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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明珠被她闹醒,忍着困倦和疲惫,帮女儿穿好衣裳,轻声轻语地问:“小满,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小姑娘乖巧趴在娘亲的肩膀上,软声软气,听的人心都要化了,她说:“想吃豆沙馅的包子。”
    明珠抱着她,“娘带你出门买。”
    出了巷子就有一条卖吃食的长街,香气四溢。
    小满被明珠养得白白胖胖,抱起来很沉,她的胳膊有些酸,但也舍不得将孩子放下来,她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买了一笼包子,有豆沙馅,也有肉馅。
    明珠付了钱,又低头看了眼女儿,笑眯眯地问:“小满还想吃什么呀?”
    小姑娘摇摇头,“不要别的。”
    “好。”
    买完包子,明珠也不想在外面多待,正打算回家。小满抱着她的脖子,小小的拇指指向对面的小摊,“风!…飞!…飞飞!”
    明珠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卖风筝的。
    她上回自己做了个风筝给她玩,小姑娘当时只顾着摆弄自己的新玩具,早就忘记了这个会飞的东西叫风筝。
    明珠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家娘亲给你做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摊子上摆出来的纸鸢,画的形状都不大好看,用的也是禁不住风吹的纸张,用不了几回就会被风吹烂。
    小满点头,刚弹起来的小身子又乖乖趴了回去,声音软软糯糯,“好。”
    明珠抱着她回了家,锁好院门才放她下地。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乱走,平地摔了一跤,愣了好久,然后咧嘴放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好不委屈。
    明珠看了觉得好笑,将她扶起来,轻轻拍干净她身上的灰,“屁股疼不疼?”
    “疼。”
    “走路要慢慢走。”
    小姑娘装听不懂,睁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满饿饿。”
    明珠叹气,牵着她的小手去屋子里吃早饭了。
    明珠毫无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马车停在巷口,坐在马车里的男人良久过后,才缓缓道:“走吧。”
    他从京城带过来的暗卫,自然是留了下来。
    男人有令,“小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让她发现了。”
    “属下明白。”
    赵识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她,他方才几乎克制不住要冲出去,将她抓回来,一再忍耐,才沉住气。
    她胖了一些,气色也好,看面相就知她这两年过得不错,逍遥自在。
    赵识也早就腻了你逃我追的把戏,他昨晚脑子里想了千百种将人关起来,叫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逃开他的法子,还有让她害怕的手段。
    可方才见她抱着孩子笑脸吟吟站在清晨依稀绚烂的阳光下,别的什么念头都可以抛下,只要人活着就好。
    他只要她活着。
    赵识的心口好像又抽搐了下,闷痛一阵阵袭来,他掀开车帘,透了透气,苍白的脸色稍有缓和。
    明珠这几天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她心里惶惶不安,怕出什么事情。
    春日多雨,这天傍晚城中下了一场好大的春雨,雨声霖霖,半个时辰后泼天的雨势才小了一点。
    明珠将孩子哄睡着了,从箱子里找出一把没用过的油纸伞,她拿着伞,同红菱说:“我出去一趟。”
    红菱不解,“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出门吗?”
    来回一趟,衣裳肯定湿透了。
    明珠看了眼天色,雨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浑浊的雨水顺着地面上的石缝往外流,她咬了下唇瓣,“他没带伞。”
    红菱愣了愣,“谁?”
    明珠的脸明显红了,她小声说了三个字:“卫池逾。”
    “哦,那你快去吧!”
    明珠拿上另一把油纸伞,跑了出去,大雨天里路上也没什么人,但她还是感觉如芒在背,她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两眼,街上空无一人。
    明珠压下困惑,接着往前走。
    行至半路,明珠就碰见了卫池逾,男人手里握着伞柄,眉峰微蹙,似乎很惊诧会在这里遇见她,“珠珠,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一袭青衫,渐暗的天光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阵不怒自威的气质。
    明珠想将油纸伞藏在身后都藏不住,她垂首说了实话,“雨太大了,我以为你没有带伞,就…”
    卫池逾问:“就什么?”
    明珠被这道磁性的声音逼得红了脸,她说不出来。
    卫池逾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到屋檐下,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痕,他道:“就来接我,对吗?”
    明珠的手腕还被他攥在手里,发红的脖颈出卖了她的羞涩,“嗯。”
    卫池逾温声同她解释:“我是没带伞,同僚借了我一把伞。”
    明珠说话磕磕绊绊,“哦。”
    卫池逾也好几天没和她说过话,他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对耳坠,放在她的掌心里,“前两日得来的。”
    璎珞碧玉珠,镶嵌在金线里,这对耳坠看着就价格不菲。
    明珠媚眼含羞,脸颊发烫,“送我的吗?”
    卫池逾笑了下,反问道:“不然呢?”
    “哦。”过了一会儿,她总算肯舍得抬起头用正脸看他,羞答答的模样十分娇憨,她说:“我很喜欢。”
    她也有东西要送给他。
    可惜今天没带出来,只好改日再送给他了。
    两人在屋檐下等到骤雨停歇。
    明珠被他扣紧十指,她默许了这个动作,忽然间,她说:“我那天看见有姑娘给你递信了。”
    还不止一个,卫池逾在扬州城是真的很受欢迎啊。
    卫池逾淡声道:“有吗?”
    明珠肯定地说:“有。”
    “我忘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呀?”
    卫池逾一本正经地说:“你。”
    旁的人,旁的事,远远没有她重要。
    明珠被这一个简单的字哄得心花怒放,尾巴忍不住翘了起来,说这话便走到了院门之外。
    明珠依依不舍同他道了别,忽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转身回去抱住了他,轻轻碰了一下,而后就转身快速进了家门。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卫池逾了。
    院子里安静的诡异。
    明珠叫了几声红菱,没人应她。
    长廊下走出一个男人,眉目清澈,神色冰冷如霜,他的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意,眼底是一片浓郁的黑色,没有情绪。
    明珠被吓到栽倒在地。
    男人走到她跟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他问:“能耐这么大,怎么见着我,腿就软了?”
    第71章 你一直在骗我?
    明珠脸上的血色丝毫不剩, 四肢瘫软无力,若不是被他狠狠拽着手腕从地上扯了起来,恐怕又要栽倒在地。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 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男人白玉无暇的面庞冷若寒霜, 一种看不清喜怒的威严沉沉朝她压过来。
    明珠咽了咽喉咙,强行打起精神, 眼眸微微抬起,目光淡淡看着他, 也没有旁的表情, 她也不说话。
    赵识本来也不想用如此严肃冷漠的语气同她说话, 但方才她和卫池逾你侬我侬的姿态, 着实烫伤了他的眼睛,一把灼灼烈火将他的理智都快烧的没有了。
    他不自觉就收紧了手腕上的力道, 僵硬紧绷的下颌线条,森冷发寒。
    过了两年多平静的日子,明珠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怕赵识, 好像从前那些事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她将纤细瘦白的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挣开,低着脸冷冷淡淡地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不问倒好, 这一开口又把赵识气到了。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他内心涌起的仇和怨, 好不容易强逼着自己压回去, 有些麻木的承认她确实死了。
    每年来扬州城的寺庙里给孩子点长明灯, 心头就跟被人扎上几刀, 用烈火烧红的烙铁烫的鲜血淋漓。
    明珠也没打算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她真的不想再和赵识继续纠缠下去,她爱过这个男人, 恨过这个男人,现在是真的放下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是没有心惊胆战过被他找上门来,半夜做着噩梦冒着一身冷汗醒过来。可逐渐,她没有那么怕了,她释然了。
    赵识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的寒意渐渐消散,恢复成从容平和的模样,他说:“跟我回京城。”
    语气听着不似从前那般强硬冷淡,沙哑的尾音里带着轻轻的颤声。
    下过阵雨的傍晚,冷风四起。她穿着单薄的袄裙,轻纱抚袖,发髻上的玉珠流苏步摇,轻轻晃了晃。
    静默良久,明珠微张樱唇,“我不会跟你回去。”
    赵识立在寒宵中,摆着一张清冷疏离的面孔,气色渐次白了下去,他抿直了唇瓣,撩起眼皮望着她水漾的眼眸,那些在心里编排了无数次的狠话,在面对这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化作了一声叹息。
    明珠挺直清瘦单薄的背脊,她怕赵识威胁她强迫她。
    于是,她抬起小脸,乌黑的眼珠定定看着他,小声一字一句地问:“赵识,我如果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这句话问的又轻又缓,举重若轻的力道,轻描淡写落在他的心上。
    赵识眼底闪过痛苦的痕迹,会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他下意识回避那些记忆,好像这样就能忘掉当时锥心刻骨的痛苦。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了她的东西,哪怕无意中在书里翻到她的字迹,手指也会不受控制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