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兀自坐在一旁，开口道：“老爷，后日我想到这女儿们去一趟普渡寺替老夫人请愿，正好也让几个孩子散散心。”
    顾兰若闻言，眉心一皱，抬头看了眼大夫人，见她面带微笑，看不出半分心思。
    替老夫请愿？老夫人病着，给老夫祈福，自然是合情合理。
    顾贸没有拒绝的理由：“你预备带谁一起去。”
    大夫人道：“兰若、兰昕，还有兰欢姐妹，若是二房三房愿意，一起去就是，普渡寺不远，祈福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京中贵族子女，一般情况下很少出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各府有各府的规矩，闺阁女子出门的机会很少。她们更不能入男子般抛头露面。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的就是规格小姐，虽然说的有些夸张，却也接近现实。
    可总有个例外，比如祈福，就是刚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所以大夫人提出带女儿们一起去，也不足为奇。
    可顾兰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老夫人病着，她这个时候去普渡寺，带顾兰盺就好，怎么会让好心连自己一起？她就不怕自己的好心情被她破坏？或者说，她还有别的目的？
    不，不对。顾兰若猛然想起，普渡寺乃前朝的寺院，本来香火鼎盛，后来不知为何颓废，建安帝吩咐人重建。自重建后，香火更加旺盛。不说文人骚客，游客商旅，就是京中的皇亲国戚，也多去那里上香。
    人龙混杂的普渡寺，大夫人想做什么？
    难道她想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不对，
    兴许，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实际上并未想要带自己去的意思？
    顾兰若心里翻滚，想来相去，又觉得自己可笑。
    大夫人什么性子，怎么会安好心，想到此，她微微一笑：“母亲，老夫人身边要有人侍奉，我就不去了。”
    大夫人看了顾兰若一眼，含笑道：“知道你孝顺，也好，你留下照顾老夫人。”
    并没有挽留？
    顾兰如倒有些吃惊？难道她想错了？
    顾贸听了觉得不妥。顾家的女儿都去上香，唯独却顾家的嫡女，别人看到该怎么想？岂不是坐实了他刻薄嫡女的名声，自毁顾家的清誉？
    他想了想道：“老夫人身边有人侍奉，难得可以出门，兰若，你跟你母亲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顾兰若道：“是。”
    大夫人微微一笑，抬手掩盖嘴角的得意。她就知道老爷不会让顾兰若一个人留在府中，传出去不好听。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三人，冷声道：“这次多派些人跟着，别再出什么岔子。”
    “是，普渡寺香火鼎盛，女眷们多，我也会多带些府中的侍卫，防止不相干的人打扰，老夫人您放心，上次的事情不会在发生。”
    老夫人点点头，不在说话。
    晚饭时间，顾兰若听说二夫人拒绝，说和礼部尚书的夫人约好了喝茶。三夫人也派人回绝，说顾兰轩伤还没好利索，要在府中陪兰轩。
    四姨娘不放心两个孩子，跑到大夫人那要求同行，被应允。四姨娘去，顾贸自然不能让七姨娘留在家中，也让她跟着一起去，唯独六姨娘前些日子过敏，身上起了好多小红点，不便出门，自然不能去。
    直到出发前，七姨娘都表现的安分守己，自上次后便再也没有联系顾兰若。可隔三差五会松些东西过来，或是偶尔在花园巧遇。
    一切准备就绪，大夫人和顾兰盺坐上豪华的八宝车，顾兰若难得和兰欢两姐妹挤在一起。最后面是四姨娘和七姨娘两人坐的事毡布马车，后面是丫鬟婆子，还有侍卫，乌压压的一路。
    街上的行人驻足，远远的望过来，不由诧异：“这是谁家的马车，好大的气派。”
    “是顾家的马车，听说顾家大夫人带着小姐们去上香。”
    “啊，里面有国色天香的二小姐吗？”
    “什么国色天香，你难道没听说吗？她在永安公主的宴会上公然勾搭三皇子，两人虽然已订婚，可也不能如此不知廉耻，投怀送抱。”
    “哎，年轻男女难奈不住，可以理解。”
    “他们这是去普渡寺？”
    “看着方向倒是像。”
    人群中有各家的探子，听到消息，观察马车的方向，随后消失在人群中，回去向主子禀报。
    马车上，顾兰欢冷眼看着顾兰若，见其不说话，心里更加郁闷。
    顾兰喜倒是一反常态，先开口，声音柔柔的：“大姐，好些日子不见，你清瘦了不少。”
    三人虽然住在一家，因为顾兰欢不喜顾兰若，所以也不让顾兰喜亲近昭华阁。可在顾兰喜心里，她很喜欢这个外表风风火火，内里足智多谋的大姐。
    这是世上的人大概都一样，凡是和自己相反的都是好的，也就是自己欠缺的。正因为顾兰喜性子里缺少那种跋扈，才会任由欺辱，而顾兰若不同，嚣张跋扈是她的常态。虽然顾兰喜一直很羡慕她，受了大夫人这么多年的气，唯独顾兰若敢和大夫对着干，把大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是啊，四妹妹平日里不大出门，若是有时间可以去我的院子里坐坐。”
    “还是算了吧省得被你连累。”顾兰欢冷哼一声。
    她的意思很明确，大夫人和顾兰若水火不容，迟早要收拾她，她们可不想被大夫人视为她的同党。
    顾兰若失笑：“连累不连累我不知道，若非我上次提醒，妹妹的脸恐怕已经烂了，我本以为你会感激我，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你现在这个样子，都能被大夫人卖了，真不知道，若是你毁了容貌，大夫人会把你怎样？”
    顾兰欢脸色一白，上次回去后她仔细研究问过大夫，那东西真的会让人破相，还有紫河车那次，母亲冒着得罪大夫的危险也也要帮顾兰若，说到底，还是为了她们姐妹。
    不过，那又怎样，容貌受损，德行有缺，纵然父亲不会让她嫁给那样的人，她也攀附不上豪门，想到此，她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