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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你二人速速封了前往锁天塔的所有路,将所有闹事之人关起来,这邪气不寻常,本尊回来之前,全捆起来!”留下一句命令后,重黎便召来英招剑,立即朝锁天塔赶去。
    遥岑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他领命,眨眼便不见其踪影了。
    若不是跟随他多年,遥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瞧岔劈了。
    尊上方才的样子是在慌张?
    转而看向一旁的霓旌,却见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锁天塔的方向,眉头紧锁。
    “锁天塔乃是六界首屈一指的牢狱,大将军敢相信它就在这节骨眼上,莫名其妙被破了吗?”
    遥岑神色凝重:“亲眼所见,还有什么敢不敢信?”
    霓旌瞥了他一眼:“方才那道金光,大将军也瞧见了,凭您的法力,想必也做不到一击将那上古的塔打出个窟窿来吧?”
    瑶岑眉一拧:“什么意思?”
    她淡淡一笑:“将军不好奇,我却是还有几分疑惑的,且不论这是不是那丫头的手笔,单看那道鞭影,便与无愧颇为相似了,尊上方才的反应,分明是认得的。”
    “那又如何?”遥岑不以为意,“尊上只命我二人收拾残局,霓护法思虑太多,可要小心夭寿。”
    闻言,霓旌低笑一声:“大将军对我的意见倒是不小啊。”
    “并无私怨。”遥岑静静地望着她,“不过霓护法这段时日对那仙门女弟子的照顾却是有目共睹,怎么,身在魔界,心还没收回来吗?”
    霓旌莞尔:“将军这说得什么话,我对尊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啊,一个小丫头,就让将军这般怀疑我,我可得伤心好几日呢。”
    眼前的女子笑得眉目弯弯,甚是明媚,遥岑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掀开她的衣摆,露出盈盈一握的腰间,一枚灼红的石头,用牙白的流苏串起,不染纤尘。
    “既然早已舍下了,怎么没将这石头丢了?”遥岑目光鄙薄地道出一句。
    霓旌唇边的笑容陡然一僵,从他手中夺回衣摆,将腰间的石头再度遮住,笑意冰冷地注视着他:“光天化日掀姑娘家的衣裙,可不是君子行径,将军这般轻浮,在凡间,可是要被扇几个耳刮子的。”
    遥岑嘴角一抽:“无妨,本将军既非凡人,也称不上正人君子。”
    他们沉默对峙之际,四下争斗声已是愈演愈烈,不少魔族更是打得头破血流。
    霓旌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这妖气的确邪门儿,再吵下去,我俩也得打起来,办正事吧,大将军。”
    说罢,她撑起九思,飞身而下,水波清辉,瞬间在乱局之中涤荡开来,震晕了四下失去理智的魔族。
    遥岑眉头稍缓,亦握着青光长戟冲了下来。
    缠斗之间,不断有诡谲的邪气流窜而过,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从锁天塔中逃出的邪祟。
    霓旌抬手劈晕一人,回头望去,只见天边清光一闪而逝,落往锁天塔的方向,怕是比尊上还要快上一步,转眼间,一道剑光如鸿蒙破天,云海退散,似是要将这灰蒙的魔界,都染上惊世的曦光。
    她手中的九思,啪地落在了地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所见非我
    书中曾闻,大荒之北,有兽曰相柳,九首而蛇身,硕大如城,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
    因助纣为虐,为祸世间,遭帝禹诛杀,但故事为四海所传,却无一人能道出相柳的尸身在葬于何处。
    也曾有野传流传,当年帝禹并未对相柳下此狠手,而是重创其身后,饶其一命,镇压于昆仑山间。
    这寥寥数语,闲碎至极,且并无佐证,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一笔带过。
    可这世间诸多的事啊,十有八九的不如意,本就难说个清楚明白,往往越是觉得荒唐,越是不足为道的,越是教人不得不信。
    云渺渺在晓得自己这薄情的命格后,也曾在这世间似是无休止的颠沛中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的死期。
    病死,饿死,冻死独独没有安然终老。
    而这一刻,她从四面的幽寒中望见那一双眼,那些死法儿倒通通显得略逊一筹了。
    缓缓游走的簌簌声,在浓雾间穿梭,浊气喷薄,与她近在咫尺,一片死寂中,传来了断续的“嘶嘶”声。
    饶是镜鸾,都不由得浑身一僵。
    与她相隔一尺之遥的雾中瞳,无声地眨了一下,翻起灰白的膜,教人不寒而栗。
    那眼睛缓缓逼近,缥缈雾气下,青色的鳞片暗夜生辉,三九寒风般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终于在模糊的雾霭中,瞧见了若隐若现的一颗蛇头。
    曾闻九头相柳,若不巧瞧见其一双眼,便形同一只脚已然踏入鬼门关。
    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还有东西正朝她逼来。
    握着剑的手开始发僵,思绪却分外清晰。
    她晓得自己该立刻逃走,但双腿仿佛被什么冻住了,竟连一步都迈不开。
    这一刻,吸一口气,都觉得像是吸入了一层寒霜。
    寸情与霄明几乎被这迫人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堪堪支撑着修为不足的她至少还能站在这。
    镜鸾死死盯着愈发迫近的那颗脑袋,周身羽毛震颤,蓄势待发。
    四下的浊气已经裹了上来,遮蔽了下去的楼梯显然,它也没有放走她们的意思。
    以主上眼下的修为,便是有霄明和寸情在手,也难挥出其万一之力。
    若在此处孤注一掷,索性舍了这副躯壳,可有一线希望将主上送出去
    它暗暗看向云渺渺,她正面色紧绷地盯着浓雾中越来越近的獠牙,却还是紧握着剑,将它护在怀里。
    它脑子里竟闪过一个说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都道她无情无心,只念四海升平,生而为神,不可有半分私心。
    可数千年过去,她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是否也沾上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若是它以桑桑的模样,死在她面前,她可会伤心呢?
    可惜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它细思感喟。
    云渺渺终于觉察到自己能动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感到自己装上了一堵凉得钻心的“墙”,顿时浑身一僵。
    脑后喷薄着寒气,似有湿润如冰的东西舔舐过她的后颈,而后,森冷而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小丫头片子,凭一介肉身凡胎敢闯到这一层来,你胆子不小”
    阴诡之语,恻恻在旁,她不敢回头,而眼前的蛇瞳也已至咫尺内。
    手中的留曦珠,竟被浊气所染,光辉式微,幽幽浓雾中,照亮了徐徐探出的蛇鳞。
    灰白的竖瞳,如架在咽喉的刃,死死盯住了她。
    流动的浊气仿佛也在这一瞬凝住了,她可以在那双铜铃大小的蛇瞳中,望见自己的身影,镜面一般,甚是清晰。
    正因如此,显得更为冰冷,毫无波澜。
    “你这双眼睛”相柳似乎还有些兴致,又或是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人,倒是没有立刻杀了她,巨大的蛇身在她身边逡巡。
    诚然如此,于她而言,也是难以言说的折磨。
    她暗暗吞咽了一下,缓过一口气来,无言的垂下了眸。
    “抬头,小丫头。”相柳厉声道。
    暗含恼怒的寒意如利爪,扫过她的脸,阵阵刺痛。
    她咬紧牙关,且顺着它的意思,仰起了脸。
    既然明摆着打不过,不如伺机找寻破绽,从中逃离。
    相柳打量着她的眼,许久,忽然冷笑一声。
    “区区凡人,也就这双眼睛还称得上不错,不过这命可不太好,闯入了此处,是来寻死吗?”
    这等状况下,云渺渺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与之对视。
    “在下修为浅薄,无意挑衅,只想寻一条出路。”
    闻言,相柳都给她逗乐了:“出路?你上本座这儿问出路?你是觉得本座会给你指路,还是会将你吃了?”
    戏谑的反问,令人肝颤。
    云渺渺暗暗握紧手中剑:“早知闯塔九死一生,也并无退路,若能顺利离去,于这塔中妖魔也无关痛痒,但若是非要动手,在下虽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倒还有几分殊死一搏的骨气。”
    今日倘若难免一死,与其窝囊地坐以待毙,不如拼上她这万里有一的运气,赌上一赌。
    她忽然抛出了留曦珠,以其光辉暂且遮蔽相柳视线,转身双剑齐下,朝着那扇窗全力劈去!
    只听得轰然一声,烟尘翻滚,窗扉震颤!
    然尘埃散去后,那扇窗不过被划出一道裂痕。
    身后杀意怒涨,她心头一紧,想要闪避却为时已晚,巨大的蛇尾横扫而过,将她囫囵掀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清脆的骨裂声回响在空无一物的楼阁中。
    突如其来的剧痛便是咬紧了牙关,还是耐不住溢出声儿,肺腑钝痛,眼前一度昏黑。
    这一击,将她的骨头都打断了数根,肝胆俱裂,痛得喘不上气!
    霄明与寸情也被打飞,落在数步开外,被一并甩过来的,还有裂成两半的留曦珠。
    发冠散落,红梅玉簪滑落在地,再次摔成了数瓣。
    “敢在本座面前耍小聪明,好大的胆子!”相柳恼怒道,九头逼来,空中十八只眼齐齐盯住了她,“你该不会真以为锁天塔有窗吧?
    它抬首一吐息,那扇“窗”终于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层层蛇皮,片片青鳞,叠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屏障,在那之下,根本没有什么窗,有的只是一道深深的裂缝,却因这些蛇皮,难以撼动分毫。
    “这道痕,是重黎那小子劈出来的,可惜到底还是没能破了这塔。”相柳俯下身,注视着奄奄一息的她,“塔内无禁制,只因有本座守着,那些个妖王鬼帝都休想踏出这儿半步,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能拿什么来与本座抗衡?
    若不是你这双眼睛还有几分意思,从你不知死活踏入这层楼的一瞬,本座就已经要了你的命!”
    耳边嗡响不绝,她咬牙忍耐,抬眼望向眼前的蛇头。
    “我的眼睛什么意思?”
    说来自从到了魔界,从颍川到余鸢,已经不止一人对她这双眼讳莫如深,她却始终没有探听到任何端倪。
    为何连上古凶兽都对这双眼如此在意?
    闻言,相柳嗤笑:“说了你这等凡人也不晓得,不过本座要杀你,总得让你死个明白。你这双眼睛,与重黎那小子的师父,也就是曾经的四灵之首,昆仑之主朱雀上神少说有有个七分相似吧,若是跑去那小子面前转悠几圈,他保不齐也得错认。”
    尖锐的笑声震荡四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云渺渺蓦地怔住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晚重黎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