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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

      她有些懊恼,还有些后悔,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又实在不擅打圆场,抿紧了唇,尴尬地坐在那。
    手边的鱼汤都快凉了,她忽然听到了一声笑。
    这笑声短促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轻率,更像是斟酌良久,终于释然而发出了轻叹。
    “没关系,只要师尊不生我的气,我就站得远一些,看着你往前走,护着你往前走,不会让师尊觉得烦。”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桓了很多年,反复思量,时常令他彻夜难眠,今日见到了她,所有的纠结都像是在瞬间尘埃落定了。
    “只要师尊别不要我”
    他忐忑着,不安的舔舐着干巴的唇。
    “只要师尊还认我,我死也不会走,你不认我,我也不走。”
    决绝如誓死之言,连一丝逃脱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就”陵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局促,急躁不已。
    她一急,好似要回绝他的架势,更令重黎感到挫败。
    总觉得自己如今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她不会原谅他,也不想与再有过多的瓜葛。
    这个念头令他如临大敌,草木皆兵,手里的热汤也再喝不下一口,直勾勾地盯着她。
    陵光被他闹得啼笑皆非,她本无恶意,只是一人惯了,在云渺宫度过的漫漫年月里,从没有人说要陪她一辈子。
    那些年,她其实从未觉得不安,种种恼人的情绪,全是在遇到他之后了。
    看着他忽明忽灭的眼神,想到他是怎么度过的这八年,她心里就很疼。
    她不晓得该如何去宽慰一个人,能想到的,只有应了他的心愿。
    可身为仙神,一辈子何其漫长,未来又何其难以预料,她有些怕,怕今日轻率许下的承诺,他日反而会成为难以割舍的牵绊。
    爱慕就像一场春雨后滋长的种子,在得到情根之前,她不知那是什么滋味,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喜爱了他多久。
    孤独,他原是离开之后,那种抓心挠肝的焦虑,不可名状的忧愁。
    可这样的心思,她不知如何表达,也不敢轻率了这点来之不易的相敬。
    这样的梦,她不知如何自处,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沉默良久,她轻叹一声,只能道:“今日且在令丘歇一宿,明日一早,你随我回昆仑吧,什么事都等回去了再说。”
    第八百二十五章 :哪有你这么问的
    听到“回昆仑”,重黎微微僵了下。
    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但想到自己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辈子陪着她,稍作迟疑,仍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跟师尊回去。”
    山中岁月悄然,坐在门前发一会儿呆,亦或是忙碌片刻,一日便消磨了去,陵光看着门外的青年,他已经在那坐了许久,安静得有些陌生。
    这重逢没有轰轰烈烈的恸哭,没有感人至深的忏悔,平静得不可思议,她此刻走过去,听他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像是重新认识了这苍茫人间。
    天色渐晚,西山上青蟹色的晚霞在缓缓飘荡,水中群鱼游弋,四下安然。
    不知沉默了多久,重黎听到她叹息的声音。
    “抱歉。”她似是犹豫了许久,将话在喉间转了又转,才能对他说出口,“魂胎散了,抱歉。”
    这话其实从她醒来便是心头个一个疙瘩,她应当早些同他说,只是一直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那魂胎是在八年前,替她挡下无尽一击而散的,司幽同她说,这是魂胎替她留下的福缘,方能换回她一魂,让他们得以重聚她的元神。
    虽说魂胎在成形之前是没有神识的,即便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上神也一样,可每每想起她就觉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
    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掐住她的五脏,让她想忘都望不掉。
    “迎战之前,我曾试着把它取出来但魂胎离体,即刻消散,到底是没能保住。”
    这件事,她觉得于情于理都该由她自己同他说,可当真说出口了,看着他蓦然怔住,眼底涌动着掩藏不住的失落,又有些后悔。
    “没,没事,这也不能怪师尊,是他福薄,是我福薄”重黎低下头去,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想说什么,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孩子没了的事,他八年前就听颍川说了,其母都魂飞魄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他做得不好,回来得太迟,没能陪在她身边,好好护着。
    他虽是一副平静淡然,不愿强求的模样,可她晓得,他定是很难受的。
    刚知道她怀着魂胎那会儿,他才恢复记忆,心中恨她至极,都时时守在一旁,骄横地同人夸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连名字都想了好几页。
    当初有多期盼,如今就有多失望。
    可他仍藏着自己的难过,不愿被她瞧出来,也跟着感伤。
    “权当缘分未到吧”陵光叹了口气。
    “嗯,或许是吧。”他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毕竟做爹的连他的来历都想不起来,实在愧对这孩子。”
    提及这段,他抖一激灵,狐疑地看向她。
    “师尊如今是恢复所有记忆了吗?”
    “啊嗯,差不多都想起来了。”陵光怔了怔。
    “那这魂胎的事师尊可还有印象?”他忽地站起,宽阔的胸膛像是一堵墙,直挺挺地杵在了她面前,认识他这么多年,陵光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如此腼腆为难的神色,抓着头发,纠结了许久,磕磕巴巴地问,“弟子记性太差,想了八年,还是没能想起何时何时冒犯了师尊,师尊师尊要是记得,能否告诉我原委?若师尊觉得不好意思,提示我一句就行!”
    说到最后,他难免有些着急。
    孩子已经没了,他不愿再这么糊里糊涂的。
    他不记得的事,陵光说不定是记得的。
    这些年他四处打听过,魂胎虽与凡胎不同,但也没有霓旌说得那么玄乎,碰一下就怀得上,说到底还是得得有个过程不是。
    可他就是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同她有了首尾,想知道自己几时如此忤逆不肖,大胆到连她都敢动了。
    若是真的,莫说事后想不起,他怕是一日都要想个回!
    陵光没想到这人说起话来竟如此不知委婉,说难听些简直不要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压着心头莫名而起的火气瞪了他一眼:“你你知不知羞的!哪有你这么问的?”
    重黎急急地问:“师尊记得?”
    “不记得!”她咬牙切齿地攥紧拳,耳尖烧得发烫,别看脸不想看他。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惯会惹是生非,招她不快的少年,如此挺拔刚毅,站在她面前有如劲松,稍近些,便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沉在寒冰下已有数千年的心思,将她还是云渺渺时的眷恋欢喜一股脑儿地勾出来,多看一眼,胸腔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不知披肩地烧。
    偏偏他问的又是这等问题,教她如何答?
    呸,就数他皮厚!
    于是她不耐烦地信口胡诌:“大概是在哪碰了一下就不小心怀上了。”
    他若是没查过魂胎怎么怀的保不齐就信了呢。
    看着她悻悻的脸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晓得她脾气素来不好捉摸,从前在昆仑的时候就喜怒无常的,有时突然就不理睬他了,他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自个儿嘴又笨,说不出好听话儿来,只能变着法儿地试着哄她,琢磨些好吃的送去云渺宫,让她早日消气。
    如今看着她板起脸,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慌。
    四下静默良久,陵光从眼角的余光里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低着头,一脸的挫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片薄帘,在疲倦的眼下铺开淡淡的影子,有些无力地细颤着。
    他叹气的声音,想一根无形的针,刺在血肉里。
    他说:“师尊,你是不是还怪我?”
    “我知道我这些年,早些年,都做了不少混账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不配叫你一声师尊,让你失望透顶,不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我如今想变得好一点了,我想改过,重新来过,我知道有些事弥补不了,你不原谅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只是想靠近你一点的时候,不那么自惭形秽,我只是很想很想陪在你身边”
    他这些年独自一人,走在海边看日出的时候会想到她,站在树下发呆的时候会想到她,看着天边晚霞的时候还是想到她,无时无刻,无所遁形。
    越想,越觉得心疼,越觉得难受。
    从前恨她,觉得她怎么都错,都是假惺惺,如今想起来的,却全是她对他的好。
    一日日,一年年,那些记忆清晰到根深蒂固,再也无法从他心上拔出去,一人前行,只觉什么都是晦暗的,沉重得几乎将他压垮。
    我一直在脑补三岁大庭广众问陵光孩子咋来的,然后被不染抽得上蹿下跳的画面
    这两天有小可爱在问师尊复活后跟云渺渺有了很大差别,关于这一点作者菌解释一下,首先,不是师尊不像渺渺了,渺渺的性格是师尊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师尊作为朱雀上神在昆仑山活了这么久,性格不可能很跳脱,早年刚诞生于世的时候,是何渺渺很像的,但经过了这么多,她不会再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样去思考,作为神明,会更加稳重。
    而且师尊刚刚活过来就下山去找三岁,作者菌看来,心情肯定是很焦虑的,找到人之后又放松下来,但要说马上就在三岁面前变得跟小怂包云渺渺那样,师尊的脸面往哪搁呀?
    师尊现在是有情根也有所有记忆的,会比前世更有人情味,这种人情味不会一股脑儿地泄洪似的涌出来,而是会在日常相处中一点点表露。
    或许是因为这样,小可爱们才觉得她和渺渺相差诸多,其实这是正常的,活了千万年的上神和活了三世的凡人,自然有很多不一样。
    渺渺也是师尊,是她的一部分。
    第八百二十六章 :心弦暗动
    他从漫无尽头的愧疚与伤心中挣扎着站起来,去做那些从前她希望他做的事,成为她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
    每每看着那些受他帮助的凡人露出笑容,同他说声谢谢,心头被挖空的那块地方,就好像被填上了一小块石头。
    经年累月,沉甸甸地装满了对她的思念。
    他怕她生气,怕她厌烦他,有了七情六欲,便会贪婪,她没醒来的时候,他只是盼着云渺宫外的冰层消融,再远远看她一眼就好。
    可如今她来寻他,他愿望就如藤蔓疯长。
    他晓得这样不好,可就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他想起有一年自己刚收了只作乱的海妖,浑身染血,蹲在海边清洗。
    那日的海霞如此瑰丽,夺了他的心神,让他忘了还能用净水咒,一人在岸边清理了很久。
    昆仑雪锦是极软的料子,在掌心搓洗了许久,却没能把血迹洗去。
    正值寒冬,霞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仿佛在他掌心落下了一层如血的色泽。
    他怔忡地盯着手里的布料,忽然觉得自己脏极了,于是拼命地揉搓着皮肉。
    洗得手掌都痛了,还是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