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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一 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十

      却说摩陀老道入得仙府,就满心兴奋地四处乱窜,根本不曾与众人共饮。
    这老道没日没夜地参悟府中诸般禁制,乐不思蜀,早将旁的事情忘了个精光。行止随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下一刻会走到何处。便是这般横冲直撞,破开无关紧要的禁制极多,虽说吃了不少苦头,却并无性命之忧,只衣衫破烂,须发凌乱,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天,摩陀老道正祭起他那宝贝总阵旗,辨识一间精舍的门上禁制,心中警兆忽生,不及多想,挥手布下一座黄蒙蒙的大阵!
    但听噗地一声闷响,两口寒气四溢的冰剑陷入阵法之中,左冲右突不得脱!
    “哪里来的贼子,竟敢擅闯本姑娘闺房!”
    摩陀老道回头看时,只见一浑身白裙的双十女子瞠目呵斥,两手正掐动剑诀!
    “你这老儿,还不快快放开阵法?!”
    这女子不过是个炼气小辈,长的珠圆玉润,皮相讨喜,性子却惹人厌恶。
    摩陀老道却哪里会管这些,冷笑一声:“好个心狠手辣的小娃娃,若非老道还有些本事,岂非要伤在你剑下!”
    正当参悟阵法的关头被人打断,这老道心中怒火熊熊,手中小旗一挥,便将这女子收了!而后下意识地放出神念一探,顿觉仙府中人来人往,好似凡俗集市一般,嘈杂不堪。诧异过后,摩陀老道已有了计较,对手中小旗冷笑道:“嘿嘿!这仙府乃我家义弟之物,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私自占据屋舍,口称己物!真当我那义弟老实可欺么?”
    “你这邋遢老不羞,姓许的是不是太清门弟子?得了仙府这般至宝,不思报效宗门,反而倒行逆施,中饱私囊!这般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辈,早该化作劫灰!本姑娘与众同门借助仙府修行,也不干你这野人的事!识相的快快将本姑娘放了,否则定要你好看!”
    摩陀老道听了这般喝骂,怒意反倒尽数消散,心思几转,便嘻嘻笑道:“原来太清门就是这般德行,怪道我那义弟打算自立门户!且好生呆着,看你家许师兄演一出大戏!”
    ……
    “许大哥,你是故意的?”
    幽静雅致的仙府成了菜市场,少说有数百人在府中吃拿抢夺,敖珊敖凤大恼,四目灼灼地盯着许听潮。
    许听潮两眼中也有压抑不住的火气,他也是方才入定醒来,静心修养仅仅月余,仙府就变成这般模样,谁能想到?难道别院中某些长老当真是无脑匹夫,竟不管能不能得逞,径直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来抢占?孟言师弟和陶师伯为何不出面阻止?他们就不怕自己趁机做下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姐姐等都不在府中,此刻又在何处?
    诸般念头在心中闪过,许听潮索性携了敖珊敖凤两女,一路穿亭过院,往阴阳五行池而去。其间遇见数十陌生的面孔,修为高低不一,却大都做出一副嘲弄戏谑的表情。
    敖凤哪里受过这般冷眼,几乎气得跺脚,若非许听潮拉住,说不定就要祭出宝物将这些人尽数赶出仙府!
    片刻,三人就赶至灵池旁边,正好见到十余元神围池而坐,正自鼓动真气,祭炼池上一方白玉碑。
    此碑五丈高下,有五彩祥光环绕,正面以仙家灵文书写“仙灵录”三字,不张扬,也不沉黯,看似不动,其实变幻万千,自由一股莫名气势。玉碑背面,则阴刻了两个大字——镇府!
    这十余元神,分明就是在强行祭炼镇府灵碑,要夺了仙府的操控之权!敖珊敖凤勃然大怒,正要呵斥,却被许听潮拦住。
    都被旁人骑到头上来了,还要忍耐,两女只觉许听潮此番表现得太过软弱,不免心中失望。敖珊抿嘴不语,敖凤则怒目而视,许听潮嘴唇微动,传音说了什么,两女面上异色立时变作古怪,仔细看了看池上那玉碑,不禁“嗤”地笑出声来!
    这东西哪里是什么镇府灵碑,分明就是一团五彩灵气!
    许听潮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若非早知根底,还当真看不出此碑乃是一西贝货。他不能从表面分辨出此碑真假,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实是因为镇府灵碑早被他炼化不少,若旁人试图祭炼抢夺,立时就能生出了感应,但此刻它正掩在重重禁制之中,半点异状也无。敖珊敖凤先前失态,却是关心太甚,否则稍稍思索,便能识破其中玄妙。
    月前饮宴之时,血妖还在池边,此刻却踪影全无。但这尊玉碑,分明是他借来镇府灵碑的气息,糅合池中灵液,以千机变之法幻化而成,难怪这般惟妙惟肖。
    “如此明目张胆地夺人宝物,岂非给我自立门户送上一桩绝大的理由?”
    “师侄此言差矣!”
    两个虚境忽然缓缓走进殿中,一个方面阔额,脸有傲色,一个十七八岁,满面嬉笑,说话的正是那方面阔额的老者。
    “岂不闻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师侄既出身我太清门,这等风雨飘摇的时刻,将仙府献给宗门,正合其宜!”
    敖珊敖凤又自大怒!这老贼,分明就是在骂许大哥连禽兽都不如!
    许听潮冷笑:“我道为何,原来门中虚境已不止三位!”
    老者面上怒色一闪,却强忍着不曾翻脸,冷声道:“许师侄,你可知这些年来,因你被掳劫一事,宗门遭受了多少厄难?”
    “旁人欠下的,许某自会讨回,不劳师叔费心!”
    “好个许听潮!”老者瞠目作色,“当年就听闻你桀骜不驯,悖逆不伦,老夫还不如何相信,此番看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人面兽心的妖孽,有何资格做我太清门徒?师门施与你的恩惠,老夫今日就尽数讨回!”
    许听潮怒火冲霄,几乎将天灵都掀飞了去,哪里还会与他客气,不等这老儿动手,动念就催动了仙府!霎时间,府中闲杂人等,不拘是在做何事,都被挪移出去,扔在半空,引来在如潮喝骂!
    “小贼,安敢忤逆犯上!”
    漫天星光中,那老者已然祭出一座赤色城池,将自身护住,恼怒欲狂的声音从城中传出,震得虚空颤动不止!
    许听潮只身走出仙府,挥手将其和元磁极空梭收了,顺势将正在梭中忙碌的不相干人物尽数驱逐。关键时刻,摩陀老道从仙府中遁出,在许听潮身边站定,咂嘴道:“这老儿倒不似月前那十几个草包,很有些本事!他叫什么来着,对了,何烁,那宝贝唤作‘曜阳城’,也是一件仙府奇珍,据说威能非小。你们自家家事,老道就不掺合了!”
    许听潮不理会何烁的叫嚣,古怪地看了这老道一眼。你没日没夜地钻研阵法,怎的知晓这老儿的根脚?
    摩陀老道嘎嘎一笑,把手中脏兮兮的小旗晃了一晃,旗面上显出一妙龄女子的影像。
    “老匹夫,何某与你势不两立!”
    何烁显然也看见了旗上女子,爆喝一声,城中已然刷下一道赤红光芒,直取许听潮和摩陀老道!
    许听潮随手一挥,五色清光闪动,一道匹练也从掌中射出,轻易就将那赤色光芒抵住。他浑没将何烁看在眼里,只皱眉问:“那女子究竟有何来头,竟惹得何老儿愤然出手?”
    “似乎是什么北极忘情宫苏瑶宜的嫡脉后人……”
    许听潮眉头皱起。
    “……她师傅就是上面这何烁!”
    “哦!”
    许听潮恍然,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们这般轻描淡写,何烁却是把胸中怒气化作数百丈高的熊熊赤焰,铺天盖地地打将下来!虚空经不住这般灼烧,竟逐渐熔融,把周围景象扭曲得光怪陆离。
    这般攻势非同小可,许听潮也不敢似之前那般怠慢,周身泛起白黑青红四色光幕,隐有四灵神兽的咆哮传出!
    “多谢!”
    四色光幕抵住漫天赤焰,许听潮向摩陀老道淡淡点头。
    这老道立时把脸笑成了菊花:“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日后老哥哥求着的地方多了去,只望你不嫌烦恼!”
    这般说法,却是打算不把仙府折腾个底朝天不罢休了。许听潮不言,只凝神应对何烁,算是默认了这老道要求。若非他刻意挑拨,此刻率先动手的,说不得就是自己,真正坐实了“忤逆犯上”的罪名。许听潮早就“忤逆”过一回,其实也不大在乎这等事情,但前一次是那东陵晟等人有错在前,这回也能占理,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处。
    何烁呼喝连连,只顾狂攻猛打,许听潮也只撑起那四色光幕,偶尔出手化解太过凶猛的赤焰浪潮,全然是一副挨打的模样,但半点凶险也无。
    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情,早引得别院中诸多修士来观。除了那些被从仙府和元磁极空梭中挪移出来的,也都觉得何烁做得过了头。使出这般狠辣的手段对付门中弟子,未免太过绝情。
    许师兄/弟/侄纵然有些错处,但月前方才铲灭别院死敌拜月神教和阴魔宗,更击退太玄丈人等十七虚境和那域外魔头绿箭老祖,这般泼天大功,尚未得到奖赏,就受到如此待遇,委实让人心寒!
    许恋碟等也早已聚在旁边围观,虽然个个面有忧色,却并不为许听潮安危担心。足足小半个时辰,陶万淳才出声呵斥:“够了!何师弟还不快快住手?!”
    “陶万淳!枉你身为别院执事,竟纵容这等悖逆小人另立别府!我今日秉承大义而来,非得让这小贼屈服!”
    “好个悖逆小人!”许听潮忽然笑出声来,“既然许某如此不见容于贵派,就此绝了恩义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