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姊妹秋千(一)
董雨歆跑到前店,趁着八爷八奶奶不在时悄声对她妈妈说:
“三帅哥在外面不敢进来,叫送些吃的给他。”
月梅点点头说:
“你把菜端到后院去。”
雨歆“嗯”一声,端着菜准备出去,八爷提着一袋青蛙进来说:
“三帅怎么没回来?星星,你问一下他的同事。”
董雨歆又“嗯”一声,红着脸赶紧溜走。
邵国华坐在荷花和明霞中间有说有笑,见歆歆端着菜过来,忙起身接住。他打开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递给对面的独狼。自己先就近替明霞倒杯酒,然后放下酒瓶替荷花盛一碗饭,待要给桑颖盛饭时,桑颖摇着手娇笑:
“我自己来。”
她从胡丽娘那要不回孩子,乐得一身清闲。胡丽娘则拿着筷子头醮着一点菜汤,笑眯眯地逗毛毛:
“来,毛毛,我们来尝一下味好不好。”接着又对雨歆说:
“跟你妈说菜别太辣,小孩子吃不习惯。”
独狼替自己倒满一杯,端起来跟明霞和国华示示意,一口干掉一大半,可能是嘴太渴。荷花坐在胡丽娘边上,她替两个孩子盛完饭后,侧着身问丽娘:
“你是喝酒还是吃饭?我来替你盛一碗。”
胡丽娘娇笑道:
“你们先吃。”
董雨歆盯着荷花狠看几眼,那晚在灯光下看的不真切,这回倒要仔细瞧瞧是如何漂亮,三帅都能把她夸成天仙。可左瞧瞧,右瞧瞧,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还不是跟自己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又没多出一朵花来。
荷花给她瞧的莫名其妙,摸着脸问她:
“有东西?”
董雨歆小脸羞红,摇摇头跑回到前店,见她妈妈正在跟客人收钱,忙过去悄声说:
“我昨天晚上见过后院那个男人,那位大肚子就是他老婆,旁边那个女人是三帅哥老板吧?”
月梅点点头:
“你问这个干吗?”
“她在电梯里和那男的亲热,那男的怕给老婆发现,求三帅哥把视频删掉。他脸皮好厚,又是给老婆盛饭,又是给情人倒酒,还笑得跟花一样。”
月梅轻笑道:
“那个是明霞,她是三帅的老板不错,但还有一位老板叫凤儿。你不要多管闲事,是好是歹都是别人家的事,只要他们自己过的幸福就行。他们两个看上去很相爱。”
“既然相爱,他干嘛又要去找凤儿?”
“谁找谁说不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人的感情也会有波动,所以稀里糊涂过日子比清醒计较更幸福。他们的事你不要乱说,快把三帅的饭送去。”
雨歆丢下手中抹布就往厨房去,八爷问她:
“你问他们没?”
“问了,他们说三帅哥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
趁着八爷没注意,提着红色塑料袋就往外走。八爷叫道:
“你去哪?把这两盘菜端到后院去。”
董雨歆头也不回地说:
“我有事,叫我妈端。”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刚走出店门口,碰到八奶奶招揽一拨生意进来,张口就问:
“谁点的盒饭,知道路不?”
歆歆吓一跳,吱吱唔唔说:
“路口有个讨饭的,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给点饭菜就行,干嘛要拿酒啊?”
月梅赶紧过来招呼客人,把腊梅的注意力引开。八奶奶对月梅笑道:
“你女儿不错,心肠很好。”
董雨歆趁机跑出去,那马路上停的大多数都是黑色的车子,她也不知道是哪一辆,只得一辆一辆的去找,连找七、八辆,前面一辆的车门突然打开,三帅探出头直叫:
“在这,在这。”
雨歆满心欢喜地钻进车,眨着大眼睛,赊着话说:
“出来时撞见你妈,她问我干嘛去。”
“你怎么说的?”
“我说有个要饭的好可怜,送点吃剩的给他。”
三帅打开饭盒,边闻着香气,边哀声叹气:
“可怜啊可怜,都成讨饭的啦。唉……怪你呀,你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创伤,你让我怀疑人生,怀疑未来。哎……生亦何欢,死亦何憾。呀……这青蛙谁炒的,有点炒老啦,要用大火爆炒……”
董雨歆打断他的唠唠叨叨,轻声问:
“你会和我妈结婚吗?”
“会,但你妈不同意。”三帅喝口啤酒说: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同意,不管结不结,都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像昨晚那样跟疯丫头似的。”
雨歆频频点头:
“知道,知道,谁让你欺负我妈。”
“哪不是欺负,哪是……唉!跟你这个小孩子解释不通。”
“切……喜欢一个人非要那样吗?我妈说会很快乐,可我觉得像是要被撕裂,到现在都做恶梦。昨晚就梦见那人变成厉鬼,一口一口吃我的肉,白花花的,血淋淋的,骨头架子都出来啦……”
“别说,别说。”三帅捂着嘴想吐又吐不出来,打个啤酒嗝,吐出一股浊气,方觉全身舒畅。伸手捏住雨歆琼鼻,左右摇晃几下说:
“你这丫头大大的坏,存心不要我吃饭是不。”
忽听腊梅站在店门口喊:
“歆歆……歆歆……这丫头跑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三帅赶紧松开手,董雨歆怕给腊梅看见,不敢从靠店这边的车门下去,蹭着三帅身子,从他面前挤过去。一股烟草味挟着男人的气息沁入鼻端,这味道并不好闻,还有点呛人。可偏偏像是一剂兴奋剂,让她在面红耳赤中感到安全。
由于下午有事,邵国华他们都没怎么喝酒,吃完饭后他就对荷花说:
“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小宝和秀儿贪吃,仍在盘子里寻着蛙腿,荷花望一眼桌上剩菜说:
“你有事先走,我自己会回去。”
胡丽娘跟毛毛越来越亲,竟一时舍不得离开,对丈夫说:
“下午我在这玩会儿。”
独狼急道:
“拿了老板的钱,班总得要上啊。”
“这儿是老板的家,我在这帮忙跟上班一样。你跟三帅说,别忘记给我半天的外勤补助。”
独狼拿老婆没办法,只得悻悻地跟着明霞和国华走。邵国华走到前店想想又跑回来,贴在荷花耳边轻声说:
“这顿饭是这家老板儿子请的客,你别做的太难看。回头别人会说咱们贪心,吃完还兜着走。”
荷花的心事被老公看穿,脸上微微一红,推开丈夫道:
“真啰嗦。”
胡丽娘却羡慕地对荷花说:
“你老公真不错,我们家那个死鬼,连手都不跟我牵一下。”
荷花苦笑:
“他是怕我做错事丢他面子。你说,这么好的菜倒掉多可惜。”
“嗨!男人都一个德性。”胡丽娘吃吃娇笑:
“我们家那位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家里是萝卜咸菜对付着过,在外头就讲摆场充大爷。实际上,日子只要自己过的舒服就行。你管他别人怎么看,他们又不会给你一分钱。”
这话说到荷花心坎里,顿时对胡丽娘亲近起来,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毛毛开始在丽娘手上不安分,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桑颖站起身从胡丽娘手中接过孩子说:
“他这是要吃奶睡觉。”
把衣撩开半截,边奶着孩子边轻拍着背,哼起摇蓝曲。胡丽娘又羡慕道:
“瞧这孩子,吃的真香。”
荷花问她:
“你结婚多久?”
“八年。”
“上医院检查过没?”
“哪有不检查的,”胡丽娘叹口气说:
“我们家那口子没问题,医生说我里面长个瘤子。如果开刀就没得生,不开刀又会很危险。我想自己好不容易来到世上,总得留下点什么,所以天天吃药去磨,可总也不见小,好在也没长大……”
胡丽娘的话还没说完,腊梅在门口打着招呼:
“丽娘,你们多坐会儿,我和老头子回去休息一下。”
胡丽娘欠身应一句:
“姨,你慢走。”
前店已经无事,月梅卸下围裙,过来问胡丽娘:
“看你一心逗孩子玩,饭都没吃两口,要不要再喝点?”
“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胡丽娘冲着前屋叫嚷:
“歆歆,拿几瓶啤酒和饮料来。”
秀儿吃饱玩足,眯着一双丹凤眼,哈欠连天地偎在荷花脚下说:
“娘,我要睡觉。”
月梅忙道:
“让孩子在竹床上睡,我去拿毛毯。”
董雨歆将啤酒打开,给胡丽娘倒满,又准备给荷花和桑颖倒,荷花连忙摆着手:
“我怀孕她奶孩子,不能喝酒。”
月梅拿来毛巾毯,又端着一盘下酒的花生米,见女儿也就着杯喝啤酒,连忙阻止:
“你怎么也喝,还想跟昨晚那样背回来不成?”
董雨歆撒着娇说:
“我每天喝一点点,喝习惯就不会醉。”
胡丽娘笑问:
“你昨晚喝几瓶?还让人背回家。”
月梅代为回答:
“她和三帅去逛夜市,才喝两瓶就不省人事。”
胡丽娘望着歆歆呵呵直笑:
“难怪三帅会变成熊猫眼,一定是你打的,开始还以为是你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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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柳下笙歌庭院》
晏几道
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绛蜡等闲陪泪,吴蚕到了缠绵。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老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