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皇后娘娘、太子哥哥和福儿也被那柳二小姐欺负过, 所以柳二小姐也要亲自上门向我们道歉！”想了想, 林娇怡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这柳二小姐乃是挑起一切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她, 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事, 可偏偏, 对于她的惩罚，又轻不得重不得。
    若是对此女轻轻放过，别说姜皇后等人了, 就连明宣帝，心里头也会不痛快，明宣帝一向讨厌给他找事儿的人；可若是罚得重了, 柳二小姐那身子骨, 根本承受不住。除非明宣帝下定决心要了柳二小姐的命，否则, 打她几十大板或是让她跪上几天几夜这样的事, 根本不能让她去做。
    林娇怡提出的这个法子, 倒是恰到好处, 既狠狠地惩罚了柳二小姐一番, 又不至于让柳二小姐伤筋动骨。
    明宣帝看着林娇怡的眼神愈发满意，小女孩儿可真是他的宝贝, 又可爱又贴心，还颇有些机灵劲儿, 能够为他解决一些小麻烦。
    “福儿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的？”明宣帝问。
    “因为柳二小姐不知道她错了, 所以她才会总是去欺负别人的呀。让她挨家挨户地跟人道歉，不就是让她认识到自己错了的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吗？”林娇怡的话语一派纯真无邪，却是一语中的。
    “福儿说的是，到头来，朕看得竟还不如福儿明白。”
    “皇上言重了。”姜皇后笑吟吟道：“日理万机，遇到事情，便忍不住往深了去想，却不知，有些事情，其实最是浅显不过。福儿她小孩子家家的，心思简单，倒是恰好歪打正着了。”
    “皇后说的也有理。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过来的。福儿这孩子极有灵性，需得好好教养，才不至埋没了她。”
    “臣妾也是这个想法。”
    林娇怡好奇地瞅了瞅姜皇后，又瞅了瞅明宣帝：“皇帝叔叔，皇后娘娘，你们在说什么呀，福儿怎么听不懂？”
    “福儿现在还小呢，自然不懂，等福儿长大了，就懂了。”姜皇后显然没有要给林娇怡解释的意思。
    “皇后娘娘是在跟皇帝叔叔说小秘密吧？不告诉福儿，福儿还不想知道呢！何必找什么借口。”林娇怡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很是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姜皇后笑指着林娇怡，对明宣帝道：“皇上看看，这孩子！还因为这点子事儿跟臣妾闹起脾气来了。”
    “还不都是你惯的。”明宣帝一点儿也没有要同情姜皇后的意思。
    这个时候，明宣帝倒是有了些丈夫与慈父的风范，与姜皇后、太子和林娇怡四个人自成一个小世界，其乐融融。
    姜皇后一向知道，明宣帝首先是一个帝王，其次才是自己的丈夫。因此，对于明宣帝方才在柳家之事上的左右犹豫，她倒不是很在意。权衡利弊，本就是一个帝王的本能。若连这种事儿都要伤心一回，长年累月下来，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当明宣帝需要一个皇后的时候，她就做一个称职的皇后，当明宣帝需要妻子的时候，她就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这样，她才能够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姜皇后扪心自问，她爱明宣帝吗？
    姜皇后想，她是爱的，作为一个皇后，爱着自己的皇帝，作为一个妻子，爱着自己的丈夫。但皇后也好，妻子也好，终究只是她的一种身份。她想，撇除这些，她应该还是更爱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一些。
    其余的妃嫔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明宣帝与姜皇后、太子与林娇怡相处的情景了，但仍免不了看一次，嫉妒一次。
    后宫之中，得过君王宠信的妃嫔虽然不少，但始终没有哪个人，能像姜皇后一样，将明宣帝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也没有哪个妃嫔的孩子，能够像太子一样，得明宣帝的看重；或是像林娇怡一样，得到帝王这般无条件的宠溺。
    被观察者的心思，只有被观察者自己明白，观察者看到的，永远都只是表象的东西。
    “对了，皇帝叔叔，福儿有悄悄话想跟你说，耳朵侧过来好不好？”
    明宣帝见了林娇怡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来了些兴致，很配合地将耳朵凑到了林娇怡的跟前：“哦？福儿有什么话想跟皇帝叔叔说？皇帝叔叔听着呢！”
    “皇帝叔叔，柳昭仪的妹妹这次做错了事，就该诚心认错对吧？”林娇怡小小声地说。
    “嗯，对。”明宣帝想了想：“莫非福儿担心她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不是担心！是很担心！非常担心！皇帝叔叔你想啊，你小的时候，你的爹爹和娘亲要是逼着你去做什么事，你心里对这件事又非常不认同，就算你最后把这件事做了，你心里头能够甘心吗？”林娇怡说起这种话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稚语，但细细思量，倒有那么几分意思，所以明宣帝现在颇爱听林娇怡说话。
    “福儿觉得，那柳氏女就算迫于朕的旨意，老老实实的去向那些苦主道歉，心里头也不会甘愿？”
    “是肯定不会甘愿！听说柳昭仪的妹妹在家里的时候，柳昭仪的爹娘从来舍不得管教她呢！这一次多半也是走个过场了事。”
    明宣帝闻言，蹙起了眉：“柳爱卿还是颇明事理的，应当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那可说不准儿呢！我就担心，柳昭仪的妹妹这次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压去跟那些小老百姓道歉，回头就拿那些小老百姓撒气！皇帝叔叔，要不这样吧，咱们派一些人去保护那些老百姓，一则可以免去咱们的担忧，二则也可以考验考验，看柳家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柳昭仪的父亲，皇帝叔叔不是正愁该让他闲置多久吗？不如这样好了，要是柳家表现好呢，皇帝叔叔就考虑一下，让柳昭仪的父亲早点回来给皇帝叔叔当牛做马，要是柳家表现不好呢，说明柳家不诚心，柳昭仪的父亲也没有把皇帝叔叔的话放在心上，皇帝叔叔到时候就冷着他，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从林娇怡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柳家的不喜，但在提建议的时候，她的提议却是从实际出发，并无偏颇，这点倒是让明宣帝有些惊讶，小孩子不都是爱憎分明的吗？按理来说，林娇怡应该努力的跟他说柳家的坏话呀。
    明宣帝将这个疑惑问出口后，林娇怡道：“柳家的人，福儿一个也不喜欢，如果可以，福儿当然很愿意看着他们倒霉啊！但是，福儿知道，皇帝叔叔很忙，需要有人来帮皇帝叔叔干活，否则皇帝叔叔会累坏的。所以，就算柳家的人不敬着太子哥哥和福儿，只要他们能敬着皇帝叔叔，时刻把皇帝叔叔的话放在心上，福儿也就勉强不跟他们计较了！”
    说着，林娇怡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我很大度”的姿态。
    明宣帝见林娇怡事事都为自己考虑，以自己为先，感到很是暖心，又觉得林娇怡的话语颇有道理，便首肯道：“好，就依福儿说的办。”
    说到底，明宣帝这么看重柳将军，是因为柳将军好用又忠心。有能力的人不少，但有能力，能耐体察上意，同时又能够让帝王完全放心的人，却不多。
    若在明宣帝下了明旨的情况下，柳将军还不好好教导自己的女儿，那么，明宣帝确实该在他的中心度上打个问号了。
    这次的事中，明宣帝虽然表面上很相信柳将军，对柳家的忠诚毫无怀疑，但作为一个多疑的帝王，对于柳二小姐的无状，以及柳家人的言行，他的心中，就真的能够没有一点儿芥蒂么？显然不可能。林娇怡和太子要做的，就是将这份芥蒂给放大。
    等到明宣帝对柳家的忌惮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哪怕姜皇后等人不做什么，明宣帝也不会有重新启用柳将军的心思了。
    在明宣帝看不到的角度，林娇怡偷偷冲着太子做了个得意的小表情。
    这次，就算柳二小姐不想做什么，她也会努力的让她搞出些事情来的。她就不信，柳家对柳二小姐的改造，还真能有多彻底。
    现在，林娇怡对柳家和柳昭仪的感观很不好，柳家全家，从柳昭仪到柳昭仪她爹娘，全都滑不留手，像泥鳅似的，若不是柳二小姐露出了狐狸尾巴，只怕姜皇后、太子和林娇怡都不会注意到柳家。
    越是这样，太子和林娇怡便越是忌惮。
    当然，林娇怡现在也想不到那些复杂的东西，阻止柳家人卷土重来，只是她的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