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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年少承诺,往事

      送魏扶德到梅贤妃的宫中,说起事情的原由,梅贤妃什么话都没问,对傅容月谢了又谢,便遵照吩咐将魏扶德领了回去。自此,梅贤妃谨慎小心,时时刻刻将魏扶德看得死死的,魏扶德又将傅容月的嘱咐说给她听,梅贤妃听后沉默了片刻,便亲自动手,给魏扶德熬了一碗药。
    魏扶德喝下这药,子时便高热不退,胡言乱语,一会儿喊着“别杀我”,一会儿又哭着哀求“你别离开我”“我恨你”这些胡话。御医来看过,都说魏扶德惊悸不断,忧思难安,恐是受了南宫越离去的刺激才病倒了,开了几个药,让魏扶德卧床静养,不要被打扰。梅贤妃便因此紧闭了宫门,不见客人,名正言顺的阻拦了所有探视。
    梅贤妃这边动作自然又周密,傅容月却已经趁着夜色离开了皇宫。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回去。
    她同魏明铮之间,还有一个约定。
    吩咐马车先行回去,吸引人的目光,傅容月一个瞬移便到了陈王府。走到书房前,果然瞧见魏明铮坐在庭院的亭子里,一身素白常服,温酒煮茶早就在等她来了。
    四月桃花茂盛,陈王府的庭院里栽满了桃树,魏明铮头上的那一株最是好看。他神色安然,素袍轻轻浮动,衣摆顺和的摊开在身侧,如诗如画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眼皮,刹那间仿佛风月在他眼底流动,真如谪仙出尘。
    他轻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定傅容月回来,摊开茶杯斟茶,淡淡一个字:“坐。”
    傅容月从容的在他跟前落座,魏明铮推过来茶水:“上好的明前龙井,你试试。我听说你喜欢同九哥喝茶,想来是个中行家。”
    “你放了什么在里面?”傅容月端着嗅了嗅,茶的清香里有种说不出的香气。
    魏明铮扯开嘴角:“你能猜到吗?”
    “是酒。”傅容月喝了一小口,笑了:“只滴了一滴吧,倒是一种奇怪的喝法。”
    魏明铮便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傅容月喝了一杯茶,魏明铮又斟了一杯,她并没有继续喝,端坐道:“十一弟说让我来此,就告诉我从前的事情,此时桃花开得好,除了缺点月光,好酒好茶当配好故事。”
    “故事?”魏明铮轻轻整理自己的衣袖,挑眉:“在九嫂的眼睛里,那些往事是故事,可在我的心里,那些往事并不是故事,是真实存在的,是我许下的诺言。九嫂,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格外放肆?别奇怪,既然九嫂今天来到这里,不管听到怎样的话,都请不要介意,就当是我放纵一次,出了这门,咱们便扯平了,如何?”
    傅容月微微颔首,魏明铮便指了指头上的桃花:“这事要说,得从这茂密的桃花开始说起……”
    魏明铮生在宫中,素来不被德妃喜欢,更别提亲自抚养他,一开始,他长在专门抚养皇子们的内廷阁里,惠妃看他可怜,便总时时照应着。魏明铮生来不哭,腊月里生,梅花繁盛的时节本不该开桃花,那日宫中的桃花却在普庸殿开了那么几株,惠妃看过,说他命理刚硬,不适合养在宫中,寿帝便为他找了个师父。这个师父是惠妃家族里的奴仆,当年随着惠妃在军中呆过,有官职在身,在京中也有府邸。自此,魏明铮就养在宫外。
    到了九岁,师父辞官,征得寿帝同意,带着他游历天下。
    随着师父在外奔波多年,师父的一举一动都很有计划性,他懵懂不知,从未问过。十三岁那年,师父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本该南下,却突然东去,说是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定。
    魏明铮身体不争气,在东去途中忽然生了一场重病,来势汹汹连床都起不来。行至一个偏僻小镇时,师父没想到会遇到苏绾。苏绾同师父是旧识的朋友,问明了苏绾的住处后,师父便带着他前去投靠,就寄居在苏绾的隔壁,师父离开时,就托苏绾帮忙照顾。
    至始至终,苏绾都知道他是谁,有怎样的身份,见他病中可怜,就让她的女儿在下学后来陪他玩耍说说话。
    他就在病床上第一次见到傅容月。
    彼时傅容月方是个小孩子,才七八岁,梳着可爱的双髻,一双眼睛总是咕噜噜的转着,一刻都停不下来,十分活泼好动。苏绾要她来陪伴病恹恹的自己,看得出来,傅容月很是不乐意。她在自己跟前坐不了多久,就总是想趁着苏绾分神跑出去玩,被拎回来后就气嘟嘟的鼓着嘴.巴念叨:“都怪你,都怪你,我娘又骂我了……”
    “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跟你去。”他实在是太寂寞了,从小到大,身边很少有同龄人,眼前的小女孩他总想亲近。
    傅容月便瞪着眼睛发怒:“你骗人,你连路都走不了!”
    魏明铮多少会不高兴,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咕噜噜的转着眼睛很快拿了新的主意:“哎呀,我知道了,你也想出去玩!屋子里很闷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傅容月就拍手:“那我有办法,保证你能走。你等着!”
    她悄悄溜出去,不多时再回来,身后跟了个壮壮的小少年:“大牛哥,就是他,我娘让我带着他玩,我可背不动他,你来!”
    小少年还比他小个一两岁,身子却着实壮实,二话不说就把他背上:“容月,我们去哪里?”
    这少年便是展大牛。
    傅容月带路,展大牛带着他轻车熟路的绕过后院,奔向院子后的深山。展大牛和傅容月明显是相熟的玩伴,他们找个平坦一点的地方将他放下,就自顾自的开始折腾。一会儿是掏鸟窝,一会儿是摸鱼,玩得不亦乐乎。他在旁边看着,难免很是羡慕,两人便也不让他闲着,给他个木桶拎着,摸了鱼就放在木桶里,让他看好鱼别跳了出来;树上掏下来的鸟蛋用布袋装了,怕被弄碎,就放在他脚边。
    他们很想要林间的飞鸟,可年纪小总是抓不到,急得傅容月连连抓头发:“哎,我要是能飞就好了!”
    “不然我们用石头砸?”展大牛提议。
    魏明铮便在一边好笑的叹气:“你们这样是抓不到鸟的。”
    “你有办法?”傅容月闻言就笑眯眯的凑过来:“快说快说,等抓到了小鸟儿就让大牛哥给你做烤肉吃,可好吃了!”
    魏明铮便教他们怎样设陷阱引诱鸟儿下来,怎么弄弓箭,才能真正抓到这些飞翔的动物。
    傅容月和展大牛连连点头,傅容月不耐烦听弓箭怎么做,自己去弄简单的陷阱;展大牛却对打猎十分有天分,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弄出来一张弓。展大牛力气大,悟性高,还真给他猎到了一只麻雀。傅容月也逮到了野鸡,自此,两人对魏明铮刮目相看,便常常都要偷偷带着他出去玩,傅容月也不烦他了,没事时,就缠着他要他说故事。
    两人的距离日益缩短,到了后来,不用苏绾催促,傅容月一下学就往他屋子里钻,吃住都要挨着他一块儿。
    师父的事情总是办不完,他的病也好得很慢,不过在苏绾的精心照顾下,还是慢慢的好了。
    傅容月能名正言顺的带着他出去走走,出门总是小心翼翼的牵着他,一遍遍的嘱咐:“朱骁哥哥,一会儿见到了他们,你可千万不要发脾气,咱们走快点甩开他们就好。”
    一开始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在田坎上遇到傅容月嘴里的他们,才知道是村里的其他小孩子。他们喜欢欺负傅容月,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小娘皮的叫着,他听得愤怒,却被傅容月拉着快步离去,才真正明白傅容月出门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心情十分复杂。
    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个看起来开朗又活泼的小姑娘,在人后一直承受着这样的侮辱。
    他多想保护她!
    于是在一次出去时,他开玩笑的喊过展大牛:“大牛,我看你总是跟那群小子打架,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不过。”展大牛搔搔头,随即涨红了脸庞:“打不过我也要打的,他们太讨厌了,总是说月儿的坏话,我要教训他们!”
    “我教你几招,保证你下次能打过。”魏明铮笑眯眯的。
    展大牛半信半疑,他便撑着病体上前,抬手,勾脚,推拿,力都没怎么用,展大牛已经摔了个狗吃屎。展大牛喜得围绕着他要学,他便细细的教了。展大牛悟性也不错,学得很认真,很快就上了手。下次再遇到那群孩子,他一个人就将那群人揍得爬不起来,哭爹喊娘的跑着回家告父母去了。自此,展大牛便成了孩子王,没人敢继续欺负傅容月了。
    魏明铮很是高兴,他不能打,但有人能替他出手,他高枕无忧。
    在凤溪村的几个月,他过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有一天晚上,傅容月窝在他的床前,头枕着手臂笑眯眯的看着他:“朱骁哥哥,你们以后会不会就在凤溪村,一直不走?”
    他一愣神。
    不走,好像是不可能的,他注定不属于凤溪村。但要离开她,好像心里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