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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滴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凯莱尔古堡最高处的阁楼上时,希希莉娅就要准备出发了。
    收拾的东西很少,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此时此刻正被祁止提在手里,希希莉娅手里只抱了个毛茸茸的雪团,就是最后剩下的那只小狸猫,她打算一起带走。
    昨晚上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让小狸自己离开。与雪团不一样的是,小狸是一只已经成年了的狸猫,习惯了野外的生活,不能长时间圈养在人类的世界。当初希希莉娅把它带回来养着也是因为小狸怀孕的缘故。况且,小狸虽然长得可爱,外形像普通的家养猫咪,但是它的的确确是食肉动物,不能去忽视它的攻击力。
    她虽然没有去过,但也知道人类的世界不同于他们血族,是个法制且平等的社会。小狸要是伤了普通的人类,那必定不是可以被随随便便翻页的。想来想去,希希莉娅还是把小狸放走了。小狸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临走前亲昵的蹭了蹭希希莉娅的脚踝,在殿门前转了一圈又一圈,临近天明才离开,奔向那片幽森广袤、属于它的丛林。
    “还会再见的。”见希希莉娅的兴致好像不太高,祁止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我就是出去玩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希希莉娅语气轻快,扭头对他一笑,恍若星河坠落。
    祁止其实很惊讶,因为希希莉娅在他心中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虽然她已经有了少女玲珑有致的体态,祁止仍将她视作初见时那个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小女孩。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惊鸿一瞥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也许是希希莉娅待人处事时始终保有的烂漫天真,也许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一丝一缕朦胧隐晦、愧于见人的想法在一遍遍告诫、警醒他——不可以。
    ...
    这次的出行,希希莉娅独自一人打理的很好。什么东西需要带走,什么又不用,在她心中都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账目,甚至她还想要好要怎么安置自己带回来的狸猫。作为一个生活平顺,自小长在他人庇护之下的小姑娘来说,的确是过于冷静了。对于这场可以说是十分突然的变故,希希莉娅表现得异常的平静,丝毫没有让祁止操心,等他找到希希莉娅的时候,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这让祁止不得不刮目相看。
    “那我们走了?”祁止的声音很温柔,像一汪平静无波的潭水,清冽干净。无端的让希希莉娅有些无措、失落、烦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诚然,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但是她知道,为了这个决定,大家都付出了很多,每个人都比她承担得更多,她不能这么任性,更何况,她早就对人类的世界感到莫大的好奇与向往,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应该是最快乐的一个。
    希希莉娅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自诞生就生活的地方,笑着抱起床上的雪团,“走吧,我快等不及了”。
    太阳已经探出了一个头,东面的天空已经披上了金灿灿的霞光。金色慢慢的铺叠过来,与深蓝色的夜幕交织在一起,然后一点点的吞噬最后一点黑色,整个大地都被撒上了光芒,属于人类的时间开场了。
    来送希希莉娅的只有亚希伯恩一个人,也只能是他。
    亚希伯恩静静的站在古堡的门口,好像在认真的观赏日出。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高贵的雕像。事实上,作为亲王,他也的确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听到身后的动静,亚希伯恩转身,俊美的脸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肤色冷白,唇色殷红,却不显女气,流畅的下颚线条透露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英挺非常。
    看见她,亚希伯恩只淡淡的笑了一下,“希希莉娅。”
    “哥哥。”希希莉娅小跑几步,用空下来的一只手牵住了亚希伯恩的手,干燥巨大,让希希莉娅觉得格外安心。这是和她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的哥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
    “走吧。”亚希伯恩任希希莉娅牵着自己,朝着祁止点了点头,“我送你出去。”
    虽然在血族的嘴里,总是把人类生活的地方和自己所处的地界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是血族和人,确实是生活在同一个维度,共享同一块土地,同一片天空,一样的日出日落,四季变迁。
    之所以这么多年无人知晓血族的存在,除了血族和人类签订的协议之外,还因为在血族生活的地界外围了一层厚厚的“结界”。
    说“结界”好像也没有那么恰当,这不是小说中那套怪力乱神的传说,而是利用了光线折射、空气密度、地磁异常等现象交叠产生的一个特异空间,外面的人看不到、摸不着,它可以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想要开启这个“结界”也并非一般人可以做到,所以亚希伯恩想利用“结界”的力量替他保护希希莉娅。最起码,在茫茫人海中,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找到她。
    话是这么说,但是并不是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比如祁止可以以血为钥,开启这面透明的大门。
    祁止轻车熟路的拿出小刀,薄如蚕翼的刀锋在手腕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液从血管蜂涌而出,瞬间就汇聚在一起,洒在了绿茵茵的草地上。
    这次亚希伯恩很清楚的看到了祁止血液里闪烁的光点,一星一点的莹莹之光,潜藏在鲜红之中不被他人所见,只有在这夺目的阳光下才显露出它的特异之处。
    希希莉娅看得直皱眉,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晓得保护好自己的,就算是一定要用到自己的血,那也破个小一点的口子啊,流了这么多血,得多疼啊。
    祁止注意到了希希莉娅的担忧,低声安慰,“没关系,不会饿着你的。”
    才不是因为这个!希希莉娅气闷,在地上跺了跺脚。
    看到希希莉娅娇憨的小动作,祁止低声笑了笑,声音像漂浮在空中突然爆破的气泡,又轻又苏,听的希希莉娅有些耳热。
    亚希伯恩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平直的往下拉了拉,眼中是掩也掩不掉的落寞和苦涩。他知道,一旦把希希莉娅送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他何曾不想把希希莉娅一直困在他的身边?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原本,希希莉娅就是作为他未来的伴侣而存在,在纯血的家族,为了保存血统的纯粹,这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血族经巨变,发展到现在,亚希伯恩恍然发现,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唯一的纯血公主。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为希希莉娅修建一座华美异常的宫殿,然后把她锁在里面,永远陪伴自己,让他漫长又冰冷的生命有那么一点鲜艳。
    但是亚希伯恩知道,他做不到。他的小公主是古堡里唯一的一点生机,他没有办法去亲眼见证这朵娇艳的小玫瑰日渐枯萎。所以他隐瞒了一切,不曾逼迫她去做任何她不愿的事情,甚至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任何超出兄妹情谊的强烈情感,他是个好兄长,也是好演员。
    他演的好极了,以至于他的伯父伯母——希克斯公爵夫妇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他们用甜蜜的口吻和他商量,让希希莉娅苏醒之后和艾斯维亚在一起。
    他当时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等希希莉娅醒来,我会同她商量商量。”
    有谁知道,他的内心在遭受怎么的煎熬,心中不断翻涌的浓浓妒意快要把他吞噬干净了,凭什么?那是他的,自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谁也不能抢走!
    希希莉娅苏醒的时候,对上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浅绿色眼眸,他分明的感受到了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迷惘和失落。
    希希莉娅单纯得像张白纸,对他只有浓浓的依赖,尚不知“情”字为何的希希莉娅无比憧憬着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太危险了,亚希伯恩不敢放她离去,亦不忍将她困在方寸之地。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她还小,纯澈又天真,等他接回她的时候,她应当还是这般的娇憨懵懂,亚希伯恩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希希莉娅长慢一些,再慢一些。
    '''
    祁止手腕处流下的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小小的溪流,很怪异的,似乎是有什么力量控制着,血流被牵引着绘成了一幅繁杂诡异的形状。当最后一笔落成,面前的空气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波动,显出隐隐绰绰的波纹,希希莉娅甚至可以听见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清脆鸟鸣。
    门开了。
    有阵阵的微风从开口处吹进来,希希莉娅闻到了风中携带着的泥土腥臭、草木清香和氤氲的朝气,那是完全不同于血族的一种让人欣喜向往的生气。
    西亚伯恩背着手慢慢的后退一步,衣摆在风中被吹的猎猎作响,他的面色平静无波。
    “旅行愉快,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