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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可是塔克·麦克丹尼尔的回答却是:“荒谬。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以盖尔特为嫌疑人的基础来调查的。”
    塞利托无视了他:“你有什么看法,弗雷德?我想听听。”
    “我的线人名叫威廉·布伦特,正在追踪一条重要线索。他查到了一个人,和电网袭击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可他某天忽然失踪了,我查到布伦特失踪前正在调查一个刚搬到纽约来的人,身上还带着一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开一辆白色面包车。据说此人近期曾绑架并杀害过某人。过去的几天里,他就住在下东区的一个地方。我查到了地址,却发现那里已经成了犯罪现场。”
    “犯罪现场?”莱姆问。
    “没错。就是雷·盖尔特的公寓。”
    萨克斯说:“可盖尔特并不是最近才搬来的,他成年后几乎一直住在这里。”
    “正是如此。”
    “那么,这个布伦特到底查到了什么?”麦克丹尼尔一脸狐疑地问。
    “哦,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因为昨天他在盖尔特公寓后的巷子里被一辆纽约市警察局的巡逻车给撞了。现在人在医院,还没醒。”
    “我的上帝啊。”罗恩·普拉斯基轻声说,“圣文森特医院?”
    “是的。”
    普拉斯基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是我撞的他。”
    “是你?”德尔瑞惊道,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许多。
    普拉斯基说:“可是,不,这不可能。我撞的那个人,他的名字是斯坦利·帕默尔啊?”
    “对,对……就是他。‘帕默尔’是布伦特其中一个卧底身份的名字。”
    “你是说,他并没有被批捕?也没有因为企图谋杀和严重伤害罪服刑?”
    德尔瑞摇着头说:“这些都是假的,罗恩。是我们故意输进系统里的,别人如果要查只会得到他有前科的结果。我们抓到他做的最坏的事也不过串谋而已,后来我让他转作了线人。布伦特是个可靠的人。他最多也就是偷点钱,却是个出类拔萃的线人。”
    “可他为什么手里拿着一袋子杂货?在巷子里的时候?”
    “那是卧底侦查的技巧之一,我们都会用到。推着装满杂货的购物车或者拎着购物袋四处走动看起来没那么可疑。婴儿车是最好的掩护。当然,里面放的是一个假娃娃。”
    “哦。”普拉斯基喃喃地说,“我……哦。”
    但莱姆才没有时间管他的心情,德尔瑞提出了一个可能性相当高的观点,足以解释一直以来莱姆在这个案件中所感受到的不协调。
    他以为狩猎的是一匹狼,没承想对手却是一只狐狸。
    但果真如此吗?真的是有别人策划了这一系列案件,而盖尔特只是个替罪羊?
    麦克丹尼尔看起来还是一脸怀疑:“但我们有目击证人……”
    德尔瑞棕色的眼睛紧紧锁定上司的蓝色双眸,说:“他们可靠吗?”
    “你什么意思,弗雷德?”助理特工主管柔和的声音里明显增添了一丝锋利。
    “他们会不会只是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盖尔特,只因为警方告诉媒体那就是嫌疑人?而媒体自然是昭告天下?”
    莱姆也说:“只要你戴上安全护镜和安全帽,再穿上公司的工装制服……如果你和他又同属一个种族且身材类似,还有一张印着你的照片和盖尔特名字的假工作证……那么自然,有这个可能。”
    萨克斯也思索着这个理论的可能性:“隧道里的线路维修工乔伊·巴尔赞说,他之所以认出那人是盖尔特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名牌。他从没见过真正的盖尔特,再加上隧道里黑漆漆的。”
    “还有那位安全主管本尼·沃尔,”莱姆接着道,“传递第二封恐吓信时根本没见到那个人的脸。嫌疑人是从他身后逼近的。”
    莱姆接着说:“而盖尔特正是那个被绑架乃至杀害的人,正如你线人的调查结果所指。”
    “没错。”德尔瑞说。
    “证据呢?”麦克丹尼尔依旧不信。
    莱姆盯着证据板,摇着头说:“该死,我怎么会看漏了呢?”
    “你指什么,莱姆?”
    “盖尔特公寓里找到的那双靴子,亚伯森-芬威克牌的?”
    “可那和犯罪现场的足印吻合。”普拉斯基说。
    “自然是吻合的,小子,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重点是那双靴子就放在盖尔特的公寓里。如果那真是他的,就不应该在公寓里了,因为他需要穿着鞋工作!工人很少会一次性买两双新靴子,因为这种靴子很贵,又得自己花钱买……不,真凶知道盖尔特的鞋码然后自己买了一双。断线钳和手锯也是如此。真凶故意把它们留在盖尔特的公寓,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其他指向盖尔特的证据也是如此,比如五十七号大街变电站对面咖啡店里的头发。那些都是可以安排的。
    “你们再看看他的博客文章。”莱姆继续道,向普拉斯基从盖尔特公寓打印机里抢救出来的文件点点头。
    我的故事很有代表性。多年来,我一直作为线路维修员和故障检修员(类似于主管)为不少大型电力公司工作,经常需要近距离接触十万伏特以上的高压电线。我深信,就是这些无法被绝缘隔阻的、由高压输电线产生的电磁场导致了我的白血病。除此之外,已经有科学研究证明,高压线还容易吸附气溶胶粒子,造成诸如肺癌等各种严重的疾病,可媒体却对此绝口不提。
    我们有必要主动让所有的电力公司和公众了解这些隐藏的风险。毕竟电力公司怎么可能自愿公布或处理这些事呢?如果人们能少用哪怕现在一半的电量,一年就能拯救数以万计的生命,并且督促电力公司负起更多责任。反过来,这些公司也将不得不寻找更有效的供电方式,停止对地球的进一步毁坏。
    各位,你们必须采取主动,解决问题!
    ——雷蒙德·盖尔特
    “现在再来看第一封恐吓信的前面两段。”
    昨天上午大约十一点半,曼哈顿西五十七号大街上的mh-10号变电站发生了一起电弧闪爆炸事件。两个开口螺栓和一根本宁顿电缆将公交车站牌和变电站断路器后的电线连接起来;同时,关闭四座区域变电站,并提高mh-10号变电站断路器的电压上限,形成近二十万伏特的过载电压,最终形成了弧闪。
    这次事件的发生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是因为你的贪婪和自私。目之所及,整个电力产业尽皆如此,且必须得到制才 注释标题 应为“制裁”。 。安然公司摧毁了人们赖以为生的财产,而你的公司却在摧毁人们乃至整个地球的生命。罔顾后果、毫无节制地使用电力将毁灭这个世界。你像病毒一样阴险且不动声色地侵入我们的生活,直到人们再也离不开这个可以夺取他们性命的东西。
    “有什么不同?”莱姆问。
    萨克斯耸了耸肩。
    普拉斯基指出:“博客文章里没有错别字。”
    “是没有,小子,但那不是重点。电脑的拼写检查功能可以侦测到博客里的任何错别字并及时纠正。我说的是两份文字里的用词。”
    萨克斯用力点了点头:“嗯,博客里的语言和遣词要简单多了。”
    “完全正确。博客是盖尔特本人写的,恐吓信却是由他代笔写的——写字的是他——但内容却是真凶口述的,这个人绑架了盖尔特并强迫他把自己的话写下来。这些都是嫌疑人的用词,盖尔特并不熟悉,所以几个比较生僻的词出现了错别字。比如他的博客里就从未用过‘制裁’这样的词……其他几封恐吓信里也有错字。而刚收到的那封并没有拼写错误,因为那是嫌疑人自己用电脑发的邮件。”
    塞利托踱着步,地板吱呀作响:“还记得帕克·金凯德说过的话吗?关于嫌疑人的字迹?说写信的人很情绪化,心情很不好——这是因为盖尔特当时被胁迫写下了这些信件,换了谁心情都不会好。他还迫使盖尔特用手去拿开关和安全帽,好在上面留下指纹。”
    莱姆点头说:“实际上,我敢打赌博客确实是盖尔特写的。可恶,这说不定就是嫌疑人选中盖尔特做‘替罪羊’的原因。他读了盖尔特的文章,了解他对电力产业的愤怒。”
    随后他注视着那些实体物证:电缆、螺钉和螺栓。
    还有发电机,他盯着那台机器看了一会儿。
    随后,莱姆从电脑上调出文字处理软件开始打字。莱姆脖子上的血管和太阳穴都在鼓鼓狂跳——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因为之前突发身体状况的后遗症,而是一种信号,证明他此刻心中充满了激动与兴奋。
    那是一种对猎物的渴望。
    目标是狐狸,不是狼……
    “嗯,”麦克丹尼尔咕哝道,无视自己的手机来电,“如果真是那样——虽然我还是不那么认为,但如果真是那样,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轮椅上的犯罪学家一边缓慢地输入字符一边说:“我们来看看已有的事实。首先排除所有明确指向盖尔特的证据;现在我们姑且假设他确实是被人设计了。那么,先排除金色短发、工具、靴子、制服、工具包、安全帽和指纹。这些全都不要管。
    “好了,那么还剩下些什么?我们有一个关于皇后区的线索——红鱼子泥沙拉。他曾尝试过封锁我们找到的这一突破口,这恰好说明这个证据是真的。还有手枪,这说明真凶有办法得到枪支。我们还有一个跟市政厅地理区域有关的信息——发电机上的微迹证。还有两根头发——长金发和短棕发,这表示有两名嫌疑人。其中一个一定是男性,负责设置袭击陷阱;另外一人性别不明,但很可能是女人。还有什么线索?”
    “他是从外地来的。”德尔瑞提出。
    普拉斯基也说:“了解电弧闪的知识和如何设置陷阱。”
    “很好。”莱姆说。
    塞利托道:“其中一人可以进入阿冈昆的设施。”
    “有这个可能,但他们也可能是利用了盖尔特。”
    大厅里只剩下法医检验设备的嗡鸣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会有衣袋里硬币碰撞发出的动静。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麦克丹尼尔说,“和信息通信团队查到的结果一样。‘保卫地球正义’组织。”
    莱姆叹了口气,说:“塔克,如果能看到有关这个组织的实际证据的话,我也会信的。但我们没有证据,连一根纤维、一枚指纹、一点微迹证都没有。”
    “全在云端里。”
    “但是,”犯罪学家终于忍不住有些发怒,“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会有迹可循,一定会有。可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证据。”
    “这个嘛,那你认为事情究竟是怎样?”
    莱姆微微一笑。
    几乎与此同时,阿米莉亚·萨克斯摇着头说:“莱姆,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你知道我常说: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可能性无论看上去多么不合理,也是正确答案。”
    “我不明白,林肯。”普拉斯基说。麦克丹尼尔也一脸困惑:“你在说什么?”
    “我说,小子,你可能得问自己几个问题:第一,安德莉亚·杰森的金发是否和你找到的头发长度差不多?第二,她是否有个退役士兵的弟弟住在外地,并且有可能搞到一把军用点四五口径柯尔特手枪?还有,第三,过去两天里安德莉亚·杰森是否曾去过市政厅,啊,就比如——参加新闻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