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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最终, 林四爷还是扛不住, 与庄氏和离了。他与庄氏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这次反对和离之事, 也多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实实在在的好处与有名无实的婚姻, 该怎样抉择, 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在盛夏到来之时, 林筠巧也如愿入宫做了女官。如今她过继到了大房,名义上是林将军与林夫人之女,身份与从前相比自然不同。看在林家大房的面子上, 明宣帝与姜皇后也愿意赏林筠巧一个体面。
    林筠巧即将入宫之时,已经嫁为人妇的同胞姐姐林筠婷打着肚子来送她,执着她的手, 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如今母亲已与父亲和离, 你又有了出身,何苦要去宫里头熬日子呢?你如今虽说名声上亏了些, 但有了国公府嗣女的身份, 不愁说不到好人家, 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不好吗?你若是入了宫, 且不说宫里头风刀霜剑何等难捱,日后, 怕是连见上一面,都困难了。”
    林筠巧赶忙劝道:“姐姐莫哭, 如今你怀着身子, 可哭不得。”
    “知道我哭不得,就别惹我哭啊!”林筠婷瞪了林筠巧一眼:“你自小便主意大,做了决定的事,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你这样,又岂能让人不担忧?”
    “姐姐,了不得,你嫁人后,脾气见长啊!”林筠巧半玩笑半认真地道。
    “哟,你胆子不小嘛,如今连姐姐也埋汰起来了!”林筠婷双手叉腰,插到一半,自己也觉出些味儿来,感慨道:“你说得不错,我现在,脾气好似是大了些……从前在家里头做姑娘时,我出了咱们的小院,连大声说话也不敢的。”
    林筠巧微笑地凝视着林筠婷,见林筠婷面色红润,眉目间满是疏阔与满足,暗自点了点头:“看来,姐夫对姐姐确实是极好的。”
    “他自然……”提到自己的夫君时,林筠婷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霞,继而,有些恼怒地看着林筠巧:“与你说正经事呢,别岔开话题。我如今的日子,你也见到了。你素来比我有成算,往后,你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好,何苦进宫呢?宫里头那青云路,又岂是好走的?像我这样,寻个靠谱的夫家,日后小日子和和美美的,难道不好吗?”
    林筠巧淡淡一笑:“姐姐的日子,当然好。只是,人各有志,姐姐的日子,不一定适合我。我主意已定,姐姐就不要再劝我了。”
    如今,看似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但林筠巧又何尝不清楚,她们的好日子,都是仗着长房的势得来的?不是自己的,终究无法让林筠巧产生踏实感,这女官,林筠巧是一定要做的。哪怕林夫人当即为林筠巧寻一个好人家,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如今,庄氏身份尴尬,同样也是借了长房的势,旁人才不敢肆意轻侮,可有谁能够肯定,长房的势,她能够一直借下去?
    若是林筠巧入宫做了女官,那就不同了。林筠巧如今虽然被过继到了长房,但她到底是庄氏的亲女。只要林筠巧在宫里头过得好,哪怕是看在林筠巧的面子上,林氏族人也不敢怠慢了庄氏。
    更何况,如今好不容易走了林夫人的门路成功地打动了上位者,若是突然不去了,也不现实。
    林筠婷性子绵软,这些事,林筠巧是不好跟她说的,只叮嘱她:“待我入了宫,姐姐也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母亲如今与父亲和离了,一个人怕是寂寞得很,姐姐得了空,便常去母亲那儿坐坐,与母亲说会儿话,替我好好向母亲尽孝。”
    “大伯母与公主妹妹对我们有大恩,虽说我们姐妹现如今无以回报,可姐姐要记得林夫人和公主妹妹的好才是。平日里,也记得去国公府走动走动,不拘是带了自己做的针线也好,带些庄子上时鲜的瓜果蔬菜也罢,总是一份心意。大伯母与公主妹妹虽说不缺什么,但见姐姐这样有心,自也是高兴的。”
    虽说林筠巧姐妹如今已被过继到林将军与林夫人膝下,但林筠巧只在外人面前称林夫人为母亲,对内,她到底还是不敢真以国公府小姐自居的。
    林筠婷听着林筠巧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跟自己数着,忽地噗嗤一笑,亲昵地点了点妹妹的额头:“知道啦,明明我才是姐姐,不知道的人见了,怕要以为你才是姐姐呢!”
    说着,眉宇间又透露出些许忧虑来:“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们到底与大伯母与公主妹妹不熟,这样贸贸然上门,是否太过失礼了?”
    “不会,本就是一家子,上门给大伯母与公主妹妹请个安又怎么了?我们是因为大伯母与公主妹妹才会有今天,若是不上门,才显得无礼呢。姐姐莫要担心,大伯母和公主妹妹,都是极好的人,姐姐若是不知道该与她们聊什么,索性寻些民间的趣事儿说给她们听,也好给大伯母和公主妹妹解解闷……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姐姐若是待大伯母与公主妹妹尽心,她们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林筠巧不知道,她对林筠婷说的最后一句话,庄修容也曾对庄氏说过,这对堂姨侄的思维方式,在某些方面,竟是出奇的相似。
    林筠巧这一嘱咐,便嘱咐了许久。等到林筠婷头脑昏昏沉沉回婆家时,才发现,她原本想好的要嘱咐妹妹的话,竟一句也没有用上!
    林筠婷想了想,将自己积攒的些许银子取出来,对贴身侍婢道:“将这些给二小姐送去。她不日便要入宫,正是需要花银子的时候,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了。”她望着窗外,幽幽一叹:“妹妹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我也不指望沾什么光,只盼着妹妹一直安好,也就罢了。”
    林筠巧入宫那一日,林娇怡恰好收到了英国公府上的帖子,便没有去送林筠巧。
    入宫对于旁人而言,或许是生离死别,但在林娇怡看来完全不是个事儿,日后,只要她想,完全可以随时去宫里见林筠巧。
    这回英国公府给林娇怡下帖子是因为英国公府的小姐要及笄了,邀请林娇怡做赞者。林娇怡与英国公府的小姐周佩佩关系尚可,加之本身也没有做过赞者,心里痒痒,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英国公府是出了名的疼女儿,宴会当日,周佩佩身着金丝银线勾勒出的双蝶戏花百褶裙,头戴金镶玉冠,珠翠环绕,站在英国公府的花园中,当真是人比花娇。
    周佩佩的容貌在京都贵女中原本只是中上,这样盛装一打扮,倒将大半贵女给压了下去。
    不过,周佩佩最让人艳羡的,不是她的家世和容貌,也不是她今日这场盛大的及笄礼,而是她刚刚定下的婚事。
    “听闻荣泰长公主亲自上门英国公夫人商谈了几个时辰,这才定下了周姑娘与李二公子的婚事。要我说,这周姑娘也真是好命呢,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如意郎君,竟让她给捡着了!”有人酸溜溜地道:“也不知道荣泰长公主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我原还以为,李家二少夫人的位置,非宝福公主莫属呢!”
    “此话慎言!荣泰长公主素来宠爱宝福公主,对宝福公主未必就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若是信口胡说,传到外头去,看哪个能饶了你!”
    那人也自知失言,里面便住了嘴,聊起别的话题来。
    林娇怡素来鲜少与同龄的贵女往来,得知此事,啧啧称奇:“你与长公主姑姑家的哥哥订婚了?”周佩佩比林娇怡大不了多少,却明年就要出嫁了,多少让林娇怡有些不真实感。
    周佩佩闻言,红了脸,斜睨林娇怡一眼:“你也别笑话我,只怕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瞧着吧,近一两年,定然有很多夫人会邀请你上门做客的!待你定了人家,我可要笑话回来!”
    “我还小呢,定什么婚!”林娇怡摆摆手,她对婚姻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个哥哥嫂嫂的婚事上呢!她的哥哥嫂嫂们成婚都算是比较晚的,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急。
    “小什么小,再过半年,你可也要及笄了!及笄就可以订婚了!”周佩佩道:“若是男方家里等不及的话,一及笄便迎女孩儿过门也是可的!”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周佩佩见林娇怡一副懵懂的样子,自发自愿的做起了知心姐姐,指着贵妇对林娇怡道:“你看那边那位马夫人,一个月前的生辰宴上邀请过你吧?她家里头的嫡长子恰好比你长两岁,听说如今正在找媳妇呢……还有那边那位王夫人,她家里头虽没有适婚的嫡子,但她最疼爱的侄子也到年纪了,这一两年,她可没少邀请贵女上府里做客呢……还有那边那位陈夫人,曾赞过你手巧的,她家里头也……”
    林小公主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原本和蔼可亲的夫人们,似乎一下子都变得别有用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