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先生并无半点歉意，只是继续用那慢吞吞的语气纠正他：“先考指的是你离世的父亲，对长者的尊称，不要胡乱使用。”
    啊？
    庄九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牌位上的称呼，本能的回了一句：“哦没事，鬼哥你放心，我爸不介意。”
    厉鬼先生歪了歪头，紫眸注视着他，眼神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像是在看一个奇葩。
    庄九析毫不惭愧，厚着脸皮继续问：“那您还有别的事吗？”
    “嗯。”厉鬼继续慢吞吞的说：“以后不用再给我上贡品了。”
    “为什么？”
    庄九析都做好受到表扬的准备了，闻言顿时满脸受伤，委屈的道：“那可是我做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不和您的胃口吗？”
    “……”
    厉鬼闻言竟沉默了数秒，然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口气告知他：“难以下咽。”
    言罢，黑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他乘夜色而来，只是为了告知庄九析这个结果。
    庄九析愣在原地。
    ？？？
    您这么践踏别人的劳动成果真的合适吗？
    他愤愤的想，这怕不是柚子糖不好吃，是你们厉鬼的味觉有问题吧！
    顾不上睡觉，他气呼呼的打开灯，穿上鞋便向外走去，果见牌位下那碟柚子糖有了变化。
    数十颗橘色的糖块之间，其中一块已然化为灰色，应当便是被厉鬼所品尝的结果。
    庄九析不服气的拿起另一块塞入口中。
    下一刻，如遭雷击。
    那苦涩的口感在味蕾中化开，轻轻一嚼……啊，一嘴的煤渣子味。
    厉鬼先生只是把他叫醒，而没有直接打死他，真是好涵养啊。
    第6章
    清晨，凶宅开播。
    而今天不如往日，就见主播庄九析坐在厨房里，脸色凝重的盯着桌上的柚子糖，半晌不曾说话。
    而直播间的网友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发弹幕：
    “不科学啊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明明卖相那么好看，为什么吃起来是一嘴的煤渣味！”
    “煤渣：又被冒犯到。”
    庄九析懒得理这群沙雕网友，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沉声说道：“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今天继续做柚子糖！”
    他说着，气势汹汹的打开冰箱，拿出工作人员一清早就送来的新鲜西柚，重复开始剥皮清洗的工作。
    虽然做出来不好吃，但是他的动作明显熟练了许多，这大概就是收获吧。
    然后，一个上午，网友们都在直播间观看黑暗料理，最后纷纷绝望的劝阻：
    “求求你不要再做了，我相信你不是美食带货主播了，你那个朋友实在想吃，我现给你买柚子糖还不行吗？”
    “我不服天不服地，就服这个锅，被摧残成这样还没报废。”
    “想买同款！”
    不愧是豪宅，真是经得住祸害，大家现在相信主播是变着花样给大家介绍这栋宅子的功能性了。
    等到庄九析终于找出原因，成功做出一叠清甜可口的柚子糖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他累得瘫软在椅子上，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白玉般的脸颊泛着运动过量的绯红，偏还一脸骄傲的模样，拿着柚子糖大吹特吹。
    网友是又想逗他又心疼他，顿时打赏如流水。
    庄九析一看见钱立刻活蹦乱跳，哪怕累的抬不起手，也要对着镜头露出亲切标准的营业笑容感谢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温柔的问候：“中午吃什么？”
    “吃泡面吧。”庄九析立刻暴露出自己的厨艺水平。
    “……果然对于厨房杀手而言，就算住豪宅，也是无法避免吃泡面的命运啊。”
    “泡面多好吃啊！”庄九析义正言辞的反驳，顺手从冰箱里捞出三颗鲍鱼丢在锅里煮熟。
    网友：？？？鲍鱼泡面？
    刚才谁同情他来着？告辞！
    -
    午饭很香，但是庄九析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喝光最后一口汤，忍不住摸了摸一阵刺痛的头皮，心里暗暗嘀咕，昨天不是洗头了吗，怎么又痛起来了？
    明明没有伤口，但那股刺痛感却一阵阵的加深，似乎有钻头在他头上开洞似的，令人难以忍住。
    他疼到无意识的“嘶”了一声。
    网友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事。”庄九析随口说道，“我在想下午要不要学一道新甜品。”
    受到惊吓的网友：？？告辞！
    庄九析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下午还算安逸，他随便找了一些不费精力的事情便打发过去了。
    一如既往，晚上才下播。
    关上直播间之后，庄九析就直接赖在餐厅的椅子上不动了，不是懒，实在是痛的没有力气。
    头皮的刺痛越来越严重，连带耳朵也一阵阵发痒，播到最后他的思绪都混沌了。
    但是，庄九析知道，他不能请假。
    本来凶宅直播就是敏感话题，如果他表现出什么异样，肯定会引来大片不好的猜想。
    好在，撑下来了。
    手机屏幕量了一下。
    他靠在椅子上，眼皮勉强撩了一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归鹤发来的信息。
    归鹤是他到星漫站以后认识的第一人责编，也是最看好他的人，可惜很快便因为和老板意见不合而离职。
    自那以后，他也像是小白菜地里黄，一天比一天过的还凄凉。
    不过他和归鹤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归鹤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星漫站的编辑又又又离职了？】
    庄九析懒懒的发过去一个蹲在角落哭泣的表情。
    【……】归鹤沉默许久，说：【庄啊，你要不去寺庙里拜一拜吧，这运气也太差了。】
    庄九析心想，谁特么有钱拜神啊，他现在可是有厉鬼哥哥罩着的起点男主了！
    不过想到这话会吓到好友，所以他好心的没有说出自己的经历，只说自己现在在挣外快，日子过得还行。
    归鹤：【那就好，对了听说星漫站准备启动《艺术家》项目了，我让以前关系不错的同事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主笔的位置肯定争取不到，但如果你的灵气手感在线的话，争取一个其他位置赚点外快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艺术家》？
    归鹤的口吻听起来还很郑重，好像是一个很大的项目。
    庄九析应下他的话，然后随手搜了搜，才发现这是一部经典短篇讽刺类型的小说，发表时间在十几年前，作者当年也是腥风血雨的人物。
    近一年该作者的其他影视作品被翻拍大爆，星漫站看着眼红，赶紧买下了这篇文的漫改版权，显然是寄予厚望。
    他本来还打算看看原著内容讲的是什么，提前做些功课，但是今天实在太疲倦，头皮还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实在踏不下心来。
    最后，庄九析将手机丢在一边，然后抱起自己新做好的一叠柚子糖，在餐厅的椅子上迷迷糊糊上睡着了。
    是的，他今天要在这里等厉鬼先生，亲眼看着他尝下自己的柚子糖，一雪前耻！
    -
    庄九析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清晨，阳光顺着落地窗照进来，他才迟缓的睁开眼睛，“唔……”
    他挣扎着，想将脑袋埋在手臂里避开光线，但是一抬手却感觉阵阵酸痛，根本抬不起来。
    少年仰着头，眼睛里泛着迷蒙的水雾，他混沌的大脑让反应都慢了半拍，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餐厅的椅子上睡了一宿，还没等到厉鬼先生。
    现在不止是头皮痛了，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像被碾过似的，尤其是尾椎骨，简直动弹不得。
    庄九析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刚一起身，果盘突然从手中滑落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地碎片。
    他的大脑一片眩晕，紧随其后的跌坐在了地上。
    嘶……
    庄九析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分不清是脑袋还是掌心的温度。
    可以确定的是……他发烧了。
    这感冒发烧来势汹汹，完全不讲道理。
    “这下好了，真的没法直播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干哑。
    等了厉鬼先生一晚上，却完全没有等到鬼，反而是自己给病了，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九析坐在地上为自己损失的收入沮丧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勉强在平台上挂了一个请假条，然后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走进卧室，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