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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林风云(二)

      林海整个上午都没离开过钱依秋的家,细心的他在电脑上把拷贝的资料稍做整理,这种整理也就是把格式和数据做些调整,让它看上去与原版的不一样,这样可以迷惑双宝公司,从而避免给依秋带来麻烦。
    下午上班的时候,久未露面的林海穿着一身休闲服,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办公室。荷花终算是松一口气,连忙问他:
    “你这段时间躲在哪儿?找你人又找不到,打你的电话又关机。”
    林海也不瞒她,笑道:
    “我在双宝建筑公司买苦力,电话关机是怕公安局根据定位来找我。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这一次我掐到双宝公司的七寸,就算不能要他们的命,也要他们瘫软好几年别想翻身。”
    荷花见他仍要斗下去,叹着气说:
    “我们家那位说,和双宝半个多月的争斗,明面上我们停工停产损失不少钱。但实际上获利很多,一是我们没被压垮,让同行看到龙豹的实力和韧劲。二是政府开始关注龙豹,这是软实力的提升。相反,双宝的损失比我们要大的多。既然是咱们赢了,何必还要跟他们斗下去?”
    林海轻笑:
    “双宝的刘明霞目中无人,不把她打疼打怕,她永远贼心不死,会一直惦记着龙豹这块蛋糕。”
    “那女人是有点烦,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不过你也要小心点。前天我跟二姐、桑颖她们通过电话,桑颖因打不通你电话人都快急疯,她现在怀上你的孩子。本来这个好消息该她自己来说,现在却要我来传话。虽说身边有二姐陪着,但哪有自己老公来的安全。你呀,还是早点结束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上班下班,赚钱养家。连市委的刘书记都说他想做和事佬,调解双方矛盾。”
    林海满腔的斗志一下子被柔情融化,他在钱依秋面前说要结束纷争,并不是想按依秋想法那样,拿着资料去谈媾和的条件。而是准备让填河工程陷入无休止的官司中,一是让已拆迁户起诉双宝违规拆迁,二是让待拆迁户阻挠拆迁,三是把资料捅到社会上去,并利用一切力量让省里,甚至中央引起重视。这么大工程一旦停滞下来,拖都会把双宝拖垮。
    妻子怀孕的消息让林海在欢喜之余,不得不重新掂量自己的作战计划,他有把握给双宝予以重击,但没把握让自己全身而退。一时间陷入迷糊之中,良久才对荷花说:
    “今天晚上是舞蹈决赛吧?回头我跟你和姐夫去见见黄琳凤。”
    等荷花满心欢喜地走出办公室,林海先跟老婆通了个电话,接着默想着该如何收场,实在是不甘心什么都不做而就比罢手。既然不能去打疼他们,哪就从他们身上割点肉下来,一样会痛的他们流泪伤心。
    他把自己的思路重新理一遍,然后通过马长江这条路,把打印的资料亲自交给刘书记,并与之进行长谈,时间竟然达二小时之久。这让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对林海刮目相看,因为下面找来办事的人,哪怕是玩的很好的朋友和同学,在办公室里面谈话都不会超过半小时。
    林海之所以把资料交给刘志豪是基于三方面考虑,一是他以前和龙豹公司有来往,并流露出调和的意愿。二是试探政府高官对双宝公司的态度,同时看看他们会对龙豹释放怎样的善意。三是利用其官方身份压制双宝,以免他们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林海并没有急于去宝华超市,而是开着红色法拉利去了工地,他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走到空无一人的工棚里拿走自己的旅行包,然后在车里换上一身工作服,再去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找依秋。
    钱依秋对他的到来很感意外,悄声说: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林海笑道:
    “我做事不喜欢虎头蛇尾,得把工资结清再走,这份血汗钱比我参加工作以来所有的收入都珍贵。”
    依秋捉弄道:
    “既然这么珍贵你就跟着我混好啦。”
    林海笑笑说:
    “我想结清工资请你吃餐饭。”
    “贿赂我早点结清是吗?放心,双宝公司可能有一身的毛病,但有一门好处,从来不拖欠工人工资。”
    钱依秋叮嘱现场工作人员几句后,让林海跟着自己去财务室。沿路,林海跟熟知的工友一一打招呼,碰到赵立柱时开着玩笑道:
    “兄弟,你的嘴很不稳,我被开除了。”
    小赵大惊失色,忙要向经理求情,林海握着他的手故做苦笑: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以后有机会再见。”
    走出施工现场,依秋笑问:
    “你为什么要跟他扯这些?”
    “给你铺条路,我躲在这里的事迟早会给刘明霞知道,与其让她事后追问,不如你现在打电话告诉她,看她给不给我结工资?”
    “你用不着替我想这么多。”话虽这样说,但依秋还是拿电话按着林海的意思打给明霞。
    不知道刘明霞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没有带人过来刁难林海,甚至连要赶林海走的话都没说,只是说一句:
    “知道,回头我告诉董事长。”
    林海本想给双宝造成一些精神上的紧张,结果却打在棉花堆上,没有一点触力的快感。从财务室出来,他拿着十几天的工钱苦笑:
    “早知这样不该叫你打电话,现在想请你吃顿饭都不敢。”
    钱依秋握着林海拿钱的手,从他掌心里把钱拿过来,娇笑地说:
    “我这人很挑嘴,请我吃一餐饭可不便宜。这些都归我,算是你请客吧。”
    人来人往,林海怕给人看见对依秋影响不好,抽回手说:
    “等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你觉得累可以来找我,我的肩膀永远会成为你歇息的港湾。”
    依秋轻声道句:
    “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
    怀着对钱依秋感激之情,林海默默地离开工地。开着那辆属于桑颖的法拉利,失去目标的他,陷入迷茫中:我为什么要活得这样累?吃?两个馒头就能果腹。穿?能遮体就行。住?有一榻之地就可以满足。爱?自己真的有吗?责任?似乎是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权利?好像自己随时都能放下。他记起自己在一次春游中写下的日记:风云间隙,放下那一丝沸腾情感。带一点宁静,带一抹柔情,从容在春日下,品着一杯淡茶,读上一本好书。悠悠中见天际间白云飘浮,朦朦中闻草木下清香四溢。梦吴刚伐桂,嫦娥奉酒。携太白之手,酣饮三百大杯,咏吟吴地风情,醉卧温柔之乡。
    情绪低落的他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思考起自己存在的价值,想着这走过来的路,好像都是灰朦朦的,没有一丝让自己骄傲的地方,做什么都是失败的。感觉自己就跟蛆虫一样肮脏、渺小,让自己都觉得厌恶。
    年纪轻轻的他陷入莎士比亚那句名言: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中而不可自拨,觉得在这灰色的世界里,自己什么都不配拥有。他有一种把车开进河提的冲动,幸亏桑颖的来电及时阻止这个可怕的念头:
    “小螃蟹,你在哪呢?晚饭吃没?”
    “吃了,”林海心里荡起一丝柔情,温言软语地撒着谎:
    “我是在锦江饭店吃的。那地方的菜做的很不错,等你回来,我带你去。”
    “歆歆在这边的疗程已经结束,我们明天坐海船去普陀山。但我不想去。我想回家。”
    “快了,快了。今天是超市比赛的日子,我准备跟他们和解,一谈妥我就接你回家。”
    “我奶胀的好难过,要是你能在身边就好。”
    林海舔舔嘴唇,仿佛那甘甜的乳汁在唇齿间生香,他柔声说:
    “要不我现在就赶到你身边去?”
    桑颖轻声软语:
    “我当然好,可你能放的下公司吗?”
    “我想通啦,没这个公司咱们一家人也许更幸福,就让荷花姐去处理吧。我也觉得累,正好跟你一起散散心。”
    林海说到做到,在路边买了一袋蛋糕和几瓶矿泉水,在加油站加满汽油,直接把车开上高速公路,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见到桑颖,解决她胀奶的问题。低落的情绪,因有了去的方向而振作起来。他从心底里感谢上帝、佛祖把桑颖派到自己身边来,让他有活下去的理由。
    荷花望眼欲穿的结果是等来林海的电话,飞奔在高速公路上的林海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抛开公司,他在电话中说:
    “我找到双宝公司贪赃枉法的证据,一旦引爆,会把双宝炸的体无完肤。这枚炸弹现在在刘书记手上,如果他想充当调解人,你就全权负责和他们谈。我现在去接二姐他们,不参加这个谈判。你借这个机会把当初赠予他们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及马长江交换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收回来,落在二姐、你和桑颖的名下,以后公司就是你们三姐妹的,谁也撼不动。如果他们不同意……”林海停顿一会儿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和他们再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