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张嘴，又闭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嘴贱的说道：“你们吃的那些人，有父母、伴侣、亲人、孩子、朋友，你们把人杀了，就是毁了一个家。为了满足自己的食人欲望，就一定要以损害他人的生命为前提吗？想吃人肉，去坟地里刨一刨不就得了？”
    小喽啰被他的话语激怒，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的说：“你他娘的话太多，我们吃什么你管得着吗？我们是为了得到心灵上的升华，你这种凡人又怎么可能理解呢？”
    李皓轩捏捏鼻梁，忍住了想要和他辩论的欲望，没有人能够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哪怕他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开弓哪有回头箭，恐怕早就深陷泥潭之中难以自拔了。
    做好的香喷喷的饭菜被那些人端走了。
    他们边吃边赞叹：“不愧是人家说的神厨呢，做的菜就是好吃。炖的牛肉肥烂不腻，鲜香味美，汤汁浓郁，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进去呢！”
    “既然也吃的进去牛肉，干嘛还非要去吃什么人肉，有病吗？”李皓轩嘟嘟囔囔的说，又放大音量问道：“我看到厨房里有小米，那么我可以熬些小米粥喝吗？”
    斯文男闻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去吧，只是……别想耍什么花样。”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李皓轩耸耸肩：“我说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在昏迷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应该被你们搜过一遍了，哪有什么能够用来脱困的呢？”
    为了彰显他们对于俘虏的优待，也或者是展现超脱于凡人的人的怜悯，斯文男最终还是同意了。
    锅中放入足量的水，烧开以后放进洗好的小米，先用大火煮沸，再改用小火慢煮，还要不停地翻搅，避免小米粘锅。李皓轩的手在不停地转着勺子，双眼却呈现放空状态，思维也不知扩散到了何处，想到最后，就想起了李玖枢。
    ‘也不知道哥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李皓轩无意识的咬咬唇瓣，不知为什么，他对于李玖枢会来找自己这件事有着百分百的信心，也许是因为李玖枢在他面前表现的，就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吧。
    锅中的小米粥熬到粒粒开花的时候，李皓轩抓了一把白糖放了进去，又熬了几分钟，这才关火。盛出几碗香稠的米粥，李皓轩对着身边的小喽啰说道：“帮个忙，把这些端到装着你们那些‘货物’的房间里。”
    小喽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我可不能决定，我要先去问问我们老大。”
    他出去了一会儿，这才走进来端起放着几碗小米粥的托盘，一甩头：“老大同意了，走吧。”
    “这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闻言李皓轩白皙的面庞上总算带上几分真实的笑意。
    斯文男看到双手端着托盘的李皓轩以及他身边的小喽啰，轻哼了一声：“你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想着别人？”
    李皓轩笑着对他点点头，端着托盘进了那个因为拉着窗帘而显得有些黑暗的房间。
    出租车司机对着斯文男偏过头：“老大，你干嘛同意让他给那些货送饭？既然他厨艺这么好，还不如咱们将那些粥要过来喝了呢。”
    斯文男从椅子上挂着的大衣口袋里取出刻有精美花纹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条叼在了嘴角，出租车司机殷勤地打着火上前点燃。
    斯文男抽了口烟，熟练地吐出几个烟圈，怔怔地望着对面雪白的墙壁，良久，才轻声说道：“……你说，要是咱们小的时候，在垃圾星上也能碰到这样的傻子，如今是不是早就娶妻生子，过上了正常人过的日子？”
    出租车司机疑惑的问：“老大，你刚刚说什么？”
    斯文男将烟蒂在手中捻灭，笑道：“没什么，突然魔怔了，再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换个地方吧，这里估计已经不安全了。”
    周围的几个人纷纷点头附和。
    李皓轩从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那是一种屎尿味与腐臭味混合的味道。小喽啰可能也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味道，将盘子放到地上，也不去管因为他的动作洒在地板上的粥，匆匆的推门走掉了。
    那些被绑过来的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堆在这个房间里，有的人的四肢被齐根削断，有的人的肩膀上少了一块整齐的肉，看起来是被某种锋利的刀具剜过。
    如果李皓轩是个哲学家，恐怕此时的他就会这样想：人类自诩万物之灵，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每天吃着鸡鸭鱼肉，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当作食物的一天吧。
    然而事实上李皓轩只是个幸运的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普通人，于是看着眼前的可怖景象，他只是抬高声音问道：“还有活着的人吗？”
    过了很久，角落里一个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青年才应声：“有。”
    李皓轩端着熬得香稠的小米粥走了过去：“你饿不饿，要喝点粥吗？”
    看到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吓人的苍白的青年点头，李皓轩将一碗小米粥连同勺子递给了他，再取来一碗边吹起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青年舀了舀粥，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也没用勺子，捧着碗绕着碗边小口抿着，时不时的抽气。
    李皓轩看到他那秀气的动作，居然有了一种难言的自豪感：‘要是李蕊看到这家伙，肯定就不会再说我不像个男人了！’
    喝到一半，李皓轩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身边人发出的声音了，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瞅他，就惊愕的发现青年正在抱着碗无声的流泪，泪珠啪哒啪哒的落到碗里，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你怎么了？”李皓轩咬着勺子问道。
    青年抽抽鼻子：“如果能够平安活着回去，我绝对不会再因为对于父母安排的婚事不满而离家出走了。我现在才发现，在死亡面前，那些平时忍受不了的事情都是狗屁！只要我能活下来，以后我每天都对一切抱有感恩之心，我这一生都不会再为其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将时间浪费在生闷气上。”
    李皓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你现在是这样想，但是等你平安到家以后，肯定又会因为种种不如意而和周围的人产生矛盾，因为一个人内心的的欲望是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
    青年抹抹眼泪，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许你说得对，但是下一秒的我和现在的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了，至少这一刻的我是诚心诚意的这么想。”
    “对了，忘了问你，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都死了吗？”李皓轩问完以后对于那个出现在脑海之中的可怕猜想感觉有些恐惧。
    “不，他们还活着”青年鼻音很重，声音又清，李皓轩只能停下喝粥的动作，认真的去辨认他发出的音节：“有些人因为承受不住砍下各种身体部位的痛苦而死去，所以那些人会定期的给他们服用安眠药，让他们整天处于昏迷状态。”
    说着，青年撸起袖子，露出了斑驳的伤痕：“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个，他们只是偶尔从我身上取些血。并且”青年说到这里，露出一种难堪的神色，但是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什么的，每当我受不了取血时那种痛苦而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我就会看看那些失去了四肢的人，然后，就会觉得很满足……因为我并不是最不幸的人，那些人的处境比起我来说可真是糟糕极了。”
    青年埋住头，心中十分后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将真话说出来，恐怕在这个人眼里，自己的形象一定会就此一落千丈。
    李皓轩拍拍身边人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到青年整个人像是过了电一样颤抖起来：“啊，这其实也很正常……我在很多年前从长辈那里继承了一个小饭馆，因为我实在看起来过于年轻，很多人并不相信我的手艺，一些老顾客再也没来过这里。最惨的时候，一周七天只有三个顾客来吃饭，相当于每天只有半个人来这里吃饭。”
    察觉手底下的小身板不再颤抖，李皓轩心情颇好的勾起唇角：“当时的我心情十分糟糕，幸运的是在下雨天收到了一个小女孩递过来的一把伞，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时的我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看街上的小摊贩。看到他们在寒风中坚持的身影，再回到我的温暖的小饭馆，我就发现事情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已经比一些生下来这一辈子的道路就已经被决定好、一辈子勉强混个温饱的人要超过了太多太多。”
    青年轻轻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眼中已经有了希望的火苗：“所以，我们都是幸运的人，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不是吗？”
    李皓轩点头：“是啊，当几亿个精子中的一个脱颖而出，速度最快的和卵子结合，才有了受精卵，最终发育成胎儿，这样说起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足够幸运的，因为我们生下来就是胜利者。”
    青年忍俊不禁：“你这分明是歪理。”
    小喽啰不耐烦的走进来：“笑笑笑，笑你妹啊笑？！怎么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还不快点出来！我可告诉你，别想耍花样！”
    李皓轩应和道：“是的，我这就出去。”他将粥碗收拾起来，正要端走，就被人拽住了裤子，惊讶的低头看去，就看到青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那些因为你的年纪而怀疑你的厨艺的人都是傻瓜，你熬得粥明明那么好喝：香软浓稠，喝到胃里觉得暖暖的，那是真正的幸福的味道。”
    “谢谢”李皓轩正要说话，就被不耐烦的小喽啰踢了一脚，只能无奈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