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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那一天,少年换上了郁秋为他亲手缝制的新衣,高高兴兴地去了集市,在集市上买了一支桃花簪子,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郁秋的样子。
    桃花落在她的肩头,真的好看极了。
    第67章 怀着珍重和喜爱
    67.
    司珩青去买酒的时候, 她拿出无情剑,拔/出剑鞘,在手里掂量了一会。
    手掌擦过剑刃, 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剑刃锋利无比, 刺进去应该少一些疼痛。
    她淋了冷水,吹了风, 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目的是取走情丝, 让司珩青专注于修道, 但这么做并非完全没有风险。
    剑剖开的是司珩青的心口, 位置稍有偏差, 他可能会当场毙命。
    那次在苍龙秘境,她抛下重伤的司珩青去救陆渊, 险些以为大徒弟要命丧秘境之中。
    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无数次后悔莫若,也曾暗暗发誓——
    若他熬过了这一劫, 日后必当好好待他,护他安然无忧。
    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想一想罢了。
    后来不也一样?骂他打他, 将他送往食人岛, 对他漠不关心。
    郁秋握着剑柄, 手有些发抖。
    手抖是办不成事的, 万一刺偏了, 她将亲手杀了阿青。
    她想:阿青喜欢的人是她, 那截情丝也是为她而生, 由她收走,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理由只能自欺欺人。
    没多久,司珩青欢喜地回来了。
    郁秋抬了下手臂, 他便放下酒坛子,过来抱她,将她扑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真烦人啊。
    郁秋勾起唇,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下徒弟的后脑勺,掌心抚过他的头发。
    旁人走火入魔失了心智,要么堕入杀伐道,戾气深重,六亲不认,要么疯疯癫癫,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司珩青走火入魔,却只是缠着她,黏着她不肯放手,只记得她的好,全然忘了过去她是如何伤害他、如何欺负他的事情。
    养这么个漂亮、听话的炉鼎,一定很快活吧。
    这个念头一产生,她立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
    禽兽不如,妄为人师!
    “可以了,”郁秋推开他,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司珩青点了下头,表情淡淡的,眼里噙着笑意,桃花般的眸子微微垂下来,眼角那颗泪痣格外招人喜爱了。
    少年的喜欢总是热切的、不加掩饰的,不像她一样老气横秋,战战兢兢。
    她望着少年人的脸庞,目光落在他薄薄的、微微上翘的唇上。
    唇印在她脸上的触感,她仍然记得清楚。
    小的时候,父王和母后都喜欢亲吻她脸颊,怀着珍重和喜爱之情。
    亡国之后,再也没有体会到被人珍重的感觉了。
    可是在司珩青面前,似乎又能找到被疼爱的感受了。
    她喜欢醒来喝她泡的茶,喜欢他给自己梳头,就连他在院落里打理花草的样子,她都能盯着看很久。
    郁秋朝他笑了下,杏仁眼眼温柔如水,唇角露出漂亮的梨涡,长发散在肩后,飘亮得像是住在森林里的花精灵。
    司珩青有些晃神地看着她,下一刻郁秋朝他走近,双唇微微分开——
    他心跳变得很快,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她,突然听到“刺”地一声,他低下头,看着郁秋刺在他心口的剑,眼睛微微睁大。
    “师尊?”他如在梦中,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郁秋面上的笑容消逝,双眸无神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司珩青轻轻地抽出一口气,心疼得打颤,咬咬牙说:“为什么?”
    他脚步有些站不稳了,郁秋一手扶着他后背,将他放倒在地上,凝神想着如何将剑从他心口抽出来。
    司珩青双手抱着剑,血从他手掌渗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他双眸清澈,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轻轻说: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师尊……阿青一定会听话的。”
    “师尊……”
    郁秋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玻璃渣子卡在五脏六腑,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请来医修给他缝了伤口,还没施救她就走了,看也不看徒弟一眼。
    她不敢看他,不敢去关心他。
    只日夜将自己关在屋里,什么人都不见。
    唯独看着那捧晶莹如雪的情丝,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像守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宝物。
    “主人,老大清醒了,你去看看他吗?”
    “主人主人,他伤恢复了,你就当做没事发生,去看看他吧。”
    “主人……你再不搭理他,就要彻底失去徒弟了。”
    “……”
    郁秋始终没有勇气踏出门,这一次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说几句好听的话将人哄回来了。
    剑刺进他胸膛之前,她还想着——
    阿青的唇看上去很软,想亲一亲。
    她甚至异想天开,觉得和阿青在一起应该也挺好的。
    她会疼他,宠他,一直照顾着他。
    可她还是亲手将剑刺进去了。
    少年央着她,求她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暗自庆幸地想: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再去面对他了。
    过了几日,司珩青仍然杳无音信,郁秋思来想去,忍不住问陆渊:“他走的时候,留什么话没有?”
    陆渊摸不着头脑,“师尊,不是你赶他走的吗?你还关心他什么?”
    她想想也是,遂又闭上了嘴。
    春去秋来,青秋渊越发凋敝,郁秋常常闭关不出,对另外两个徒弟近乎不闻不问了。
    她写了一封封信,想过跟他道歉,想跟他解释来龙去脉,也曾多次打听他的消息,最后都放弃了。
    偶尔路边看到青涩的少年,会忍不住想到司珩青以前的样子,也会忍不住对路边不知名姓的少年格外温和。
    司珩青第一眼看到她,就决心对她死心塌地。
    而她,花了漫长的时间,才渐渐地摸清楚自己的心。
    那段情丝一直被她小心珍藏着,夜里睡觉时握着它,缠在手心,捧在怀里,恨不得将它刻在骨子里,铭记在心里。
    有时候清醒过来,着了魔一样地找那截情丝,生怕弄丢了、弄脏了,也生怕被人看到了、偷走了。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将那截情丝藏在自己胸腔里,与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这样就能一直守着它了。
    她辗转来到无极渊,让深渊之主的王后剖开她的胸腔,取了一截黑蛟骨为载体,将情丝藏好,放在她心脏附近,以自己的血肉润养着它,守护着司珩青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手术开始前,王后问她:“要用麻药和迷香吗?”
    郁秋摇头。
    她想清醒地看着王后将阿青的情丝移入她体内,与之相比,切开皮、扒开骨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始终喜欢着阿青啊。
    若有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疼他,倾其所有去爱他。
    锥心之痛让她猛地抽了口气,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嘭——”
    “嘭——”
    耳边响起嘈杂的打斗声,郁秋仍躺在那张手术桌上,心口被切开了。
    王后面色焦急,手里握着刀,刀口沾了郁秋的血,正在竭力处理那团青莲火。
    火一旦沾上郁秋的血,立刻“嗡”地窜出高高的焰苗,像是兴奋地不断吐信的毒蛇,来势凶猛。
    见她醒了,旁边的侍女焦急地提醒道:“王后,点金手醒过来了!”
    “王后,接下来可怎么办?”
    王后专注着处理青莲火,面不改色地说:“沧澜宗主和魔尊守在外面,这里不会有事,专心继续手术。”
    情势突然紧张起来,郁秋有些懵懂,十分冷静地问:“发生了什么?”
    “深渊内乱,”王后语气迅速,笃定地说,“只要我在,一定会帮你完成手术。”
    郁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好。”
    王后:“药效过了,疼的话你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