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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节

      “他的目的是渺渺。”长潋道,“你可有法子将这尸身带走,她体内的魂魄想必也快耗尽了。”
    闻言,霓旌错愕地看向“朱雀”,才留意到她身上并无一丝生气。
    她伸手欲夺,却被凌空而来的一道浊气打中了胳膊,长潋一剑将其斩断,护着她继续接近“朱雀”。
    听说云渺渺不在此处,执明居然面露微诧,而后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看着长潋冷笑了一声,而后在避开泰逢的瞬间,一掌将其推开,朝着“朱雀”径直冲了过去。
    这般反应,霓旌也曾见过,但当着她的面抢人,她是断然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休想!”
    她将“朱雀”猛地往身后一拉,欲接下这一招时,身后突然劈来一掌,她避之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旌!”
    从悬崖上栽下去的瞬间,她看到长潋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忽然有些荒谬地想着,这一掌挨得还挺值。
    长潋飞身而下,一把将她接住,同时回身掷出一剑,欲将其拦下,可惜只刺中了他一条胳膊,浑浊的邪气铺天盖地地朝着“朱雀”罩下,眨眼间便将她团团裹住,随着他朝天虞山边缘飞去。
    就在此时,从旁飞出一道青色身影,一把将她从黑雾中推了出去,而自己却在转瞬间被雾气吞没。
    长潋和霓旌只来得及接住从空中坠下的朱雀的身子,她体内的人魂已然耗尽,紧闭着眼,再无任何反应,手中的剑也随之脱了手。
    想要再救下陆君陈,却终究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随执明,消失在重重云雾间。
    直到这个时候,才得以俯瞰整片天虞山。
    四周邪气吞天蔽日,几乎将南海都染作漆黑,戾气经久不散,浓云席卷,将苍穹淹没,这般可怖的妖气,饶是霓旌也头一回瞧见。
    站在悬崖边,终于望见阵阵邪气从远处飘来,是从当初端华藏起梼杌尸身的那座山峦散发出来的。
    而另一边,整座天虞山邪气最重的方位,居然出现了一道缺口,缺口下,是两道归一阵布下的灵障,高达数丈,挡住了企图闯入山中的诸多妖兽。
    霓旌记得,朏朏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长潋且将怀中的尸身安置在映华宫最深处的水榭中,途径廊下,瞧见孟极躺在院子里,被捆仙绳五花大绑,侧目看了霓旌一眼,却并未多言。
    布下护持之后,他便要立即下山,被霓旌一把拉住。
    “我同你一起去。”
    天虞山眼下的状况,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长潋顿了顿,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推开:“我一人去便可,你留在这。”
    他的目光扫过她唇角还未擦干净的血迹,微微皱了下眉,顺手帮她拭去。
    霓旌怔了怔,旋即扣住了他的腕:“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想做什么?”
    长潋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多了不少口子,最严重的还是腰腹处那一剑。
    他随手用净水咒洗去这些污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地转过身。
    “这些妖兽不像是凑巧出现在这的,放着不管,护山大阵撑不了多久,我一人去足矣,你若是伤得不重,便帮我找到渺渺,唯独她,不能出事。”
    说罢,他便御剑而起,飞下主峰。
    霓旌愣在原地,还在琢磨他最后的话到底是何意。
    另一边,云渺渺还在咬牙撑着归一阵,身后的言寒轻已是气喘吁吁,从远处依稀传来打斗声,望去,是一片火海硝烟。
    “那是剑冢的方向!”言寒轻喊道。
    云渺渺已经感到自己的脑子开始发昏了,传出去的纸鹤音讯全无,剑冢那边怎会陷入如此激战,师父可有收到传音
    她甩了甩头,竭力保持清醒。
    “言寒轻!”看着还在不断地从无法封补的缝隙间钻进来的妖兽,她咬牙道,“若是撑不住了,你立即去寻我师父!别在这跟我耗着,你撑不住的!”
    “说什么浑话!”言寒轻怒道,“我要是走了,你哪还有命回去!这会儿把你丢在这,我还是人吗!”
    “这样下去咱俩都得死!你听我一句!”
    “我听你的才是傻子!”他累得直喘,“少,少废话!说了不走就不走!你不是已经传了纸鹤回去嘛,再撑一会再撑一会定会有援兵的!”
    说着,他握着剑再度冲了上去。
    “你!”云渺渺不曾想平日里最是不靠谱的一个人竟然如此固执,咬紧牙关继续撑住阵法。
    这道缺口若是破了,凭他二人之力,是决计拦不住这些饥渴难耐的妖兽的。
    无尽消失之前那句话,仿佛就是为了嘲笑她如今的无力而说,算不上阴谋,只是纯粹想看到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罢了。
    正因如此,才更教人恼火。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可能,要歇一会儿
    “云渺渺。”身后传来言寒轻的声音,似是有些犹豫,又带着一丝困惑,“我的命兽,好像不太对劲”
    她回过头,方才还与他并肩作战的灵兽突然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獠牙与凶光,这般眼神,仿佛饥饿难耐时,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教人背后发凉。
    与此同时,不远处飞过的瞿如鸟也朝他们俯冲而下,险些啄中了他。
    言寒轻大吃一惊:“这些鸟怎么帮着妖兽啊!”
    话音未落,连他自己命兽也朝他冲了过来,惊得他慌忙闪避。
    水边虎蛟也呲出了獠牙,从水中爬了出来,脚边淌过的山涧中,居然有丝丝缕缕的血色。
    此情此景,着实教人心惊。
    事情的确不太对劲,妖兽已然逼到了护山大阵前,山中却无一人赶来,师父那边也毫无音讯,云渺渺能想到的,便是剑冢那边定然也出了什么意外。
    看着一面应付妖兽,一面还要阻止自己失去理智的命兽的言寒轻,一种颇为骇人的想法闪过脑海。
    妖兽们趋之若鹜地接连扑上来,又被归一阵艰难地挡回去,灵力的耗损比她料想中还要快,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打颤,所幸脑子还算清醒。
    以至于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线索终于连成了一条线,这环环相扣的局,一路步步为营,堕魔归来的上神,暗藏其中的内奸,都只是为了这最后一步。
    他们的野心不在于她一人,亦或是几个仙门弟子的命,也绝不仅仅是长生之血。
    他们要的是整座天虞山的覆灭。
    “云渺渺!”身后突然传来言寒轻一声疾呼,一只利爪居然从缝隙间挤了过来,朝她刺来!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抱着她往侧边滚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她回过神来时,归一阵已然碎在了妖兽爪下。
    而后,便是无数妖兽蜂拥而入,眼前昏黑一片,便是在最离谱的传说里,都不敢说出这般残虐的场景。
    言寒轻的灵兽,几乎在瞬息间,便被吞吃得一干二净,血溅在脸上,是火灼般的痛。
    “快走!”言寒轻一把将她拉起,拖着她往前跑。
    涌入山间的妖兽,仿佛早已饥渴难耐,山中鸟雀,林中灵兽,皆难逃虎口,郁郁葱葱的草木,眨眼间被浊气摧折,腐朽枯黄。
    便是想要御剑逃离,还未飞至半空,便会被妖兽击落。
    二人只得边跑便打,不染与剑光交错着,寒光刺目。
    而迎面扑来的妖兽却似不知疲倦,不惧痛楚,利爪与獠牙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劈下,便是竭力抵抗,也难有万无一失。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虽已经避开了要害,但这痛楚却不减半分。
    言寒轻强硬地将她护在身后,斩劈着面前的妖兽,自己身上的伤却在不断渗血。
    云渺渺为支撑归一阵已然耗去不少灵力,挥着不染为他挡下身后的偷袭。
    一道青光忽然从天而降,强劲的剑气刹那震荡四方,将他们周围的妖兽一扫而去!
    凌厉的剑气闪过道道残影,一击便杀了数头妖兽。
    看着眼前的人,言寒轻目露欣喜:“端华长老!”
    “退后!”端华喝道,面前的妖兽虎视眈眈地逼近,醴泉剑震颤铮鸣。
    他护着二人往山谷中退,过了这山谷,便是剑冢。
    他出现在此,云渺渺猜测念归那边应是无恙了,一面挥鞭一面问及山中诸多命兽的古怪。
    端华眉头紧锁,握剑的手指节青白:“被你说中了,梼杌的尸身被人动了手脚,其胆汁可化毒蛊,迷乱灵兽心智,眼下山中几乎所有命兽都陷入了疯魔状态,剑冢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
    他感到不对劲,折回那座山洞,却为时已晚,本打算前往剑冢禀报长潋,却在半途截住了一只传音纸鹤,这才晓得他们这出了大事。
    匆忙赶来,已然是这般景象。
    如此众多的妖兽突然一齐涌向天虞山,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巧合,这场局,怕是早早布下,就等着这一日。
    “掌门和其它仙门弟子就在山谷另一边,你二人莫要在此逗留,速速离去!”厮杀至此,看着他们身上的血,端华立即将二人推往山谷中,自己则留下断后。
    此时涌入山中的妖兽还仅仅只能从这一方向,能挡下一头算一头,他二人需立即将这边的状况禀报与其他人知晓。
    云渺渺和言寒轻领会了他的意思,一路厮杀奔向山谷对面。
    不断有漏网之鱼朝他们追来,平日里片刻内便能御剑飞过的山谷此刻却举步维艰。
    不必再拖延之后,也少了处处掣肘的无奈,不染也得以施展开来,招式仿佛从未经过脑海便顺畅地挥了出去,所及之处星火飞溅。
    相较之下,言寒轻的剑却慢了不少,换了她扣着他的腕继续往前跑。
    终于望见了谷口,她不由得心头一喜,累得发颤的手也似是多了几分气力,一鞭抽开从一旁扑来的一头妖兽。
    “言寒轻!要到了!”
    话音未落,却忽然感到掌心一沉,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错愕地回过头,却见言寒轻已然跌坐在地,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云渺渺你先过去吧,我可能可能要歇一会儿”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吃了一惊,扬手劈开正欲背后偷袭的妖兽,一把将他扶住,掌心传来温热的湿漉感,再看去,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他的后背,几乎被血浸透了,数不清的伤口中,三道爪印尤为显眼,皮肉与布帛黏连一处,将那么干净的白染上了刺目的红。
    她虽不精医术,可这样的伤口,便是三岁的孩童看了都晓得。
    是致命的。
    “言寒轻”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路的厮杀与焦躁,愤怒与不甘,如何应对这场变故的深思熟虑什么都没了。
    能看到的只有双手沾满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