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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妙心坐在屋外的竹梯上,托着腮帮子,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的蓝天碧湖,无暇欣赏。
    这里四面环水,与世隔绝,景致再美又有何用?分明是个喊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牢房!
    折丹仙尊没像千年前那样给她设置禁足咒,但在屋子外延方圆十丈之处,罩上了坚实的结界,凭她插翅难飞。
    前几日,他抱她来到此处。
    设下结界后,丢了两句:“莫要费力逃跑,好好留在这里。”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湖。
    她亲眼看着他整个人沉入湖底,淹没在青翠色的灵草中,已经过去三日,却无半点动静。
    “该不会淹死在里头了?”她挑着眉往湖下瞅了一眼。
    熬了几日,耐性告罄,妙心站起身,两手拢在嘴边,朝湖面大声喊道:“我要回不死城!你要是没淹死,就上来,将我放出去!”
    良久过去,湖面只有微风拂过的淡淡涟漪,却无半点动静,更无谁回应她。
    妙心愤愤地呼了口气,只好威胁道:“你若再不放我走,我就让天界的神仙都知道你私囚鬼王的人!”
    “最后一句话解释一下。”身后突然回了句话。
    妙心啊地惊吓一声。
    她猛地往前跳了大步,转身见到来人,眨眨眼,仙尊?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不是在湖下吗?”
    折丹听见她的喊声便上来了,只是从后方湖面出来的。他没心思多作解释,仍纠结方才的问题:“你是鬼王的人?什么人?女人?”
    妙心道:“不然呢?我难道是男人?”
    两段话在折丹的脑中合并,就成了‘我是鬼王的女人’。
    他目色沉如阴云:“只要你的心还没定在这里,永远都别想离开。”
    妙心也来了气,驳道:“我的心生在不死城,这辈子就定在不死城!我与你何干系?为何要定在这里?”
    折丹将她默然睇着,直把她盯得心里发怵,后背冒汗。她转过脸,佯装赏景,不敢再与他对视。
    他突然迫近一步,将她困在栏杆前。妙心顿时成了一只不敢再蹦哒的小蚂蚱,缩手缩脚地挨着栏杆边缘。
    他双臂一撑,挡住她的路,反问道:“你与我没有关系吗?”
    “有有有!”她忙不迭点头:“你我之间可太有关系了!”
    此时若不识时务地服软,可就得自讨苦吃了。
    “你就说说,与我有怎样的关系?”他追问道。
    妙心心下琢磨,抬头讪笑道:“紧密的师徒关系,你觉得呢?”
    八百年前做过‘师徒’,凡间又做了回师徒,这回答总不会错。
    折丹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摇摇头:“你始终没懂。”
    妙心正奇怪他指的没懂是什么,他突然低身,将她抱起来,转身朝屋子走去。
    不论她如何叫嚷,他挺立如松,大步流星。
    进屋后,他将妙心直接丢在竹榻。一边宽衣解带,一边不慌不忙地说:“你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认知还不够深刻,正好眼下无事,不如花些时间在这屋子里重新认知一番。”
    趴在榻上的妙心连忙爬起来,指着他:“我真是受够了!谁要跟你重新……”
    他恰时转身,结实紧致的肌肤映满她视线,那宽阔伟岸的胸膛大肆侵占她的目光,妙心眨眼就忘记自己要骂的话。
    大白天地观摩如此春光,还是头一遭。
    实在是太清楚了,清楚到肌肉线条的走向都明明白白。
    妙心羞耻地滚了滚喉咙,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贪图美色,眼睛十分诚实地端量。
    “好看吗?”他问道。
    她双眼直勾勾,下意识:“好肉……”
    “......”她想咬断舌头。
    第五十三章 吻
    折丹忍着笑意, 将腰带挂在衣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红透如桃的脸蛋:“脸红什么?”
    妙心没好气地瞪了眼这个罪魁祸首,连忙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你要与我说理便说理, 脱、脱衣服怎的?耍流氓!”
    她磕磕巴巴地凶完,大步朝门口走去。刚到门口, 嘭地一声,门被一道劲风甩上。
    妙心抓住门把往前推, 如何使劲也打不开, 定是被他施法锁住了。她顿时来了气, 抬掌欲劈开门板。
    温热的身躯陡然靠近,贴向她后背, 妙心浑身骤而僵住。
    他宽大的手掌即时覆在她手背,将她抬起的手摁在门框上, 与她十指紧扣。
    看着他强壮有力的手, 妙心着实觉得自己是一只在兽爪下徒劳挣扎的小羊羔。最无奈的是, 这小羊羔还会因他亲昵的举动而怦怦心动。
    不过是十指交握,可他的手指仿佛缠在了她心上,将她的心魂牢牢抓住, 哪还有反抗的意图。
    “我其实只是要进来换身衣裳。”他有心逗弄她, 低头说话的时候, 气息恰好拂过她耳侧。
    见她耳朵霎时就红了,他将她圈在臂间, 双唇若有似无地贴在她耳上:“你在乱想些什么?”
    “哪有乱想!”如他所料,妙心耳朵的羞红大有蔓延至脸颊的趋势。
    “换衣裳就自己换,怎么要当着我的面换。”愠怒的话却说得像撒娇。
    折丹抿唇一笑:“你我早已肌肤相亲,我便不拿你当外人。方才只是褪去上裳,何须遮遮掩掩, 你也不必拘谨。”
    这话说得好似两人已是老夫老妻,当面换件衣服不过寻常之事,妙心一时都找不到话反驳。
    他们虽行了夫妻之实,但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
    身体上不是外人,名义上却似有仇。
    他的属下云霁被鬼王杀害,协助鬼王的人都有连带责任。否则他当初杀去不死城时,也不会说要将她封印在绝阴山下。
    后来发现她是招魂铃,他起初也是因为后土娘娘身份崇高,才打算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可她若有错,天界就无错吗?
    冥府建全之后,不死城被弃,而镇守不死城就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她被称作神器,天界就当真将她视为神器吗?就如陆良曾说,天界只当她是工具,用时为神器,弃时仍要耗尽她的力量。
    不死城内怨灵何其多,也是天界自己酿下的恶果,却要她舍弃自由和力量去镇守。
    于天界而言,她更无需有自己的意识,自始至终只是个招魂镇灵的铃铛。若非如此,后土娘娘当初也不会考虑想消除她的神智。
    “你也与他们一样吗?”妙心问的没头没尾。
    “他们?”折丹不明:“谁?”
    妙心转过身,抬头望着他,脸上再无半分羞涩,甚至有些冷漠。
    “怎么了?”他不知她怎突然疏离起来。
    她道:“我造鬼蛊的本意是拿来寻人,鬼王则是想用鬼蛊达到统领地界的目的。但不死城的众鬼有诉求,我劝服鬼王,打算与天庭谈判,划出西边一块区域建立鬼城。天庭置若罔闻,直接派兵打压,双方交战各有死伤,若要追究,谁都难辞其咎!为何独独我们有罪!”
    “谈判?”折丹诧异地听到这个细则。
    天帝当初未曾说鬼王一行人要谈判,只说众鬼闹事,伤了许多地仙,天兵抵挡不住,请他派九尊支援。他遂派玄南和云霁前去。
    “云霁的死的确在我意料之外。”妙心继续道:“她是九尊之一,若死了,责任重大,我们万不会轻易杀九尊。”
    “鬼王还是杀了她,是爆裂心脉、一击致死的手段。他想杀她。”他笃定道。
    “是……他的确是动了杀意。”提及此事,妙心颇有些无力:“当初我正琢磨如何更稳妥地封印怨灵,以免它们侵蚀城内众鬼。我便助鬼王与怨灵融合,他也继承了怨灵的力量。”
    “成为鬼王后,他野心膨胀,怨念滋生,变得越加暴戾。但我在他身边多少能镇住他体内的怨念。那日鬼王与天兵拼杀,他越杀越兴奋,见云霁招招致我于死地,一怒之下,将她杀死。”
    折丹:“你为他开罪?”
    “他杀了天兵,杀了云霁,有罪!可你们无罪吗?”见他睇来的目光几分审视,她愤懑道:“双方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众鬼死伤多少,你们可曾算过?当初我一味防御,但云霁招招致命,鬼王若不出手,兴许死的是我呢?”
    最后那个死字听得折丹心头一慌,他并非此意,却一时不知怎么辩解。
    妙心仰头望着他:“云霁死了,谁都会为她拼命。玄南、玄霖,还有你……”
    她惨淡一笑:“可我死了,于你们而言,不过就是少了个可以利用的神器,总能再造个东西代替。”
    她的话就像荆棘,猛地勒住折丹心口。
    她才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不顾一切拼命的人。可话到嘴边,却蓦觉苍白,他原来早就伤透了她……
    这才明白她刚才那一句‘你和他们都一样’,其实是在试探他。
    可他都回答了些什么……
    “这件事上,你我立场不同,所以你仍会因云霁的死而怨我是吗?”妙心啜着满口苦涩问出来。
    折丹即刻否认:“我不曾因此怨你。”
    “你不是为她伤了我吗?”她冷哼道:“仙尊忘了那剑是怎么贯穿我肩头的吗?千年之久,你可问过我半句:疼吗?”
    她口吻极尽讥讽,到底是怨念甚深。
    折丹视线落在她左肩,他不是不想问,他根本不敢问......
    她被禁足在岛上时,他不只一次趁她睡着的时候,半夜悄悄察看她肩膀的伤。
    即便早已看不出伤痕,可这伤就像烙在他眼中的印记,时时刻刻都看得清楚。她拔出剑时,那鲜血喷溅的画面,真是永生难忘!
    “当初你受了苦,是我造成的,解释再多也无法消弭你的伤。你若心中有气,这肩头任由你刺破。”折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妙心哈哈笑出声:“仙尊把我当作三岁的任性小儿呢?打我一拳,我回你两拳?最后你我一笑抿恩仇?”
    他睇着她,认真道:“在不死城,我伤你肩膀。在凡间时,你自毁心脏,替我免了灾。欠你两次,实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要你说,我便做。”
    “哦?”妙心抬手点了点他心口,冷冷地笑着说:“不如你贯穿这里呢?兴许我还能消消气。”
    “好。”折丹毫不犹豫答应:“只希望你对我不再怨恨,我当真不想被你恨……”
    妙心没料到他答得这么爽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抬掌打向心口。她下意识抓住他手臂,使劲往自己身上拽。
    怎料她力气使大了......
    折丹也没想到她会爆发蛮横之力,二人齐齐往下栽去,冲开门,双双跌向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