、半死不活的背书声里。
    那震动声停了一秒两秒,略过了刚开始背书的那两个人——直接压扁了那个从中间开始背书的家伙。
    尖叫声四起,楼天宝也被近在咫尺的震动吓出了冷汗。原来那震动并不是巨人的脚步,而是他的巴掌!
    巨人狱卒挑着那些背书背不完全、企图蒙混过关、又或者是背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家伙下巴掌,整个场地上混乱一片,楼天宝觉得脚下的草地越来越黏腻——是血水,到处都是被压扁的学生的血水。
    虽然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犯了过错的,但就这么活生生被拍扁了,实在恶心,被拍扁的人不仅会散发血水味道,还会散发出各种奇怪的脏器臭味,顿时整个操场污泞一片,剩下的人越来越不好下足了。
    好在巨人的拍掌是有规律的,他的体长有限,速度也有限,拍扁人之后只能在周围继续拍,不会跨出太大距离。
    大约跑了十来分钟,所有人都掌握了规律,巨人狱卒逐渐拍不到人了。
    “各位同学的表现非常好,大门已经开了,请剩下的同学往声音的地方走,大门将为大家打开,今日夜跑即将结束。”
    黑暗之中,那个播音腔男声再次开始说话。
    顿时,周围的学生中,有人连滚带爬地往播音腔处跑。
    楼天宝摸了摸猫咪尾巴,猫咪根本没动。那发声的家伙是假的!她一把拉住身旁的两三人,让他们不要往那边跑。
    人群之中有人跑到了铁门那儿,开始“梆梆梆”地狂敲大门。
    门根本没开,楼天宝身旁几个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开始朝反方向开始跑。
    “各位同学稍安勿躁,马上就给大家打开大门,请不要离开门口……大门。铁门。背叛。名人。地狱……”
    播音腔开始说断断续续的词汇,门口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但是为时已晚——他们被不知什么东西抓住了,尖叫着哭喊着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有人胆子比较大,身上也带着可以照明的小手电,悄悄点亮了朝发声的地方猛掷过去,只见那血淋淋的大门旁,有个三米的巨人站着,身形极为瘦削,瘦得只有皮包骨,手臂和腿部的骨头也根根分明,皮肤上的血管像是蜘蛛网一样,格外可怖。
    这个巨人有一根薄薄的肉杆子,上头悬着两个播音喇叭。
    此时,它正在不断地发出“叭嘟——”的声音,和各种毫无意义的词汇。
    【注1】
    原来,第八层有不止一个巨人……
    那手电一闪而过,砸在巨人狱卒身上,掉进他脚边的血水里,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大门旁的人又开始往反方向狂奔,这边趴着的大手巨人又开始拍人了。
    楼天宝往两者都不在的九十度角方向跑,她大约估摸着巴掌巨人与电线杆的移动方位,确保自己不会跑到它们预判的方向上去。
    两位狱卒果然是第八层的狱卒,手段残酷,楼天宝跑了十来分钟,场上人数便急剧减少,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
    这些剩下的人比那些早先被淘汰的要聪明许多,他们都是分开跑的,一部分往左跑,一部分往右跑,拍巴掌的巨人一次只能拍中一个两个。
    而那电线杆巨人跑到时候必然会发出声音,剩下的人又能听着半空的声音警笛声判断方位,整个操场又很空旷,眼见着两位狱卒要抓不到人了。
    电线杆狱卒有些不满意。
    他注意到时间只剩六分钟,要是不处理剩下的罪人,他们自己会受到处罚。
    于是,他举起双手,在空中拍了两下,好似要做什么事。
    一部分人停了下来,他们不知电线杆要做什么。操场在这两下掌声后,安静了几秒。
    接着,整片操场就开始朝中间萎缩。
    仿佛操场中间出现了一个大洞,操场的面积好似流入洞中的沙子,开始快速缩小。在操场周围奔跑的学生也开始发出惨叫,原来那电线杆狱卒竟然沿着操场的墙壁奔跑,将贴边的学生往中间赶,而巴掌巨人正趴坐在中央,坐等渔翁之利。
    楼天宝看不到周围的情景,但从尖叫和奔跑的震动,以及中央巨人的拍击的频率,大概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惊叫之后,楼天宝觉得脸上一热,一个人被拦腰扯断,半截身子甩到了操场的墙壁上。
    那人支支吾吾地发着痛苦的哼吟,楼天宝听了一会儿,走上前摸了摸。
    操场的墙壁变矮了,她可以攀上去了。
    她尝试爬了上去,伸手往外一摸,摸到了一面空气墙。
    楼天宝没指望出去。
    她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围墙之上,身旁的那个学生——或许应该叫她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眼见着马上就要假死过去。
    楼天宝走到她身旁,用力摇了摇她,问道:“你先别死,我能不能问你借一样东西?我保证,等结束了一定还给你。”
    气若游丝的学生:“……?”
    楼天宝尽量柔和地说:“我想问你借一根肋骨。”
    想翻白眼的学生:“……”
    楼天宝道:“半根也行,我看你裸露在外面的肋骨已经断了。我想用那断掉的半根,对付那个喇叭头电线杆,可以吗?我的弹跳能力和听力都非常好。”
    无可奈何的学生:“……哦。”
    得了首肯,楼天宝便伸手摸去,将那断了的肋骨抽了出来。这人身上的骨头已经横劈断开,只是骨头上的筋膜还连着,她小心将骨头扯了下来。
    只有半个身子学生不吭声了。
    楼天宝摸着那截锋利的骨头,蹲在围墙上,听着远处的喇叭头一边“叭嘟叭嘟”地叫,一边绕着场地跑,看来是十分兴奋。
    声音逐渐近了,近了……
    楼天宝绷紧肌肉,右手捏着半截咕头,听声辨位,等待喇叭头靠近。
    就在它靠过来,距离楼天宝只有三米的时候,楼天宝掐准它的速度,猛地暴起,朝它的脑袋上跳去。
    喇叭头没有眼睛,没有视觉,纯靠听力行动,喇叭上突然跳上来一个人,它愣了两秒就要伸手去抓。
    楼天宝可不会给它抓住自己的机会,抬手挥动锋利的骨刀,在它脑袋上喇叭尽头的电线上用力一划——直接把电线切断了。
    电线断了,喇叭头的音箱中传来了刺耳而尖利的啸叫声。楼天宝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抬手,找到了喇叭头后方的连接处,将它的两个喇叭全扯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在十秒之内,喇叭头只是惨叫两声,脑袋上的东西就全没了。
    在喇叭头狱卒轰然倒地之际,楼天宝跳下它巨大的身躯,甩了甩骨刀上的脏东西,感觉到脖子上的小猫咪动了两下。
    小猫咪往前指去,指出了离开这一层的路。
    楼天宝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就如阿青做的那样,只要杀了每一层关键的狱卒,就能直接离开这一层。喇叭头狱卒能改变整个场地的环境,那它有很大几率是最关键的那个狱卒。
    本来,楼天宝就不想陷入被追逐的窘境,她早就想反杀了,狱卒的死也正好验证了她对第八层的猜想。
    正中央的巴掌巨人愣了,他没想到罪人之中,竟然有人敢反抗自己。
    愣了片刻之后,巴掌巨人意识到有人想逃,但为时已晚,楼天宝早就将肋骨归还,快速跑去出口了。
    出口并不是之前的入口,而是另外一处小门。
    这小门连在铁栅栏围栏上,就是楼天宝高中操场边上的小门。
    通过小门,可以直接离开学校。
    楼天宝推了推门,发现门没有锁,便直接开门出去,遁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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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
    这个巨人狱卒的原型是警笛头,来自插画家特雷弗·亨得利创作的都市传说,并非scp生物,这种生物并不存在于scp主站。并且在我查阅资料的时候,仍然没有收入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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