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失神。
    察觉到顾衍眼中的诧异，布鲁斯当即收敛了自己隐隐露出侵略性的表情，继而换上了自己往常那副懵懂而无害的神情，他知道顾衍喜欢这样的自己。
    顾衍没发觉布鲁斯的变化，只当是自己刚刚没睡醒看花了眼，顿了片刻，语气敷衍得就好像在哄小孩子过家家，开口道：“那好，你试试吧。”
    实际上，顾衍不对布鲁斯能够启动路西法抱有任何期望。
    仅是在满足布鲁斯跃跃欲试的心情而已。
    ——可结果却是。
    走到路西法跟前，布鲁斯以肉眼可见的剧烈而又强势的精神光波力，直接侵略性的压倒了休眠状态的路西法智能精神力。
    路西法星光般璀璨的眼睛骤然闪烁了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人类？”傲慢而又无力的智能嗓音再度响起。
    它竟然——
    开机了。
    顾衍：“……”
    ******
    顾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古木军团主军舰船舱当中，他一生要强作为一个omega顾原从不觉得自己比不上任何一个alpha，就是在同敌人对峙时，接到了那样的噩耗，他也半分不泄露出自己的心绪，硬是强撑着驾驶机甲回到的军团。
    然后，就跟被抽空了主心骨似的昏厥了过去——
    透过窗户看到外头一望无尽被漆黑吞噬的星空，顾原觉得自己的心大约也被这漆黑和绝望给一下子吞噬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在经过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些事后，再不会为这世间的任何事感到心痛，却没想到这世间还能有让他更痛的事……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他才知道痛到极致的滋味原来是麻木。
    可为什么是小衍呢？为什么不是他？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还是报应？让他的儿子被逼死在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手上，来偿还他当年种下的因果……顾原情愿死去的那个是自己，以自己的生命去替代顾衍……
    ……也不愿。
    也不愿这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独自一人恍惚坐了许久，顾原如同行尸走肉般下意识去整理自己的床铺，手一沾上枕巾却发觉整个枕头都是湿的。
    是被他不自觉是流下的眼泪染的。
    然后——
    顾原的眼泪就又一次开始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往下砸，他控制不住自己。
    “主人，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您应该打一针镇定剂吃一颗安眠药好好休息一下了。”跟随了顾原很多年的机器人001走上前来，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劝说道。
    顾原看也不看它一眼，似瞎了一般，抬手去擦自己的眼泪，可旧的泪痕还没擦干新的泪水就又一次流了下来：“……001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低级一些的智能机器人根本就不懂得人类的感情。
    它在乎关注的永远只有顾原的身体。
    曾几何时，顾原曾觉得这样只会按照程序执行命令，而没有更多拟人化情绪的低级智能机器人很好用和自己十分相配，甚至比许多高级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还要好用。
    可现在，顾原却为此感到痛苦。
    浑浑噩噩活了大半生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身边连一个能倾诉的人也无。
    机器人001并不能理解顾原的痛苦，只歪了歪头，迟疑着建议，说：“……要不要把顾衍也是凯撒。希里克孩子的事实也告诉他呢？”
    丧子之痛能够令自己强大如斯的主人如此痛苦。
    那么，作为敌对方的凯撒。希里克要是知道了，甚至于……根本就是他亲自动手逼死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为这样的事实心智大乱给帝国军团带来见缝插针的间隙？
    机器人001的智能中枢运转得极为迅速。
    条理分明得令它自己都不得不感叹自己是造物主的杰作，但出乎意料的，一向信赖它的主人顾原这一次却是连考虑都不曾考虑它的建议，就直接回绝。
    “小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顾原掷地有声。
    遭遇丧子之痛的他看上去虚弱而又憔悴，好似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但在说出这句话时的他却是格外的坚决不肯退让，态度决绝得令人无法反驳。
    顾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
    因此，无论是得到和孩子成长中给他带来的欢欣雀跃，还是失去时为他带来的痛苦心如刀割……都该由他独自一人承担，与人无尤。
    “好吧。”
    机器人001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不能理解的望着顾原，叹了口气，它果然还是不能懂得主人心里想的东西，但……它会去尊重主人的一切决定。
    无条件服从。
    是它作为低级人工智能的最大特性。
    “爵士阁下，军团机甲数据监控处传来新情报，亚沙曼元帅特派我来向您汇报……”正当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是亚沙曼元帅的副官鲍勃。
    顾原迅速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只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顾原，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半分：“……是搜索到巴贝雷特和一寒了吗？”
    军团机甲监控处监控的都是帝国自家授衔将领的机甲。
    其目的是为了时刻关注着机甲的战斗力和数据变化，提前为机甲可能在战斗中出现的任何意外做出预防和修复工作，以及方便搜寻在战斗中失踪、失联的机甲。
    这时候传来机甲数据监控处的消息。
    顾原只能联想到是白一寒被找到了，他冲下虫洞的时候虫洞内的宇宙空间震荡级别并不算大，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至于，顾衍……顾原已经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