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咱们两个拖后腿的，到时候不是更危险吗？”沈骄杨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的好朋友。直到他答应每一天都会定时定点视频通讯，莱安才勉强同意留下来，好好照顾未成年预备团。
    白渊看着这两个难舍难分的孩子，眉头轻轻地挑了挑。以他作为渡劫期修士的直觉，很容易就能发现某些不太对劲的细节。比如说两个孩子之间显得格外腻歪的相处方式，又比如说那个孩子看向他的时候异常警惕的本能反应。
    有趣。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才会在看到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的时候，不觉得恐惧不安，反而觉得警惕？难道是觉得他的存在，会影响到他们俩之间的“友情”？啧啧，单纯用青少年对朋友的独占欲来解释，能说得过去吗？
    几个小时后，两人登上了临时抽调过来的星舰。循着诱人的香味，他们瞬间就发现了瑞恩的存在。不过，面对整整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灵食的诱惑，白渊只用了一秒钟就决定原谅瑞恩的隐瞒——漫长的星际旅途，怎么能缺少主厨的存在呢？说起来，他的本体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新鲜灵食了？
    第306章
    药草园内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众人是在不断地闭关和修行里度过的。
    这也是被困在阵法里的所有人最专注于问道和修行的一段时间。什么也不需要思考, 什么也不需要顾虑, 只需要尽情地投入和参悟自己的道, 只需要尽可能地苦修或者愉快地修行。如果遇到障碍，可以询问，可以讨论，可以闭关苦思，可以互相对战，也可以一往无前地用剑劈开迷惘。
    在他们受困第五年的时候，钱安和何塞先后进入了筑基期。两人隐隐约约摸到了修真的门槛, 对于修行的道也有了自己的选择。钱安决定放弃玄幻小说里霸气侧漏的剑修一道，参悟更适合自己的道；何塞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器修, 他觉得自己可以炼制出有星际世界风格的法宝和武器。
    在他们受困第七年的时候, 沈回川和柳尽欢隐隐约约感觉到灵力的动荡。丝丝缕缕熟悉的剑意脱离了阵法的束缚, 成功地进入了他们的神识的感知范围。这说明孙晋炎终于进入了元婴期, 成功地完成了他在修真界始终没能够找到契机的突破。也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新的战斗力，剑修的攻击性和破坏力相当惊人, 越级挑战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在他们受困第十年的时候, 柳尽欢的血煞之气把他收在某个储物戒里的妖兽妖丹以及尸首都吞噬得干干净净。一共将近二十具出窍期妖兽尸首和妖丹蕴含的力量, 成功地让他进阶到了元婴中期。至于进阶元婴后期所需要的“资源”, 还有几十具出窍期妖修的本体和妖丹等待着血煞之气的“临幸”，他并不担心。
    渐渐地，没有人再计算时间。因为对专注于修行的修士来说，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多少意义。而且, 只要他们不够强大，就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既是修行的宝地，也是束缚他们的牢狱。所以，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一直在坚定不移地叩问内心，一直在道途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为了获得自由变得更强大，就够了。
    不知道过了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沈回川离出窍期越来越近了。近得似乎只有一层半透明的结界挡在面前，只要找到机会就能破除这道最后的迷障。某一天，正在参悟阵法的他忽然有种自己即将突破的预感，立刻准备好足够多的灵脉，开始闭关。
    他又一次内视自己的识海，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浩瀚无垠的宇宙世界。虽然这是他的精神世界，但实际上连他也数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星系和星云，有多少颗恒星和行星。它们按照无数周天星辰大阵的轨迹演化运行，没有边界，没有止境，不停地衍化，不断地扩展。就算是他的意识，也无法瞬间掌握全局。
    在整个元婴期里，沈回川都在为自己的精神宇宙建立规则。在他看来，周天星辰大阵的运行规则，和星际世界真正的宇宙演化的规律，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异。毕竟，阵法的规则和变化，最初就是圣人伏羲通过参悟自然万象获得的，都是天道规则的体现。
    所以，他的精神宇宙的演化，当然首先应该符合星际世界的科学理论，因为它确实是一个正在诞生的宇宙。同时，它也一定是不科学的，因为他就是这个宇宙的天道规则，平衡融合之道就是这个世界的源头。
    何谓平衡？何谓融合？如果他的道成为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很长一段时间内，沈回川一直被困在这些问题里。不过，参悟周围的阵法的时候，他突然顿悟了——就像修真界的阵法也能在这个世界起作用一样，平衡融合之道其实并不是一种这个世界“独有”的道，也不是修真世界才能有的道。在不同的世界，平衡融合之道有不同的意涵，甚至不同人的平衡融合之道也会有不同的体悟。
    他是精神世界的天道规则，是道的本源，并不是所谓的“创世神”。因此，他并不需要清晰地描绘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精神世界，而是应该给精神世界里的生命诞生的机遇，然后顺其自然地观察它们究竟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平衡融合之道来。
    于是，他的神识轻轻一动，立刻就有十来颗处于宇宙不同位置的星球浮现出来。有的星球上刚刚出现了单细胞生命，转瞬间经过了数亿年的进化，形成了哨兵向导的人类世界；有的星球孕育出了生命，却是以妖兽和妖修为主宰的世界；有的星球拥有洪荒传说，遍布五灵灵气，形成修真者的世界；有的星球由兽类进化成人，最终以强悍的肉身证道……
    他们是由他的意识诞生的生命，从理智上来说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但是却又都是如此活生生的存在。生老病死、问道、证道、修行，每一个生命都在经历他们该经历的过程，都有喜怒哀乐，都有人生八苦。
    他观察他们，他注视他们，他从无数个生命的经历里获得了体悟。这就是另外一种修真界所谓的“入凡历练”，不仅能让他见到更多的人生百态，也能让他渐渐补充完善自己的道，加深自己对平衡融合之道的理解。
    也许这些人生百态最初都是他模拟设计的，无法给他任何不一样的感悟。但到了某个时间点，它们却一定会是自由进化的。他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主脑AI——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这个世界必然会成为“活着”的世界，就像其他无数S阶哨兵向导的精神世界一样。
    这时候，元婴期和出窍期之间那层薄薄的结界瞬间粉碎了。沈回川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神识变得更轻盈更强悍，精神世界也迅速拓展了成千上万倍。无数灵力就像海啸一样涌进了他的体内，一次又一次打磨他的躯体，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地拓宽夯实他的经脉，最后来到精神宇宙里形成新的星辰。
    忽然，抱着重剑的沈问道出现在他的意识旁边。他还是第一次进入精神世界，虽然隐约知道这个精神宇宙是什么样的，但从来都没有实际见过。因为，只有S阶以上哨兵向导的精神体才能把精神世界当作自己生存的“家”。
    S阶以下的精神体们生活在另外一个人类还无法探索的次元，也许是和精神世界类似的地方。那是他们的“世界”，什么样的精神体都能进入，彼此互相隔绝，一旦进去之后，就会在某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沉睡；而这是他们的“家”，是属于他们的领地，是可以自由决定是该清醒还是该睡觉的地方，是可以自由邀请其他足够信任的精神体拜访的地方。
    沈问道难得流露出属于小少年的兴奋，瞪圆了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尤其关注那些正在不断演化的星球：【这是我的家？】
    【嗯，整个精神宇宙都是你的家。问道，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啧啧，‘我的家是一个宇宙’什么的——不管是哪个霸道总裁，都说不出这种话吧。这要是让其他精神体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家伙会对我羡慕嫉妒恨呢。穷奇那家伙也一定会羡慕的，柳的精神世界除了血海就是一棵树，太没意思了。】
    【……你跟着白渊学坏了。】宅男大妖给自家的孩子造成的影响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就是偶尔跟着他看了点影视剧而已，不说这个了。嗯……这个精神宇宙太大了，我总不能一直浮在上面吧。可以选择一个星球，建我自己的房子吗？就像是你们随身携带的洞府那种，带着小花园的宅院什么的。我喜欢修真界的院落，不喜欢花园别墅。】
    【当然。这么多星球，你随便选，随便建。喜欢安静的话，就挑个景色不错、没有生命的星球；喜欢热闹的话，你也可以在这十几颗星球里选择。他们都在参悟属于自己的道，你可以观察他们，想想你自己需要修什么道。】
    沈问道慎重地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家”的意义更不一样。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独立的生命体，他也需要找到自己的“道”，和沈回川有关联又不完全相同。所以，这个精神宇宙的存在是最适合他的，会带给他很多活生生的参照物。
    准确地说，这或许是一个由沈回川这位主脑AI设计的能够自由衍化的游戏世界。他是唯一的游戏玩家。所有NPC的进化，既可以让沈回川这位主脑AI的数据库不断更新、智能不断进化，也能让他从新手村的菜鸟慢慢地变成超级高手。
    沈问道深深地觉得，他一定会爱上这个世界，永远都舍不得离开。因为这个独立的世界充满了新奇和变化，随时都可能会有新鲜的事情发生，甚至可能比外面真实的世界更加精彩。不但穷奇会嫉妒他，连宅男大妖白渊都会嫉妒他，因为他永远都玩不了这个单机游戏。
    ——
    【沈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穷奇甩着尾巴，趴在柳尽欢旁边，看着他布置了聚灵阵，接着不紧不慢地把一条又一条灵脉拿出来。周围的灵雾浓度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某人似乎还觉得不够，一付恨不得把所有灵脉都拿出来用掉的样子。【你省着点拿，要是以后不够用，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机遇吗？】
    【我们算错了，我不需要灵力。】柳尽欢说，【储物戒里还有不少出窍期妖修、化神期妖兽、化神期妖修。虽然血煞之气一直非常浪费资源，不过升到出窍后期应该还是够的。至于冲破化神期，我觉得我们待不了那么久。】
    【别说什么化神期了，能快点突破出窍期就不错了。】穷奇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赶紧升到S阶，我才能进去精神世界。以后要是被血煞之气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也不会疼得就像死了一遍又一遍了。】
    由于S阶以上哨兵向导的精神世界本身具有缓慢的自愈功能，同样能够给精神体疗伤。只要精神体没有在战斗中被当场撕碎消灭，都能回到精神世界慢慢蕴养。这意味着，只要自保能力足够强，无论是精神体还是主人，都不需要承受一次又一次精神体死亡、灵魂被撕碎的痛苦了。
    第307章
    【呵。】柳尽欢眯起眼，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我明白了, 你是想趁机和我算账, 是吗？那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先来算算你当年贪吃九幽冥火，差点害死我那笔账吧？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看来，你当时的智商，真是连三岁孩子都不如。】
    【……】提起这段黑历史，穷奇顿时就蔫了。这件事是它一辈子的软肋, 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而且，当时也确实是它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 神差鬼使地就把那缕九幽冥火给吞了下去。仔细想想, 那段时期也是它最不挑食的时候, 逮着什么吃什么，简直是任何对它有好处的玩意儿都想往嘴里塞, 仿佛饕餮附身似的。
    想到这里, 穷奇禁不住浑身抖了抖, 血红色的毛都炸开了。幸好它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然所有人都会觉得它只是一头披着穷奇的皮的饕餮——这真是太可怕了，它才不想被食欲主宰理智呢。
    一人一精神体默契地不再提这个话题，穷奇趴在地上打盹，柳尽欢则通过道侣之间的感应查探沈回川的情况。确定他安然无恙, 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巩固境界之后，他微微松了口气，开始思考该怎么举行一个小小的出窍大典来庆祝庆祝。
    就在这时候，整个药草园突然摇动起来。虽然震动很轻微，持续时间也并不算太长，但穷奇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柳尽欢也在沈回川周围丢下几个阵盘，洒开神识，防备着药草园周围的动静。
    “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进阶筑基中期的钱安和何塞也从闭关里醒了过来。两人本能地看了一眼被一团团乳白色灵雾紧紧包裹住的角落：“沈没有受到影响吧？”他们都知道沈回川正在进阶出窍期。本来这是个很难得的围观机会，任何修士都不会轻易放过。只是他们的等阶还太低，亲眼目睹高阶修士进阶反而容易动摇道心，所以只能干脆避开不看了。
    “师父没事。”柳尽欢说，让穷奇待在原地不动，他走到药草园的边缘查看情况。园内的震动已经消失了，但周围阵法上掠过的一道道流光证明，确实有什么事正在发生。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修真界的渡劫期修士来了，正在和那群妖修打架；最幸运的情况，是白渊带着本体赶到了这里。
    虽然这颗星球上的渡劫期妖修不少，都给人带来了深不可测的感觉和无比沉重的压力。不过，柳尽欢相信，宅男大妖的实力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位妖修差。他是一位渡劫后期巅峰妖修，几乎能预感到自己什么时候将面临天劫，根本不是这群连天劫都等不到的妖修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