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知道，柳尽欢也只是比他们提前一天学了这些基础拳脚而已。不过，陪着他们拆解练习了二十天之后，他对这种看起来很平凡的招式也有了一些不同的理解。练习一百遍一千遍，冥想的时候意识再练习一万遍十万遍，他好像已经琢磨出了一点奇妙的感觉，说不定跟着感觉走就能开始打通经脉了。
    本来他打算在课程结束之后和自家师父分享这种感觉，说不定还能得到他的赞扬。没想到，现在竟然遇到了实践的机会
    不同的人就算学了同样的招式，用出来的时候在细微的地方也会有差别。招式是人用出来的，当然会带着这个人强烈的性格色彩。他本来就是个攻击性非常强的人，之前又学过不少符合性情的杀招，所以，就算是这种普通的拳脚也会带着浓烈的杀气。
    而且，基础拳脚看起来简单，用起来却很不简单。有时候只要稍微变化一下，或者是速度、或者是攻击角度、或者是组合方式，就很接近杀伤力格外强大的杀招了。快、准、狠，是柳尽欢的个人风格，打起来格外痛快。这个哨兵的战斗技巧也确实有值得赞赏的地方，光是考虑战斗力的话，很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让他的眼睛都微微有点发红了。
    喝彩的声音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然后，渐渐地又陷入了沉默。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瘦弱的孩子已经慢慢地开始占上风，牢牢地压制住了成年男人。男人尝试了很多种招式，都没能把控制权夺回来，于是渐渐失去了理智，频频出现了失误。
    半个小时之后，大训练室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柳尽欢把男人的脑袋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围观群众们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这劲头这力道……鼻子都该骨折了吧？！如果星舰不是金属地板而是石头地板，他们毫不怀疑，男人的整个脑袋都会陷进去。
    柳尽欢收回了手，有点发愣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心。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也许就是经脉的力量？
    小训练室里，沈回川向着山鹰号舰长笑了笑：“可以借用医疗室的救生舱吗？”
    “当然，那家伙已经昏迷过去了，进救生舱应该不会有事。”山鹰号舰长是个笑起来很爽朗的男人，看起来和钱安有点像，但是父子俩的性格明显完全不一样，就算站在一起也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尽欢也需要救生舱。”沈回川说，“他打了这么久，需要好好休息。”他当然不会告诉大家，自家徒弟要为打通经脉做准备，救生舱最安全，闭关入定最方便，什么都不需要考虑。所以，只能表现成一个溺爱学生的老师了。
    “没问题。”山鹰号舰长当然不会在乎一两个救生舱。不过，当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孩子，就像被打伤的是他家学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旁边的儿子说：“这两个都是宝贝，我能理解你们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不过，他们是不是有点太滥用救生舱了？把救生舱当成睡觉的床？这不太好吧？”
    “反正钱多，任性。”钱安摊了摊手，呵呵一笑，立刻拉满了仇恨。
    两天之后，柳尽欢从救生舱里出来了。当舱门开启的时候，他就看见自家师父正坐在舷窗前，看着外面到处漂浮的小行星。远远近近的小行星眼看就要撞过来，但总是很奇妙地被星舰躲了过去。
    【现在进入小行星带，因为磁场的原因，已经开启手动驾驶模式。嘿嘿，不想摔跤的找地方固定住自己！到时候摔得鼻青脸肿的，就没脸见人了！！】
    有人哈哈大笑着重复了一次这几句话之后，星舰突然翻滚起来。来不及反应的大家都跟着一起翻滚，顿时到处骂声一片。
    沈回川马上抓住舷窗固定住自己，另一只手拉住旁边的孩子：“混乱区要到了。”
    孩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抱紧了他的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嗯。”
    第72章
    经过整整一天各种姿势的翻滚之后，火鸟星盗团终于通过了这片诡异的小行星带。沈回川带着柳尽欢落在地上，两人再一次回过头，就看见舷窗外的星空里渐渐出现了一颗火红色的行星。行星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气，孤独地在星系边缘转动着，就像是被小行星带彻底掩盖起来的一簇冷冷的火焰。
    在行星上空浮动着四座太空堡垒，静静地守卫着这颗星球。每一座太空堡垒附近都游弋着几十艘巡航星舰，时不时还有机甲飞来飞去，就像是随时都能准备开始战斗似的。更多的普通星舰则在太空堡垒里起起降降，分分钟就有几十艘星舰或者离开或者降落，看起来非常热闹。
    沈回川领着徒弟回到客房，简单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就来到了山鹰号的舰桥里。也许因为马上就要到家了，舰桥里面并没有多少人，钱安正站在中央几块大屏幕旁边，注视着给行星和太空堡垒的特写。发现他们俩来了之后，他转过头笑了笑：“你们看，这就是混乱区。看起来一点都不混乱，甚至很冷清，对不对？”
    沈回川挑起眉：“因为真正的混乱区在地下？”根据太空堡垒的大小和位置可以推断，它们只能作为星舰起降的港口，而不是生活区。至少，火鸟星盗团的旗舰和主星舰绝对不可能放在这种容易遭到偷袭的地方，他们应该另外建立了自己的基地。
    “没想到你一猜就猜中了，果然骗不了你。是的，别对这个地方有什么小清新的幻想。很多人第一次看到它，还以为它很安静很孤独——呵呵，这一层地皮底下，至少一半人连血液都是脏的，更不用说心了。”钱安指了指屏幕里的太空堡垒，“这些玩意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停靠降落的。”
    “红色的是火鸟星盗团、玫瑰佣兵团专用的港口；黑色的是蝎子们和珍宝贸易团专用的港口；白色的是混乱区的中立势力，不喜欢掺和到争斗里，只喜欢赚钱，是黑市竞技场、地下银行、拍卖场的主人；灰色的是其他大大小小势力随便用的地方。”
    “如果火鸟星盗团靠近黑色太空堡垒，说不定对方手一抖就会发出粒子束。所以，你们也必须注意立场问题，别轻易闯进蝎子们的大本营里面去。在地下区域也一样，北区属于蝎子、西区属于珍宝贸易团、南区属于我们、东区属于玫瑰佣兵团。中区是不允许发生冲突的中立区域，但各种娱乐活动都很发达，所以也最热闹。”
    沈回川和柳尽欢都听得很认真，牢牢地记住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当火鸟星盗团一群星舰护卫着旗舰出现的时候，四个太空堡垒里几乎都沸腾起来，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心情，迅速传递着他们回来的消息。成千上万普通星舰上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港口起降区域的大屏幕，近距离观察着那艘银白色的旗舰。
    美丽的银白色旗舰慢慢地越过自家的太空港口，直接向着行星飞过去。当它们来到一座巨型山脉附近，准备降落的时候，火红色沙土地面上迅速地打开了一扇金属门。大大小小的星舰就像掉落的珍珠，稳稳地落了进去，金属门随后关闭。一切都掩盖在了沙土底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钱安带着沈回川师徒俩来到舰门边，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表情轻松的星盗。大家浑身都彻底放松下来，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到处充满了欢乐的气息。梅和瑞恩也正在舰门边等着他们一起走。直到这个时候，柳尽欢才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超凡探险队的所有哨兵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其实也想来混乱区逛逛，但这里不太适合他们，所以我让佩林带他们乘坐巡航星舰离开了。”钱安勾起嘴角，“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念着你呢，希望你早点恢复，以后有机会也去联邦的各个星球走一走。”
    “要和你们分开，他们当然舍不得。”梅补充说，“一群傻大个，一直说什么不放心你们俩，其实他们才是让人最不省心的。要不是因为他们脑子里都是肌肉，钱安也不会把他们拦在混乱区外面了。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分分钟就会出事。”
    瑞恩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也用不着替那群家伙说好话。其实，他们嘴里说舍不得大家，身体却很诚实。离开的时候，差点没有蹦起来赶紧跑，每个人都恨不得离我们远远的，保证自己的假期不受任何人打扰。再也没有人强迫他们每天辛辛苦苦地爬起来练武术，没有人强制性地扣掉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星币。”
    “……”柳尽欢其实也并不意外，“等他们回来，我会检查他们是不是把新学的武技都忘得干干净净。”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临时授课老师，他当然会给他们补课。不过，补课肯定不是白补的，每一个学时都要用积分或者星币兑换——这已经是授课老师的良心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跟着星盗们走出了舰门，顺着长长的通道往外走。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友好地打着招呼，钱安也受到了很多关注。他身后的四张陌生脸孔更是被星盗们悄悄地观察了无数遍。
    有的人消息比较灵通，知道沈回川和柳尽欢的存在，更知道那个挑衅柳尽欢的c阶哨兵现在还躺在救生舱里没出来；有的人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以及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人，但并不妨碍他们欣赏美人。在混乱区，人们都没有钱和闲心去做什么基因修复手术，所以颜值普遍一般，偶尔出一个漂亮的俊美的就会引起围观。现在美人一出来就是四个，当然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通过大概十几道沉重的金属门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看不到边缘的地下城市。
    霓虹灯闪烁着光芒，照亮了整座城市。城市中央被半透明的防护罩隔离了，里面好像生长着很多植物，看起来像是一座漂亮的公园。隐约能看见绿色森林里露出几幢房子的屋檐或者角落——红白相间的大花园别墅显得格外高端大气上档次。
    中央之外被宽阔的道路交错划分出几十个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一座标志性的建筑，上面闪烁着不同的舰徽。虽然这些区域看起来不像中央的别墅区那么舒适，但也是种满了花草树木，每一幢建筑都干干净净，透出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是南区的特殊区域，所有火鸟星盗团的人以及家属都住在这里。s阶以上的哨兵向导住在中央区域，其他人按照舰徽分别住在不同的区域里。根据星盗团的规定，非家属不能在这里居住。所以，我只能把你们安排在最靠近特殊区域的生活区。”钱安从山鹰区域里开出了一辆磁悬浮车，带着沈回川、柳尽欢、瑞恩和梅离开了。
    磁悬浮车开得并不快，半个小时之后，他们通过了两道警戒线，来到了特殊区域之外。这也是一片霓虹灯闪烁的城市，看起来和特殊区域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别墅还是十来层的公寓楼都很不错。可是，只要足够敏锐就能感觉到，整个区域里浮动着的气息有些躁动。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忍不住立刻警戒起来。
    “这已经是特殊区域之外最安全的地方。”钱安介绍，“基本不会出现抢劫杀人之类的事件，住着的绝大部分人和火鸟星盗团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依附南区生活的人都不算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心里总会渴望安稳。所以，他们几乎都想住在这里。每一幢房子的所有权拿出去卖，都会让很多人恨不得打破了头也要抢到。可惜，就算出十倍一百倍的价钱，也没有人会轻易卖掉这里的房子。”
    “离特殊区域越远，治安就越差？”柳尽欢问，往窗外看了一眼。
    “是的。不过，必须穿过那些治安差的地方，才能去中区娱乐。有时候星盗团也会顺便清理一下，但没过多久就恢复原样了。”
    钱安对这片地区非常熟悉，开着车左转右转，没有多久就钻进了一片小树林里。树林深处有一座两层小别墅，淡黄色的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看起来有点破旧不起眼。钱安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别墅外面，按着院子的门，打开了基因锁：“这是我很久以前买的房子，算是青少年时期的秘密基地吧。沈，柳，以后你们俩就住在这里。”
    沈回川一路上有些沉默，作为一个从修真界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神魂，他的很多常识都来自于“基础教育课程”。所以，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座城市，也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人们居住的地方。
    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把那些“干瘪的常识”和眼前生动的生活世界联系起来。闪烁的霓虹灯、西方裔样式的别墅、公寓高楼、车流人群——足够热闹，却很陌生。不是他所熟悉的飞檐挺翘的殿堂、城墙高耸的修真城市，也不是小桥流水人家、轻烟袅袅的凡人乡村。
    直到看见这座小别墅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亲切感。这其实也是一种缘分，这座别墅看起来偏僻，说明环境足够安谧，正适合他们师徒两个修行。不管怎么样，都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谢谢你，队长。”于是，他笑着行了个拱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