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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不然沈夜澜这人虽不说是怎样的仁厚,但一向是极少让手底下的人去用那折磨人的刑具。
    如今也任由手底下的人用起这严刑了。
    只是终究是对方狡猾,这些人就是三魂七魄在刑具之下被榨得出了窍,却依旧是说不出个一二三。
    勉强说得出来的仍旧是那些个对头的暗号,而交易的对方是个什么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这已经审了几日,仍旧不得半点进展,案子有些进入死胡同里的意思。
    所以这会儿府里的虞沣儿告知的这些消息,无疑是叫这案子豁然开朗起来。
    “这样说来,她当初是被这个叫永晟的书生打晕?”而且此人还擅耍刀舞剑,还有后头交易时候的那些个暗号,让沈夜澜不得不重新怀疑起,这桩交易里,必然是有军营里出来的细作了。
    甚至有可能这永晟便是。
    而且这样的买卖,只怕并不止是一桩,而且从花馆子那里得来的线索,这样给那些神秘客人们玩乐发泄的姑娘,还不要庄稼地里长大的,就喜欢那种大户人家金汤玉食养出来的小姐,越是娇贵的他们越是喜欢。
    要用孟茯的话来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就该将那些个劳什子的客人抓起来才是。砍他几个脑壳下来,看看还有没有震慑效果,倘若没有就再继续,左右这样的人也不能算是人,说是畜生都是侮辱畜生。
    可惜了,那些人都有着自己的路子,暗访着来的,最是警惕,也不可能让人知道他们有这等非人的嗜好,所以来时都是蒙着面遮着脸,大家压根不晓得哪个是哪个。
    “虞姑娘是这样说的。不过三公子,不是我非得要将这些事儿都往柳婉儿那歹人身上牵扯,着实是她在一旁诱导,好叫我怀疑她跟着这个叫永晟的,别是一伙的。”说罢,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这个邪门的,真真是那地狱里跑来的恶鬼一样,瘟神都不如她,挨着哪个,哪个就倒霉。”
    沈夜澜不知道柳婉儿到底跟这件案子到底牵扯多少,但从虞沣儿的描述来说,柳婉儿的确是有目的性地劝着虞沣儿跟这永晟私奔。
    甚至还主动替他二人传送信物,替虞沣儿约柳婉儿。
    如此越俎代庖,意图太明显了。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是问题,而是玲珑嘀咕的最后那一句。
    但凡跟着柳婉儿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不倒霉不被她陷害利用的,便是她的亲姑姑,亦是如此。
    所以她图虞家什么呢?
    沈夜澜这个疑惑,不过是两天后,就得了河州那头来的消息。
    说是这虞老爷的女儿的确是去年跟一个书生私奔了,气得虞家老爷夫人都病在床上。是他家的小丫鬟,也就是丰慎儿身边的丫鬟在家打理,还悉心伺候,因此两夫妻病好后,便不找那丢人脸面的女儿,转而认下胡梨花做了义女,改名叫做虞婉儿。
    当时沈昼言还没从京城回来,这过继一事还是河州通判帮忙办的,大红色的章子盖在那过继文书上面呢。
    沈夜澜回来便与孟茯先说,如今那虞沣儿身体虽未好,可却是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自己的父母亲来接自己回家,也不晓得告诉了她这真相,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是不是要给生生气没了。
    而且这还不算什么。
    他担心地看着孟茯,“此事瞒不得几日,河州离南海郡并不算远,便是驿站里再怎么不得力,但最多也就拖个□□天罢了。而且……”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回,“虞姑娘的父母因嫌弃她做出这等丢人脸面的事,几天前已经变卖此处的房屋家当,带着柳婉儿一起迁移去京城里了。”
    沈夜澜说的哪件事情,只消一件,都是足矣把心心念念盼着父母亲的虞沣儿打入万丈深渊里。
    她活下来,只因是想见父母一面,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跟着别人私奔,没有丢虞家的脸面,也想告诉他们自己活着,她想父母了,想见他们。
    可是现在……
    “我现在是千般后悔,若是当时在姜家村里,杀了柳婉儿,哪里还有这许多事情。”孟茯想着虞沣儿若是知晓了她父母已经舍弃了她,不但误会了她,甚至还将那个怂恿她跟永晟来往的柳婉儿认作女儿,代替了她的位置。
    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夜澜何尝不后悔呢,只是当时哪里晓得,那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体里,会藏着一副堪比恶魔般的歹毒心肠呢但想起自己和三皇子在沈老九的事后,派人去杀柳婉儿的离奇事件。“杀不掉的,她的身边,就好像有邪神保护着她在这世间为非作歹一般。”想杀她,太难了。
    哪里有什么邪神,不过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有着那传说的中女主强大光环,便是怎么折磨都不会死,遇到千难万险也能顺利脱身,甚至还能得到所谓的幸福……
    可孟茯自己都觉得是匪夷所思,说出来谁会信?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当下,要怎么跟虞沣儿说?她叹着气,转问起案子的进度来,又询问那井中的尸骨,“可是还能辨别身份?”
    沈夜澜摇着头,“她们身上没有一件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而且那时候这南海郡人口杂乱,许多都未曾在衙门里做登记。”
    所以当下是无从查起,也不好叫她们的尸骨暴露在日光下,因此沈夜澜和衙门里的几位同僚商量着,不然先将她们给掩埋了,再查这后续。
    总不能找不到她们的亲人一日,就不下葬吧?
    “都是些可怜人,待葬了给我说一声,我去烧些纸钱吧。”孟茯不晓得自己能替这些枉死的姑娘们做什么,如今就期望着沈夜澜能将这案子一查到底,把那些幕后之人全部揪出来,也方能算是告慰亡灵了。
    夫妻两个自以为对于这南海郡已经尽力了,坊间治安什么的,都比别处要好些,可哪里会料到,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藏有这样的人间地狱。
    所以这些天里不单查案子,还将这南海城里里外外都严查了一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朱仙县一切恢复了正常,石头县那边建设也一日没有落下,大批的盘香和山货送到商栈里来,时隐之那里琢磨着,三月中旬左右就可以启程了。
    孟茯晓得了,心说这样正好,省得到时候那李誊来了,叫少熏看着厌烦。
    虞沣儿这里身体也逐渐好了,只是可惜她身上的那些伤,虽只是伤了皮肉,可以因为伤上加伤,又是化脓甚至长蛆,所以便如疤落了,好些地方仍旧是留下了狰狞的痕迹。
    孟茯已经尽量用些可以淡化伤疤的药,可仍旧没有多大的作用。
    虞沣儿却不在乎这些,如今只追问着,“我爹娘怎还不来?”
    这距离送信到河州去,已经十来天了。
    她身上的疤都落了,爹娘怎还没有一点消息,她有时候甚至想,别是衙门这里没通知爹娘。
    可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每日孟茯来给她换药,她必定要追问一回的。
    “我也不晓得,已经让人去催了。”孟茯还是拿这话搪塞她,只是心里想起她父母早认了恶人做女儿,远走京城了,便替虞沣儿难过。
    虞沣儿自也不傻,孟茯前日这样说,昨日也是如此,今日还是。她怎么能不起疑心,但也晓得再问下去,只怕还是这话。
    所以待只有玲珑一个人的时候,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玲珑姑娘,我求求你告诉我,为何我爹娘不愿意来?他们是真的没收到消息么?”
    相处这些天,不管是大人小孩,她发现了就是这玲珑最好套话,也是最能容易动摇的。
    因此她逮着这好机会,便不放过玲珑。
    玲珑知道一切缘由,心里早憋着一口气呢?哪里经得起虞沣儿这般可怜兮兮地求自己,一个没忍住只道:“你缺心眼还想着他们,河州离咱们南海郡才几天的路啊?这段时间跑几个来回都够了。”
    “所以我爹娘?”难道爹娘也遇害了么?虞沣儿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顿时是把自己吓得不轻。
    却听玲珑防备地看了窗外一眼,“我实话与你说,你可要冷静些。”
    “我冷静我冷静。”如今的虞沣儿只想要个真相,自然是万事听她的安排。
    便听着玲珑说道:“你爹娘已经认了你身边的胡梨花做干女儿,领着她去了京城,这头房屋田地铺子,已经卖了个干净,我家三公子倒是打发人追去了,可是你不晓得你身边这胡梨花是个什么妖精,这消息多半是递不到你爹娘面前了。”
    虞沣儿听得她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可玲珑的话还没说完,继续与她说着丫鬟胡梨花,原来叫什么,又做过多少歹事,却犹如那蟑螂一般顽强,不但不死,反而越来越好。
    她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只管顾着说个痛快,见那虞沣儿不言语,也没留意,就继续说着她的。“我不晓得你们当初怎么就把那样一个祸害留在身边了,也不想想真是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能识文断字?能懂得那么多?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捡着宝贝了吧?”
    这话倒是没错,虞沣儿之前换了几个贴身丫鬟,都不中意,只觉得要么太笨,要么大字不识一个,她带出去总是丢人脸面。
    所以当时得了胡梨花在身边时,见她生得漂亮可爱,又聪明伶俐,关键还识文断字,而且家里父母是断绝了关系,有着自己的独立女户,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去找?完全可以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可万万没有去细想,当时若是但凡用一两分脑子,也能想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只是现在说这么些,还有个什么用?而且听着玲珑说来,这是个极其邪门又狠毒的,所以现在虞沣儿都忍不住想,自己和那永晟认识,莫不是也是这柳婉儿设的?
    她一开始就想要代替自己?
    虞沣儿终究是没绷住,嚎嚎大哭起来,又恨又悔。
    听着她这滔天的哭声,玲珑有些急了,“哎,你别哭啊,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你现在哭将大家引来,夫人若是晓得我与你说了这些,哪里饶得了我?”
    虞沣儿想是因为经历了那些,整个人就像是重生了一般,性子变得冷静沉稳了不少,哪里还有半点十五六岁姑娘的稚嫩天真?
    听到玲珑着急的声音,方抑住了哭声,只咬着袖子将所有的委屈愤恨都吞进了肚子里,只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在计划着,她要如何夺回自己的一切,要让那柳婉儿付出这样的代价来。
    她不信玲珑说的什么,柳婉儿有什么邪神保护,她所遭遇的一切,她都要让柳婉儿尝一回。
    玲珑见她没哭了,过会儿也不咬袖子了,松了一口气,提醒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莫要叫夫人们察觉。”
    果不其然,这虞沣儿隔日还问孟茯她爹娘几时来。
    玲珑听了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
    逐渐她这身子好了些,开始在院子里走动,孟茯也不用日日来给她换药。
    而案子也有了些进展,沈夜澜沈昼言两兄弟联合,又抓了不少人,只是那永晟狡猾得很,反侦查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居然先一步逃了。
    孟茯有贝壳工坊和石头县那头的诸多事情要忙,也不能总挂记着这案子,只晓得进展了不少。而且她这几日里跟着时隐之和少熏见了几回,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那俩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那么点夫妻的意思。
    默契得有些不像话,本来是想暗地里问问沈夜澜,晓不晓得这时隐之为何一把年纪还不娶妻的,没想到司马少熏忽然来找自己。
    还将玲珑等人都赶了下去,然后趴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问孟茯,“阿茯,那李誊贱人不是要来了么?我听说他身边还带着两个美妾呢,你若是他若是来了这南海郡,晓得我还是独身一人,是不是会暗地里笑话我没有人要?”
    这个若是别人来问,孟茯肯定说大家都那么忙,哪个有空笑话你?但是这李誊就不一样了,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多半还真有可能会。“那你打算如何?”总不能马上找个人嫁了吧?
    司马少熏挪了挪身子,朝孟茯挤了过去,“阿茯,我跟你说,那个……”
    孟茯见她吞吞吐吐的,看了过去,竟然发现她表情有些娇羞的意思,直接吓了一跳,“好姐妹,你没事吧?”一面揪了揪她红润的小脸颊,“那个什么?”
    司马少熏嘿嘿笑着,似乎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一面低下头,“就是时大哥说,他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地位的,与我们家也勉强能算个门当户对,若是我怕叫李誊笑话我,不如先跟他假成亲,做个庄主夫人,气死李誊。”
    孟茯听着这话,怎么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呢。
    当初沈夜澜似乎也这般跟这样说,先成婚,反正是假的……
    这时隐之和沈夜澜虽说年纪上有些相差,但两位的确是知交好友,也不是没可能一计两人用。
    不过时隐之这话到底是真的,只是假成亲,还是跟自己和沈夜澜那样,她不好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看司马少熏这一副小娇妻的模样,她分明就是对那时隐之有情有义了,就是不晓得她自己发现了没有。
    所以孟茯问她,“那你如何打算的?”
    司马少熏的头埋得更低了,“我不晓得啊,所以我来问你。”
    孟茯扯了扯嘴角,“你想的吧,你若是不想当时你就一脸正义地拒绝了,只是这就算是假成亲,以后住在一处了,少不得会有些摩擦,你可要想清楚了,还有你爹娘那头同意么?你确定你爹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忽然变成自己的好女婿么?”
    “我爹他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小时候他还开玩笑说,说时大哥若是我长大了还没娶妻,就给他做女婿。”所以司马少熏一点都不担心家里那边,而且她是二嫁,当初被人欺辱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她这残破之身再想嫁给谁,哪个愿意?
    当然,她从来没有嫌弃自己。只是这一年多来,尤其是这一路去往辽国,时隐之对自己的诸多照顾,叫她心里很感动,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他有着足够的银子,也有着一定的名声。
    唯独没有的是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
    所以司马少熏想过,其实如果时大哥愿意娶她,她一定会做一个好妻子的。
    孟茯听得她这话,在看她这略有些花痴的表情,“不管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万要仔细想好,莫要凭着一时热血沸腾就做了决定,将来再后悔就晚了。”
    不是孟茯要在她跟前说教,而是这司马少熏当初不是犯过糊涂么?对着李誊一见钟情……所以孟茯很是担心她,怕她自己没有弄清楚就贸然点头了,到时候这热情散退了,又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个时候她自己受罪也就罢了,还伤害了时隐之。
    好在她的话,司马少熏也听了进去,“我觉得这次不一样,我会替时大哥想很多事情,他也会为我考虑。”而当初她好像就只希望盼着李誊回来……至于旁的以后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
    也有可能,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想,毕竟那时候李誊连回都不回来。
    所以司马少熏心里也想,这事儿也不能急在一时,关键是她不能连累时大哥,于是斩钉截铁地给孟茯保证,“阿茯,我觉得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不能凭着一时的热情做决定,我应该先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