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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绿意赠妆奁可敬可喜红情惊绮梦疑神疑

      话说喻氏在葛小大家中,向生姑说起圆房尚少费用,要托生姑向杨家借贷,那里知道乃武早交给生姑三十块钱,免为落一个接济生姑之名,反惹出外间闲话。当下生姑听得喻氏托自己向杨家借钱,不禁暗暗好笑,便笑着道:“自己有些私蓄,情愿取出作为圆房之用。”喻氏还怕不够,又问生姑共有多少私蓄,生姑笑道:“这是我平时做的活计,除了日常贴些家用之外,悄悄的储蓄着的,那里有多少呢,也不过二三十块钱罢了。妈妈,并了上去,可能够用了吗?也免得向杨家去惜贷,倒怪不好意思的。喻氏起初听的是由日常贴着家用所余,以为有限,如今却听得有二三十块,倒出于意料之外,不觉大喜道:“真是吗?倘是你有二三十块钱,那自然不必再向杨家去借了。”生姑笑道:“妈妈,这难道可以说谎的事吗?不信我便交给了妈妈就是,好得终须妈去办理事情用的?”说着,忙走到房中,在枕底把乃武所给的三十块钱,取了二十五块,用手中包着,余下五元,仍塞在枕底,以防到做新娘子的一天,或有什么用处。放好之后,取了二十五元的一包手中包,走到外面,在喻氏坐的旁边桌上一放道:“妈,这是我私蓄的二十五块钱,请妈收了,由妈妈怎样的化吧。有了这二十五块洋钱,还够不够呢?”喻氏忙把手中包解开,一瞧里面,不是二十五个雪也似的洋钱,又是什么,不由得笑颜逐开的道:“哟呀,倒瞧不出你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积下如此之多的洋钱。这也是小大的福气,有这样的一位又能干、又会赚钱的媳妇,只是如何可以用你的钱呢?”生姑笑道:“妈什么说的,我的钱难道就不是他的一般吗?用了有什么紧要呢?”说到这里,粉面上早飞起了一阵红云,低下头去,把喻氏瞧得只是的笑呆呆地向着生姑直瞧,生姑忍不住又向喻氏道:“妈,还得向杨家去借钱?”喻氏笑道:“有了你的二十五块自然不用再去开口咧,究竟向人家借钱,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呢?”说着,便把钱收好。到了晚上,喻氏已回转沈家。这天小大住在店内,夜间乃武又同生姑会面,生姑把喻氏要来借钱,已将前数天乃武交给自己的三十块钱,交与喻氏了二十五元。乃武听得,心中很是欢喜,知道和生姑变了以前的心肠,依着自己言语办理。
    光陰迅速,匆匆己过三四个月。这天已在四月中旬,天气已渐渐的爇将起来,有一天,也是合该有事,小大隔晚睡在家中,到了早上到店中去的时候,向生姑说明,今晚不回家来安宿。生姑正因乃武连日有事,到了杭州府去,昨天方才回来,小大却又住在家中,不能相会,生姑很是记着乃武,屈指一算,足足有半月光景没有相会了,今天听得小大晚上不回家中,心中很是欢喜,俟小大去后,即借着到杨家游玩,暗暗通知了乃武。乃武也因半月没同生姑约会,心中十分想念,见生姑来暗暗通知,心内也很喜悦。到了晚间,乃武悄悄的来到小大房中,同生姑优会。生姑见了,自然很是欢喜,靠在乃武身上,腻在一处。一面又把同小大圆房之后,怎样可以相会,问着乃武。乃武瞧生姑满面春情,眼角流俏,红生生的杏靥,只向着乃武脸上柔擦。乃武心中,早怦怦的动了起来,忍不住拥住生姑,推倒在小大床上,闹一个双鬼飞肩,生姑只斜昵着一对水汪汪的秋水,微微娇喘,越发把个乃武逗得欲仙欲死,约有半个时辰,生姑哟的几声,顿时一个螓首,在枕边滚了几滚,已是双目紧闭四肢松驰,乃武也不禁连喘带吁,把生姑抱得贴紧。停了一回,乃武方长长的吁了一声,一瞧生姑,也醒了回来,向着乃武微微一笑。这时天时,虽在四月中,夜间尚很有凉意。生姑忙扯了床上绵被,盖在身上。一壁同乃武拥抱得贴紧的细谈衷肠。
    正是快活,猛然间听到外面有人打门,叫道:“生姑,生姑,快开门来。”生姑一听,却是小大的声音,不由的花容失色,小鹿心头乱撞,乃武也听的是小大打门,心中虽也有些慌忙,却比较生姑镇定了许多,忙安慰生姑道:“别忙,待我回去,你装着方醒的神色,再去开门。小大瞧不见我同你睡在一处,自然他不敢说出什么话来。”说着便匆匆起身,穿好衣服,飞也似的去了,生姑也把衣服穿好方装着初醒般的寒糊答应了一声,悄悄的出了小大的房,把一支红烛也执在手中带出,方慢慢的走去开门。一看正是小大回来,小大倒也不生疑心,只是一眼瞧见生姑,两额飞霞,带着十分春色,好似又有些慌张颜色。当下小大以为是夜中开门,所以有些惊慌,也不在意,即走到自己房中,生姑究属心虚,忙执灯随了小大进来。灯光之下,瞧得分明,小大床上,一条棉被,己是堆在床中,凌乱不堪。原来生姑同乃武慌忙之间,未曾把棉被捂好,小大见了,不由的心中大疑,暗想怎地自己床上的棉被,这般的凌乱起来了呢?瞧这式样,分明是有人睡过一般,又见生姑面上越发的飞起了两朵红云,直满到耳边,小大越觉得生姑的态度可疑,只是自己同生姑,既未圆房,不要这时自己一闹,闹出了岔子,圆房的事情,又得生出了变化。二则究竟没有亲眼看见,不能说定生姑有了不端之事,便也不明言,笑向生姑道:“妹妹去睡吧。”生姑万想不到小大这时竟回到家中,怕小大瞧出了自己的行为,心中很是惊慌失措。又瞧在小大房中的棉被不曾招好,心中越是慌张。如今瞧小大并未动怒,反和颜悦色的唤自己去睡,以为小大并未知道,心内倒有些内愧起来,便放灯台,懒怏怏地回到房中,横在床上,暗暗的思忖方才的事情,危险万分,要不是住在一个门内,那就糟了。这般事情,究竟终觉不妥,将来如何是好呢?想到这时不禁柔肠百转,很觉得两难,那里睡得安稳。
    小大在房中,因起了疑心,先把生姑支开,方把被一揭,细细瞧看可有什么破绽?谁知方揭开被来,便发现了一个香囊,小大一见,忙取起一看,认得这香囊是生姑自己所绣,平日佩在衣襟之上,怎地今天在自己床上棉被中呢?这般看来,生姑定在这床上睡过的了,而且并不是和衣而卧,所以把衣襟上所佩的香囊,堕在床上。生姑因何要在这床上解衣而卧呢?又想着生姑方才的神色慌张,同了自己平日,也有晚归的日子,一敲了门,生姑总三脚两步,前来开门,今天却慢腾腾地的隔了足有一刻钟光景,方答应开门。见了自己,又这般的神色不定。床上捂好的棉被,弄得这般的凌乱。被中又有生姑所佩的香囊,这事端的可疑,不要生姑在这床上,干着不端之事。想到这里,不禁在床上四面寻找,可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却在被脚下又瞧见了一块手帕,小大忙取来一看,忍不住满面通红,心头火发。原来小大认得这块手帕,同平常乃武所用的一般无二,帕上又印着些水积,约有手掌般大小。小大见了,早猜到生姑同乃武定有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今晚二人定在这床上相会。想不到自己撞将回来,惊破了他们的好事,怪不得生姑面上满面春色,见了自己,神色不定,面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原来她在家中干出这般的丑事,同乃武早已勾搭上手。杨家平日待自己同生姑这般要好,却因了这个缘由。自己尚未圆房,一顶绿头巾,早戴在头上的了。想到这里不觉气得目瞪口呆,恨不得赶到生姑房中,把生姑痛打一顿。只是又想着自己同生姑一则尚未圆房,不要这般一闹,发生了变故,自己这般的贫困,相貌又丑,娶一房妻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万一生姑变起心来,自己再从那里去找这么一个标志妻子?又加着自己究竟未曾瞧见,有道是捉坚捉双,如今连见也没见过如何可以宣扬出去。二则乃武是何等样的人物,别说是在仓前镇上,无人不知,便是在馀伉县中,也赫赫有名,又是著名的刀笔先生,不要自己这般一闹,乃武恼羞成怒,自己不过是个豆腐店的伙计,论财论势,远不是杨家对手,只须乃武笔尖一动,便能使自己家破人亡,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呢。
    想到此时,只得把恶气按了下来。暗道:不如明天去看看母亲舅舅,商议之后,再作道理。忙把香囊、手帕一同藏起,准备以后作为证据。藏好之后,即横在床上安歇,预备明天去见喻氏、敬天,告知二人,再作道理。却说乃武同生姑勾搭,在家中瞒着妻子詹氏和姊姊叶氏,每逢了同生姑优会的晚间,即向詹氏推托在书房中安歇,替人家代撰刀笔文字。须在夜间静心下笔,因此睡在书房之内,实在到了夜间,听得詹氏、叶氏等众人,都回房安睡,即悄悄起身,到小大房中,同生姑优会。詹氏、叶氏倒也不疑。这一晚乃武也说是在书房中安歇,詹氏很是贤惠,便独自回到房,在灯下做着女红,尚未睡下,听得外面小大打门,生姑并不立刻出去开门,心中很是奇怪。悄悄一听,好似生姑住的一面,有着很凌乱而慌忙的声音,心中不禁起了狐疑。停住了手中女红,静心听着外面,只听得客堂中好似有人走动,心中越发大奇,便在门缝内向外一张。月光之下,望得分明,见乃武披着短袄,拖着鞋子,匆匆的走过,面上很是慌急,望着书房而去。接着听得生姑答应,出去开门。詹氏是个聪明之人,怎不知道内中情事。早料到了乃武同了生姑二人,定有了不端之事,心下虽很愤怒,只是詹氏为人,最是温柔贤淑,对于乃武,体贴万分,如今瞧进了同生姑的事情,也不言明张扬起来,只暗暗的思忖,怎样向乃武规劝。只因生姑已有小大是正式丈夫,不能再嫁别人,同乃武私通,若被小大知道,闹将起来,惟乃武的名誉上不好听,也要使生姑置身无地,而且使一个女子,身堕名裂,未免有伤陰骘,不如悄悄的劝乃武同生姑断绝,一则免得将来乃武名誉扫地,二则乃武身体也好保重,三则生姑也不致被人轻视。打定主意,便悄悄的睡下,又侧耳细听外面,小大生姑可在那里吵闹,听得很是平静,一些声音没有,暗暗叫了侥幸,以为小大并未知道,心下倒稍稍放了些心。只预停一天相劝乃武,免得再似这一回的危险。
    却说乃武自小大床上,匆匆地披了衣服,飞也似的望书房走去,走到里面,点起了灯,坐在床上,心头只吓得怦怦乱跳,不禁呆呆地的发怔,又怕小大疑心,闹将起来,岂不是害了生姑。心中便越发的忐忑不停,忙静着心,细听外面。只听得生姑开门,小大进来之后,即没有什么声浪,知道小大不曾吵闹,不觉暗暗叫了声好险。暗想喜得小大傻头傻脑。未曾发觉,不然害了生姑,是不必说,连自己的声名,也大有妨碍,万一传将出去。岂不大窘。又不禁想到自己同生姑,虽是你贪我爱,恩爱非凡,究属不是个正当夫妇,自己是个弃妻子的人,要娶生姑,当然是不成功了,既是不能把生姑娶回家中,同生姑相会,除了优会,别无妙法,将来难保不有比今天危险一些的事情发生,或者竟被小大撞见,那时非惟生姑无颜见人,连自己也不免被人家谈论,而且生姑同小大,是有媒人有庚贴的正式夫妇,倘是自己同生姑优会之时,被小大知道,捉起坚来,被人家知道了,还有什么面目,列于士绅之列。想到此时,觉得同生姑的事情,终究不妥,不如趁了这时,悬崖勒马,还能保住了以后双方的颜面同幸福,只是生姑生得这般的美貌,叫自己如何舍得下呢?乃武想来思去,横在床上那里睡得安稳,再也想不出一个妙法,可以不有如今晚这般的危险。直到了天色微明,方朦胧睡去。
    小大这晚,也猜透了乃武同生姑有了不端之事,欲到了明天,到敬天家中,请了母亲喻氏,一同商议怎样办法,因此也未曾好睡。到了东方日出,微微透起一线红日,小大即起身梳洗,生姑也即起身,煮了早点给小大吃了,小大并不多言,吃过早点,勿匆的出门而去,身旁早把昨天晚上在被中取到的香囊,手帕带好。生姑见小大出门,以为小大尚未知道自己同乃武的事,心中倒很放心。见天色尚早,加着昨晚受了惊慌,觉得很是疲倦,便仍回到房中,再睡下床去安歇。小大自出门之后,在路上暗暗思忖这事如何办理,倘说是声张出来,有道是捉坚捉双,既没捉住,如何能说定他们有了坚情,不如先同舅舅母亲商议一番,再作道理,便一迳向着敬天家中走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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