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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无耻之极愤怒至极

      马车里,男子俊美容颜上爬上一层寒霜,浅色薄唇微抿,大掌搁在腿上,蓦然紧握成拳,忽而伸出手来,修长指骨曲起,“叩——叩叩——”轻叩击了马车车壁。
    “主子爷。”车架外,骑在马上的陆平警醒地凑过去,悄声喊一声。
    “找个机会见见谢九刀,问问他,怎么护的人。”
    车架外,陆平一颤,他跟随在主子爷身边许多年,最清楚,车里的人,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实则此刻已经满含愠怒。
    车子往前行驶,陆平下意识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群人太多,人头攒着人头,一眼放去,根本无法从道路两旁,人山人海中找寻到他要找的人。
    车架的帘子动了下,“这个给谢九刀送过去。”
    陆平条件反射地伸手接过,定睛一看,车里人扔出来的,正是宫中秘药,专治外伤之用。
    “是,主子爷。”陆平拧着浓眉,却多看了几眼手掌中握着的白玉瓶。自然,他不会傻到以为,主子爷会给谢九刀送药,那这药,是给谁送的,自然不用多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珠帘紧闭的车窗,心中隐隐担忧……主子爷对那粗野的村妇,上心得越来越过了身份。
    可那皇城之中,看似波澜平静,实则却暗潮汹涌。
    太子殿下虽占据东宫之位,但皇子甚多,觊觎者暗中窥伺东宫太子位,也不在一二人之数。
    可以说,坐镇东宫之位,便不能够随意行差踏错,哪怕一步,也可让人捉住把柄,尾大不掉。
    陆平满眼担忧,垂眸看掌中的白玉瓷瓶,狠狠一捏,眼底射出森森杀意……他陆平发誓,如若有一日,那粗野村姑和她的……孩子,成了殿下的污点,威胁到殿下的声誉名望和地位,他陆平,将不惜一切,亲手手刃那女子!
    圣驾经过,人群久久不散,直到那仪仗队早已经离去,人们才在欢呼声中,三五成群地离去。
    连凤丫突然停住了脚步,三尺开外,隔着几个闲杂之人,望着那处,那是淮安府学左院的学子,在那一群七八个学子之间,连海清也正抬起头,那一眼瞥过,恰恰好,与对面女子相望对眼。
    微顿足,身旁的好友问他:“海清,怎么不走了?”好友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着三尺外看了过去,“那……那不是你那个大姐姐?”
    七八个学子一起看了过来:“海清兄,那是你大姐姐,最近风评不太好的那个酒娘子?”
    隔着人群,连海清依旧打量着对面那女子,模样还是那个模样,长相依旧寻常,他那大姐姐的身上,却似乎多了一层他看不懂的东西。
    提步,走了过去:“大姐姐也来观仰圣上龙颜?”
    “倒是巧,遇上你了。”连凤丫温吞道。
    “咦?大姐姐受伤了?”连海清伸手就要去摸,后者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去,连凤丫淡淡扫一眼对方:
    “不劳费心,这点伤,划算。”
    她边说,边盯着连海清的眼睛,清楚看到对方瞳子一缩,她勾了唇瓣,心中了然了……本来就是试探他的,看来他是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这伤,划算……划的什么算,想来连海清必定已经想明白了。
    连海清能够想明白她刚刚那话的意思,便是……他连海清不无辜,算计她的人里,有他连海清一份。
    虽然这事儿十之九稳,但此刻,再次确认后,她便再没有多余的顾虑了。
    挪开眼,抬脚,连凤丫避开连海清便走。
    “等一下,”前面,连海清挪了一步,挡住了连凤丫的路:“太狠了……大姐姐的心,是真狠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的视线,落在身前女子受伤的左肩上:
    “苦肉计并不高明。”
    她闻言,眸光重新落在身前翩翩少年郎的脸上,勾唇一笑:“管用就行。”
    连海清被堵得一嗫,张了张嘴,没找着反驳的话。
    见他这大姐姐又要走,又特意堵住了路,少年眸光有一丝阴郁,烁烁摇摆,似有一丝气虚:
    “做人留一线,海清劝大姐姐善良一些。”
    连凤丫差点儿笑了出来,心口隐隐怒火……善良?她要给谁留一线?
    “你只看我恶,怎不看我为何恶?
    你只看人惨,怎不看他为何惨?”
    欺她辱她算计她,她不能还手?
    抢她杀她要她死,她就不能够反杀?
    连凤丫心潮起伏涌动,狠狠一闭眼,花费很大气力,才压制住那股冲将而来的愤怒……到底,到底这世上怎么有人能够如此无耻!
    她眼底江潮起伏奔腾汹涌,似翻滚着的巨浪,“是不是我连凤丫就该被人予取予求,不还手,跪地磕头双手供上所有?
    是不是我连凤丫就该被人打了自认倒霉?
    是不是我倒霉了,你连海清才觉得对,事情就该如此?”
    这是第一次,连凤丫如此毫不留情面直接质问连海清:“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你长到这么大,身上的衣衫我就洗到了你这么大。
    你夏日读书累了睡午觉,我就在床边替你打扇子,冬日里冷了我就替你捂脚丫子。
    连海清,连凤丫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就希望看着她倒霉!”
    连凤丫怒,不是因为替她自己怒,是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个真正的连凤丫怒。
    继承了这个身体,连带着记忆一起继承了,正也因为她能够看到这些过去的记忆,才更加愤怒,为那傻子一样的笨蛋那个真正的连凤丫不值!
    连海清脸色一变,心口如被大锤敲了下,他哪儿还记得那些小时候的记忆?
    他一门心思都在读书,哪儿还会有时间和精力,记下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
    但此刻,被面前他这个大姐姐这样直白质问,连海清心里不太舒服起来。
    在他眼中,这个大姐姐就该是过得那个样子,就该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她从第一次反抗开始,她越来越好,过得越来越好,不光是她,还有他大伯她爹娘她亲弟,那一家子本来就是连家老宅一宅子里,最没有存在感的。
    一家子唯唯诺诺,打他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那就应该一直是这样……为什么要变?
    还有那个哑巴儿,既然是个哑巴,就好好的干活,活一辈子就算是赚到了,为什么要跑出来读什么书?
    一个哑巴读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就是个哑巴。非得占了闻老太傅关门弟子的名头,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是为大姐姐好,世道不是大姐姐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的!你以为三彩赌坊一个陆爷能算什么?我劝大姐姐三思而后行,不要真的结下不能够解的仇。
    就算魏大人把陆爷关进大牢了,没几日,陆爷绝不会真的有事的。到时候大姐姐就彻底没了后路了。”
    连凤丫清澈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忽而,嘴角一翘:“世道不简单,是人心叵测。”她抬起脚,迈步而去,“人心叵测,这是你七岁时,教会我的第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