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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与此同时,广宁侯府。
    王氏自打回府,脸色就很难看。
    她对谢汝可称得上仁至义尽,可这庶女太难管教,竟是叫柳家那位姑娘直接派了个丫鬟来传话,说不回府了,要和柳姑娘回去住几日。
    当着皇后和众妃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叫她早日归家。
    “她与那位将军的女儿来往太亲密了些。”
    谢父也皱起了眉,“不该带她入宫。”
    王氏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我如何能作主?那是首辅大人的意思,难保不是宫里那些娘娘的意思!”
    今日是为三皇子相看皇子妃,虽然三皇子的属意另有旁人,可未定下亲事的皇子又不止三皇子一人。
    谢父眉头皱的更紧,“她才回京,如何和宫里……”
    “她是才回来,可她和柳家女儿交好。平南大将军战功赫赫,这些年平叛出了大力,再者那柳夫人出自明家,她也甚是喜爱你那个女儿,人家或许早就勾搭上了明妃娘娘也说不定。”
    明妃虽然膝下无皇子,但明妃与兰妃的关系一向不错,兰妃可是有儿子的。
    “明日去把人叫回来,不许她再与柳家来往。”谢父说。
    王氏被气笑了,“你当你是谁,她要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你是冲进将军府把人掳回来,还是去宫里求陛下帮你把女儿要回来?”
    谢父脸色微微发白,“不可如此……”
    谢窈魂不守舍地坐在桌前,听着父母吵架。她神情恍惚,没听到王氏叫她。
    “阿窈!”
    谢窈猛地回神,“嗯?怎么了母亲?”
    王氏不耐地摆手,“快回房睡去。”
    谢窈脚底轻飘飘的,出了正房。
    “侯爷,你这位女儿主意可是很大,与她母亲一样。”王氏冷声道。
    啪——茶盏落地,碎成碎片。
    好半天才传来谢父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莫要再提她了,好吗,我不想吵架。”
    王氏似乎才察觉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安静了会,“不说了。”
    谢窈在门外听着,一种诡异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又过了好久。
    “她那命格……罢了,罢了……寻个合适的夫家,把人嫁了吧。”谢父叹了口气,好似一下老了十岁,“嫁得远些,最好离了京城,也省心些。”
    “就这样办吧,我会留意合适她的人选。”王氏也叹息一声,软了语气,“那……可要告诉她吗?”
    窗外的谢窈紧张地等着父亲的回答。
    “不了,叫她知道定是不会肯的。”
    “她与她娘一样,脊梁骨都太硬了。”
    ……
    谢窈心里揣着事,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母亲要给二妹相看人家,还要将她远嫁。他们的语气有些奇怪,提到二妹的生母时,似乎讳莫如深。
    谢窈一直以为,母亲不愿提起那女子,是因为厌弃到了极点的缘故,毕竟那是风尘中的女子,不比府上的其他姨娘,就说谢妗的生母孟姨娘,那也是大家族的庶女。
    可方才听着,母亲倒是没有多少恨,甚至还要问父亲的意思,关于二妹的事,母亲一向可作主的。这婚事,究竟有何蹊跷的……
    惊惧忧思,谢窈辗转难眠,当夜便病倒了。
    **
    翌日清晨,谢汝在熟悉的床榻上醒来。
    才稍微一动,脚踝处的剧痛传来,身体的知觉从熟睡中复苏。
    她想抬起手,撑着床榻起身,才发现左手被裹得严严实实。
    昨夜那身衣服在也脏了,她穿着新的寝衣,坐在床边,有些茫然。
    用了几息功夫将昨晚发生的事过了一遍,平筝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了。
    “姑娘,可好些了?”
    “沈大人呢?”
    平筝笑了,“大人还未回来,不过他走前交代姑娘好好养伤,不要乱跑。”
    谢汝垂下头,小声嘟囔:“我哪有乱跑。”
    她一抬头,见平筝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解道:“你总笑什么?”
    “我笑姑娘一醒来就问我家大人去哪里了。”
    谢汝:“……”
    “这有何可笑的,我来府上借住,醒来不该问问这府邸的主人在何处吗?”
    平筝立刻板起了脸,“应当的,应当的,姑娘不是想大人了,只是礼数周全,奴婢晓得。”
    谢汝恼羞成怒,“快些拿衣裳来,我要更衣了!”
    平筝正经地点头,“奴婢伺候您更衣。”
    转身时,没忍住向上弯了嘴角。
    谢汝低下头,也抿着唇笑了。
    用过膳后,谢汝被迫靠在窗边看风景。
    平筝坐在她榻边,正认真地绣着什么。
    “你何苦寸步不离守着我,我又不会跑。”
    平筝头也不抬,“那可说不好,您在奴婢这里没什么可信度。”
    上回烫伤,三天两头到处乱跑,害得她被她哥训了好几回。她也难啊,姑娘有自己的主意,大人那边又不好交代。
    她原以为姑娘就是一柔弱美人,可昨夜亲眼目睹了她将那宫女拉下水,自此便知,姑娘是外柔内刚。这回她也该强硬些,时刻盯着,直到大人回来,免得她看护不当再出了什么岔子。
    谢汝见通融不过,只得作罢,左右无事,便生出了与人闲聊的兴致。
    她看到平筝手里的针线,好奇道:“你在绣什么?”
    瞧着像是鸡,又像鸟。
    平筝道:“给我哥绣个荷包,他就要过生辰了,这是照着他们官袍上的麒麟绣的。”
    “……麒麟?”
    “是啊是啊,我还怕绣不好,昨夜偷偷摸进他房里,照着他衣服画了个图稿,您看。”说着就把桌上的纸递了过来。
    谢汝:“……”
    若不是知晓了答案,她还真不知这是麒麟。
    平筝见她神情复杂,有些犹豫,“怎么了姑娘,这……不像吗?”
    “嗯……像。”
    平筝好半晌没说话,继续低头绣了起来,再开口,语气变得很轻,“我从小也没学过这些东西,笨手笨脚的,但这是我能给我哥最好的东西了。”
    谢汝不知为何心里一涩,“他会喜欢的。”
    “他当然喜欢,”平筝又恢复了活力,“姑娘,虽然我不擅女红,但他从未嫌弃过,我送的东西他日日都在用呢。”
    谢汝感慨,“他是个好兄长。”
    她莫名有些羡慕。她也有姐姐,有兄长的,可他们都……
    姐妹间的算计,兄妹间也只有忽视与冷漠,父亲从小对她都格外苛刻,嫡母视她如肮脏之物,生母也……
    谢汝摇头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气,她的运气大概都用在了沈长寄的身上。
    “我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平筝提到兄长平瑢时,眼里在闪光。
    “那你们兄妹,是如何遇到沈长寄的?”
    平筝一个分神,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她将手指放在口中吮着,含糊道:“七年前,大人高中状元那日,偶然救了我们兄妹。”
    “那样早,七年前你才十岁吧?”
    “是啊,我十岁,我哥十三,还是两个小乞丐呢。我生了病,快要病死了,大人把我们兄妹接到了府上,给了钱医好了病,他没想叫我们跟着,可我们也无处可去,便一直追随到到了今日。”
    “接你们到沈府吗?”
    “没,大人早就离了沈家,独自生活了。”
    谢汝想问些再早的事,比如他如何从沈家跑出来的,他高中状元时,必定是全京城里最俊朗的少年郎,那时他家里人还欺负他吗,是不是看他得了陛下的青睐就转而想攀附他。
    可平筝却摇头,“我那场病挺严重的,好多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哥,记得他把我从路边捡回来,记得他自己饿肚子也要将我喂饱,记得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可别人的事,都没印象,我只记得他。”
    谢汝惊诧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啊?”
    “不是啊,不过我哥就是我亲哥,最亲最好的哥哥,哎,姑娘,你看看我这绣的怎么样?这里怎么下针啊,能不能教教我?”
    沈长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嘀嘀咕咕。
    见他突然出现,还慌慌忙忙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谢汝被吓了一跳,左手在榻上撑了一下,痛得脸唰的就白了。
    男人沉了脸色,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往书房走。
    “我的鞋……”
    “不需要。”他说,“或许我该将你的手脚都绑起来,叫你再乱动。”
    声音渐远,平筝松了口气,将未完工的绣品往薄毯下头塞了塞,塞到一半,门口落下一道阴影,另一身穿官袍的高大男子进了屋。
    平筝:“……”
    “走。”平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