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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前夜

      总要敢于违背。
    正文
    “我回来了。”
    联盟酒店顶层的元老间,房门微启,皮尔兹走进了房间,从那悬浮着的神龟罗载具上下来。
    房间格外地宽敞,与他不足一米的身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是为了办公方便而为每一任元老设计的“元老房间”,其豪华程度却堪比宫殿。
    巨大的电视有如时代广场的屏幕一般,吊灯金银璀璨,镶嵌的尽是些从各星球掠夺而来的奇珍异宝。头顶悬着的是巨大的鱼型骨架——它凝聚着灰星最后一只濒危的查尔拉尔鲸喷洒的鲜血。
    这个房间是殖民派肮脏暴行的罪证。将财富与珠宝都用于骄奢糜烂的皇室消费,这也是很大一个程度上星轮帝国后期疲乏无力的原因。
    在星联内战胜利后,主张平等与进步的革命派也曾提出过炸毁这间房间的口号,可奈何阵营中潜伏着旧势力与敌人的威胁,也只好妥协让步。
    而在皮尔兹在就任时公然住进这间刻满了肮脏罪行的房间,也曾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恭迎主人。”房间里面,一个酥软的女声随即响起。踏着轻盈的步子,声音的主人现出了真容——她并不如灰星人那般矮小,反倒更像地球人。她身材极好,细腰肥臀,一颦一簇都充满了致命力。
    她太美了,简直就好像……
    就好像根本不是真正的人一样。
    “呵,我们也多日未见了。今天我的行动有什么瑕疵吗?”皮尔兹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将身上华丽的衣装脱下,自顾自地挂在衣架上。
    “依我看来,虽然您的举动有利于提早达成您的计划,但并不利于您在星轮帝国中的长久地位。下届选举,您极有可能被撤销元老地位。”那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虽是动听,却即不像是告诫,又不像是劝说,毫无情感色彩,简直比机械音还僵硬。
    “那就可以了。虚伪文明的虚伪职位,我不会在乎。”皮尔兹说罢,进了里屋。吊灯的彩光,将那矮小的影子拉得狭长,厚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糅杂着血与无情的冷光。
    星际风云,已然在悄无声息中启动。
    “这可怎么办啊……皮尔兹一令否决,我们都无权出兵了。”涧莲垂着脑袋,言语中尽吐露出无尽的沮丧与焦虑。其他的领导人们也沉默不语,他们知道,最后的机会,已经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被个人的独裁以合法的形式抹杀。
    “赵啻贤,我的主心脏用于激活多尤米斯了,现在恐怕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哈兹坦维摇摇头,两只巨大的单眼中也尽是困惑。
    死寂,传响成虚无的回音。赵啻贤亦是眉头紧锁,低着头。就连那些在现场报道的记者们也没了唾沫横飞的心情,摄影师的神情也一个个暗淡下来。
    无数个家庭都守在屏幕前等待着,上万个国度在等待着会议的最终决定。
    无数双眼睛中流露出迷茫,与彷徨,超越时空的距离,聚在一起,丝丝相绕,化作无尽惆怅。
    “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良久,赵啻贤抬起了头。他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坚定与一往无前的勇气。
    就当是为了自己,也绝不能让小四川看着自己哥哥的遗物在此遭受前所未有的屈辱!
    “各位,既然我们不能以星际联盟的名义出兵,那好,从现在起,我赵啻贤将以我个人的名义征集军队,发起对仙王座的最后一战!”
    赵啻贤说着,将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各国的总统,首相,无人不面面相觑。
    以个人的名义出兵,将意味着删除星际联军的星际坐标,意味着遭受致死打击的时候无法呼叫星际联军的舰队前来支援!
    可那又怎么样?捍卫和平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
    “同意。我项逸风将以个人名义召集‘义军’,响应赵啻贤的号召。同时在战斗过程中删除星际联盟的有关坐标,决不会以星际联军的旗号对仙王座展开攻击!”
    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赵啻贤又惊又喜地回过头,果然,项逸风正高举起拳头,脸因为怒意胀得通红,脖子上暴起的大动脉起起伏伏宛如虬龙!
    “同意。猎户虫族近期也会展开一场‘私自入侵’响应赵啻贤的号召。”哈兹坦维亦高举起了虫爪。人群的热血重新被点燃了,臣服于权威已久的各界人士这一次不再沉寂。
    统计屏幕上,响应号召的国家越来越多,数据条在以几何式的速度增长!
    看到这里,赵啻贤一颗悬挂了以久的心,终于缓缓落下。禁不住,眼泪涌出眼眶,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成功了,成功了,自己成功了!自己没有辜负兄弟们的希望,没有辜负全宇宙的希望啊!
    星光的璀璨连接成星河的耀眼光芒,如同巨大的绸带,在无边瀚宇中缓缓流淌。
    这一刻,守在电视机前的赵赋源,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夜深了。
    灯光的昏黄,褪色了无言的惆怅。
    张冲如雷的鼾声在临时办公室内回荡,节奏连连,跌宕起伏如同钟摆回荡。办公室因为是临时用帐篷材料搭建的,很简陋,甚至连电灯都没有配备齐全。只有桌子上一盏光焰微弱的小油灯竭力燃烧着,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粘稠的生命,化为驱逐黑暗的火花,就像每一名枕戈待旦的战士一样。
    天冷,风大,这盏可怜的小油灯不知道让吹灭了十几次。是赵啻贤一次一次划着火柴点燃,让它断断续续地工作着。他现在有些想念巴塞星的驻地了,最起码是水泥墙的宿舍,还配有暖气保暖。而这里呢?薄薄的一层皮毡帐篷根本挡不住比狼还凶猛的冷风。不以星际联盟的名义组织攻击计划,也就意味着无法使用星际联盟的官方程序与网站,而在这偏远的混鲲边疆,甚至连记事本这种最基本的功能都在皮尔兹的监视之下。现在,只有将蓝图与作战计划手动用笔记录下来,再交由各自的代表回国施行。
    看似简单,实则每一步都需要周密的计划。包括每个时间节点,哪一国的舰队需要出击,都得他亲自过目。
    而成千上万的参战国的力量配置都必须写入作战大纲之中,这又谈何容易!为了最大限度地补充飞船能源,除伤病员外,所有人都离开了舰艇,以免耗能过多。项逸风和其他的一些将领分担了一些工作,但由于自己才是最了解计划的提出者,一切重点关节还需要自己亲自编写。
    鼾声不停地在大帐内回荡,只有叶冉仍和赵啻贤一样坐在桌前,顽强地继续着工作。旧伤刚愈的郑婷沐在旁边不停地往叶冉的杯中倒热水,生怕严寒一不注意就将叶冉从里到外击倒。
    她的手都冻僵了,被夹杂着风沙撕开的手背微微泛红,看上去令人心疼。
    “休息会儿吧,你不能累垮了。”
    泽莎尔一面在旁边帮忙编写,一面忧虑地问道。她从来没见赵啻贤如此卖命过,不论是在战斗时,还是在和平时。
    数十页的文稿堆叠摞起,高度几乎要与他的额头持平。赵啻贤听到后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恢复了状态,继续垂下脑袋奋笔疾书。
    “放心吧,我身子骨结实,没事的。”他冲泽莎尔微微一笑,和声说道。他的声音稳重而不失自信,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放心。看到这抹微笑,泽莎尔心中的困扰亦顿消全无,抖擞精神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这很累,而且很枯燥,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接受着所爱之人的鼓舞,与所爱之人一同奋进,为了那远大的目标而努力着,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踏踏。”
    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赵啻贤抬头看去,青袍加身,袍上那尊贵的金鲲栩栩如生!高大的皇冠吐露出无声的威严,明明它的主人还稚气未消,却令人打自心底升起一股敬畏。
    混鲲帝国当代央善皇帝,萨尔特蒙·西佛!他的身后跟随着的是莱尔多茗特,全混鲲最强的刺客,特工与贴身护卫。在莱尔多茗特的身边,是那日与张冲他们一同脱险的赫尔斐加。
    真不敢相信,摘取厚重头盔后的赫尔斐加居然是个窈窕可人的女子!
    “皇,皇……”
    “好了好了,咱们的交情,你不要再跪了。你先歇着,朕给你代笔几页!”见赵啻贤要给自己单膝跪地,西佛连连笑着将他扶起,又行至赵啻贤的座位旁,抄起那只未将笔盖合上的圆珠笔,笔走龙蛇地书写起来。
    西佛写的居然是流畅而清晰的星际联盟通用一号语言!而且,先不谈笔速是赵啻贤的数倍至多,就连所罗列出的计划,也与赵啻贤打算写上去的分毫不差!
    “皇上,想不到您原来这么给力!”见西佛洋洋洒洒的流畅书法,赵啻贤不由得凑上脑袋去,大呼起来。眨眼的功夫,西佛已经写起了两页!
    “皇上也许武功不及你,但兵书战例上的阅历可是比你的三脚猫多的多,书法的造诣更是能让你望尘莫及。说话过过脑子。”
    莱尔多茗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并无恶意,可是那尖利的语气还是吓得赵啻贤浑身一哆嗦。
    估计觊晓又作死惹这个更年期火药桶了?
    对,一定是这样!觊晓的锅!
    “哪里哪里,英雄所见略同嘛。只是我有些奇怪,你的全部计划应该并不像你透露得那样简单吧。”西佛一面娴熟地收好一页又一页飞舞的作战计划,一面好奇的问道。身为一个年轻的皇帝,他从不喜欢在他人跟前摆架子。
    “当然。”
    赵啻贤狡猾地笑了,笑容简直不像是他自己的,笑得泽莎尔有些懵。
    “多茗特队长。”
    西佛听到这里,冲莱尔多茗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赵啻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不打算让自己听,自己也不能显出很想听的样子。叶冉几个又将张冲拖出去,现在,营帐内只有赵啻贤与泽莎尔,以及西佛三人了。
    “这次进攻,虽然蓝本来自于项大队长的双龙拳战术,但却不止是那么简单了。我的计划便是……”
    “龙中之龙。”
    寒风吹拂,冷霜如同将士的铠甲,穿戴在帐外植物的叶片上。火红的营帐结起一层又一层的冰装,在凛冽的朔气中傲然挺立。莱尔多茗特看到,赫尔斐加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小丘上,独自沉思着。
    眸中倒映着繁星,浅紫的长发如瀑布般纯净。
    “那儿风大,冻着就不好了,下来吧。”她尽量用一种缓和的语气说道,语气中流露着焦虑与担心。与以往铁石心肠的形象不同,这一刻,她是确实卸去了所有的顽强。
    “不用你管。”
    然而,回复莱尔多茗特一片热心的,却是赫尔斐加冷冰冰的答复,就像她对待别人一样。
    沉默。
    莱尔多茗特轻叹一声气,她听到了,赫尔斐加在哭。她走上前去,轻拍两下赫尔斐加的肩膀,慢慢地,慢慢地,将她抱在怀中。
    “还在因为你弟弟的死而伤心吗?”
    “自从他追随刑古索斯格时起,他便不是我弟弟了。”赫尔斐加嘴上虽是应答得强硬,然而不听话的眼泪,早已悄无声息地浸湿了莱尔多茗特的手心。
    “可是,可是我没有家人了……”这一句压的很低,可莱尔多茗特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起风了,无情的冷空气贪婪地席卷着沿途的一切。莱尔多茗特感受到了赫尔斐加的温度,她将她搅在怀中,搂紧,搂紧。
    不用害怕,也不必悲伤。我,就是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