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鼎_分节阅读_168
“我们一般所说的月,其实指的是太阴。太阴之精,即是三足蟾。所谓的月中桂,也就是得过太阴之精滋润的桂树。”叶关辰悠悠地,像讲故事一般说着,“三足蟾喜食桂花所引来的逐香之虫,但其一吸,入口的不仅有虫,还可能误食桂子,于是就再吐出来。这样一吸一吐,桂子在体内走了一遭,便为太阴之精所浸润,成为月中桂子。”
这个连管一恒也是闻所未闻了:“那么,岂不是本来就没有吴刚和嫦娥,也没有桂树经天,玉兔捣药……”
叶关辰笑起来:“亏你也是读古书的,难道不知道所谓月中玉兔,本来就是由蟾蜍误转而来?《楚辞·天问》中说‘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后人多以‘顾望之兔’来解释顾菟,然而闻一多在《天问释天》里已经举证过,顾菟就是蟾蜍。”
管一恒抓抓耳朵:“这个……”他真没注意。说起来他念书得算个实用主义者,像玉兔这种神话动物究竟是怎么出现的,蟾蜍如何转为玉兔等考据类的资料,他顶多浮光掠影地看一看,就扔到脑袋后边去了。
叶关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丢人。”
管一恒嘿嘿一笑:“你知道就行了。”
叶关辰笑着无奈摇头,继续说:“有关月中桂子落的传说你总听过吧。”
管一恒想了想,不怎么有底气地回答:“据说杭州每到中秋,常有桂子从天而落,都传为吴刚砍桂树,震动桂子下落人间。杭州武林山还有月桂峰,据说是月中桂子落在此山,生成桂树什么什么的……”
叶关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什么叫‘什么什么的’,语焉不详,可见读书也没有好好读。其实月桂子落的传说不止在杭州,具体有哪些地方,你自己回去查书。而吴刚伐月桂的传说起于隋唐,月桂落子的传说则起于武则天时代。不过传说以杭州为盛,也是有道理的。苏杭一带好种桂花,当然更易引来逐香虫和三足蟾,所以落下的月桂子也更多一些。”
管一恒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说,月桂子应该不难得才对啊……”
叶关辰摇摇头:“时人将三足蟾吐出的桂子都称为月桂子,其实并不是。传说中从天而降的月桂子,有各种颜色,而实际上桂子并没有那么多颜色,而是因为被太阴之精浸润程度不同,就出现了各种颜色。其中,只有被太阴之精完全浸润的,颜色洁白如月的那种,才是真正的月桂子。也只有这样的月桂子可以种活,结出的桂实,也还是月桂子。而那些浸润并不完全的,既不能得足够的太阴之精,又失去了凡间桂树的活力,落地即死,不能再种的。”
管一恒喃喃道:“难怪月桂子难得……”要想被太阴之精浸润完全,就得在三足蟾肚子里多呆一会儿,然而三足蟾吃了就吐,只有最早吃进去最晚吐出来的,才有可能变成真正的月中桂子。
叶关辰叹口气:“即使月桂子能种,种活的也非常少,因为对土壤的要求非常严格。当初我祖父在山市总共得到了十枚月桂子,他用各种土壤种过五枚,但是没有一枚能种活的,全部都烂在泥土里;最后剩下五枚,实在舍不得再种了。”
“那,我们能再去山市上找找吗?”
“太难了……”叶关辰还是摇头,“山市条件苛刻,更胜过鬼市和海市。我和父亲这么多年只找到过一次,规模很小,并没有多少特别的东西。”
鬼市,海市和山市,是人与鬼怪精灵可交易的三大地点。
其中鬼市最为常见,因为阴阳无处不在,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找到交汇的那一点,或者能沟通阴阳,破开它们之间的那一层界,就可以到达。
海市则在海上,因其缥缈无定,幻真幻假,被称为海市蜃楼。海市主要是海中精怪们的集市,本身数量并不少,然而因为海洋面积太大,海市的地点又不确定,并且受到一些光线变化的干扰,所以人类很难找到。
比较起来,山市现在已经是最稀罕的了。
与海市相似,山市需要有特定的地点。海市在海上,山市就在山中,出现在集市上的,多是山中精怪。
如果仅仅是这样,看起来山市要比海市更易寻一些,毕竟进山总比出海要容易一些。然而这些年来,人类的城市面积日渐扩张,将山野之地挤得越来越小。多年前人迹罕至的高山深谷,如今也多被开发,采矿、伐木、旅游,人类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所有的山林。从前生活在深山之中的精怪,现在几乎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地方摆开集市呢。
叶关辰的父亲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山市,但那次的山市已经很是寒酸,出现在长白山深处,多数的商品是东北土产。当然也有好东西,比如人参精的花果,或者修炼多年的鹿精的茸角。叶关辰的父亲从那次山市上换到了不少补益元气的东西,然而像一般出现在南方的月桂子这种东西,却是没有找到。
第109章 圣诞节
月桂子已经很难得到,陆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更不可能去找到山市进行交换。所以他另辟蹊径,想要找到月桂子种出来的月桂花。
“其实这个……更难……”天下的桂花何止千千万,月桂子种出来的简直是千万中都取不出一来,陆云想要找到月桂花,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何况,阿云他根本不知道月桂花是什么样。”叶关辰有些怅然,“以前我跟他说过杭州武林山的月桂峰,传说曾经有月中桂子坠落此峰,生成一株月桂花。在《月桂峰诗序》里提过,其花白,其实丹。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关于月桂花的记载了。阿云现在去找,也只知道是要找白色的桂花……”这根本就是盲人撒破网,大海去捞针了。
“你已经留了话给他,想来他听了也能明白的。”管一恒倒是能理解陆云的心情想为所爱的人做些什么,却完全无能为力。他现在盲目的寻找,不过是为了想给自己一点安慰,想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罢了。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就会放弃这种徒劳的做法。这很残忍,但却是最理智的作法。
“好了”管一恒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就展臂搂住了叶关辰的腰,又把头挨在他肩上,“别想他了,来想想我们嘛。”
“想我们什么?”叶关辰话音里就带了一丝笑意,“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爱撒娇。
“怎么啦?”管一恒很不满意,“我们有很多事要想好不好。你看,我已经答应了张会长,等封印九鼎之后,让你去天师协会做老师。还有云姨那边,也早跟我打了招呼,时不时的还要请你过去做个讲座啊培训什么的。那,我们是不是需要在帝都附近买套房子,免得你跑来跑去……”
他说着,就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耳朵:“要在帝都买,我实在是买不起。不过协会的训练营一般也会设在帝都周边,比如承德和张家口。我们在那边弄套房子倒还可以……”
叶关辰笑起来:“你考虑得也太长远了。依我说,如果为了这个就买套房子实在没有必要,训练营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开的不是吗?如果有需要,临时租一套住几个月也就是了。我觉得这个应该先考虑你的方便。”
“我不需要啊。”管一恒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到处跑,如果不出任务,十三处那边也有宿舍。我只是觉得,巫山那边的别墅很好,可是不太方便……而且,我也想给咱们两个人买一套房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嗯。”叶关辰眼角微弯,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巫山的那处别墅,是他的家,然而更多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生活的痕迹,代表着他们的爱情和回忆。而他和管一恒的家,可以只要小小的一套,布置得简简单单,或许沙发上还东一件西一件扔着衣服,门口歪歪倒倒摆着好几双鞋子,有点乱,却温馨……
“不过,我们先想想别的事吧。”叶关辰眼尖地看见有人走过来,在管一恒腰上轻轻捅了一下,“那些都是九鼎封印以后再考虑的事情了。”现在应该考虑封印九鼎的事,也就是说,考虑如何抓捕董涵的事。
管一恒不大情愿地站直身体,放开手臂:“协会那边在商议,十三处也在搜捕。”自从打神农架森林出来,两人就像两个陀螺一样转个没完,跑了云南跑帝都,而且都跟别人在一起,连个独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亲热亲热了。
按云姨的想法,是叫叶关辰把火蛟和毕方都留在十三处,董涵如果想要,只能自己来取。只是这个陷阱有点太过明显,董涵只要谨慎一些就不可能上当。要怎么逼得他明知是陷阱还要来跳,需要费点力气。
“董涵会来的。”叶关辰却很笃定,“他已经疯魔了,不将三足乌温养圆满,他是不会罢休的。”
“你说他到底图什么?”管一恒觉得无法理解蛇精病的想法,“要图名,没有三足乌,他在协会里也很受人尊重了,你看费准以前对他崇拜的那样儿,肯定还有不少年轻人都是这样。”
叶关辰失笑:“老气横秋的。说人家是年轻人,费准比你还大几岁呢吧?”
管一恒很正经地摆摆手:“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要说利,有了岱委,他要多少钱没有呢?干什么就非要养三足乌?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董氏一支说不定就剩下他一个了,既不成家也不留后,就算养出了三足乌,传给谁?”真是无法理解。
叶关辰笑了笑:“也许就因为是这样,才更执着。名利皆唾手可得,他倒不稀罕了。族人已经烟消云散,又没有后人,他就只剩下了三足乌。所以我说,他已经疯魔了,三足乌是他心中的执念,从先祖直到现在。这就像赌红了眼的人,投入得越多,越是不能放手。”
“反正就是神经病。”管一恒哼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云姨的办法不错。火蛟和毕方都带在你身上,这也不太合适。你看,不如放到我身上怎么样?”
“干吗要放到你身上?”叶关辰白了他一眼。在回帝都的路上,管一恒就开始缠着要让他把毕方转给他携带,已经被拒绝两次了,眼下这又开始旧事重提。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叶关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管一恒是什么意思。毕方比火蛟对三足乌的补益显然更大,毕方带在谁身上,董涵的攻击目标就更可能是谁。
“给我吧,给我吧。”管一恒扒着他不放,“其实董涵也未必会来的。再说我和你一直在一起,放在我身上还是放在你身上,那不都一样嘛。”
叶关辰微微皱了皱眉:“我总觉得董涵最后还是会找上我。火蛟和毕方即使不在我手里,他也一样会找我的。”
“东方曾经想占上一卦来着……”
叶关辰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到万不得已,我其实并不喜欢占卜。”他微微笑了一下,平素温和内敛的脸上带出几分傲然,“命在我手,人定胜天,无须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