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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天下无贼

      冬日,午后。
    25岁的朱老太爷的骨肉亲孙廖潜龙,提着行李忐忑不安的踏进西郊宾馆。
    前台报名号,拿钥匙,蹬蹬蹬上楼,抬眼瞧见葛尤、巩丽在走廊闲聊。顿了顿,上前招呼:“葛老师、巩老师,我叫廖帆,今天来报到。”
    “哦,四眼是吧?你好你好。”
    葛大爷热情握手,帮忙张罗:“自己来的啊?那先去房间,有事找制片,最里头那屋。”
    “诶诶!”
    廖潜龙虚心受教,巩皇摆手赐退,自行安顿。
    原版《天下无贼》,黎叔团伙有几员干将,老二尤永没变,小叶换成了曹影,四眼是林家栋演的。
    林家栋是华仔公司的艺人,所以是华仔带来的。四眼这角色没啥特点,路人配角,现在给了廖帆。
    他97年上戏毕业,熬了很久才凭《白日焰火》一举成名,属于大器晚成。
    自己待屋里各种不习惯,还不敢乱走,制片人进来问候了下,然后就到了晚上,通知开会。
    偌大的屋子,中间有椭圆形的长桌,大佬们围坐一圈,四周是剧组工作人员。
    廖帆一时不晓得坐哪儿,许非指了指末席,他赶紧跑过去,有点意外——末席也是上桌了的!
    “安静,开会!”
    话音落地,鸦雀无声。许老师道:“大家提前一星期进组,然后正式开机。外景在甘南,内景在北影厂,棚内搭了四节车厢,长约40米,分软卧、硬卧、餐车、硬座,是我们的主战场。
    拍摄周期3个月,将作为明年贺岁片上映。
    这一个星期干什么?互相熟悉,剧本围读,徐导可能第一次参与?”
    “嗯,蛮有趣的。”徐老怪笑道。
    《天下无贼》没有港资投入,自然也没多少香港员工,倒不像《风声》那次来个杀鸡儆猴。
    《卧虎藏龙》拍了五个月,巩丽休息一个月;《无名之辈》结束早些,葛尤、黄勃休息了两个月。
    马不停蹄的前来汇合。警察还是张涵宇,范炜、冯元征戏不多,没有参加。
    许非说完,请徐老怪讲话。
    香港几乎没有整个剧组开会的,他还挺新奇,道:“把我推上来,我不知讲什么,提些要求吧。
    这部戏的特点,我跟许老板达成一致,端正又不失江湖气。很难形容,大概是讲一个符合内地习惯的故事,又加上香港江湖片的味道。”
    “不不,主要是您个人的风格。如果概括成香港江湖片,我也不请您来了。”许非笑道。
    徐老怪什么风格?
    百合呀!
    啊不是!徐老怪就是天马行空,波谲云诡,对江湖理解透彻,审美高杆,会拍女人,细节处往往拍案叫绝。
    比如《智取威虎山》,***拜山进门,是一个阶梯式向上的视角,最上头有张大椅子,坐着一个妖艳诡异的女人。
    没理由,他就觉得这么拍很好看。
    这便是他超乎一票导演的地方,审美非常合格。
    徐老怪讲了几句,交还给许非,许非道:“今天剧本围读,先试一小段。谁有不同的想法,马上提出来现场讨论。”
    “开始吧!”
    …………
    《天下无贼》刚出来的时候,许非觉得挺好。后来再看,觉得女主设定很别扭,台词也中二。
    男主动不动就说自己是狼,像这种:“我只是饿极的狼……”
    很尬。
    再说女主。刘若英演技虽好,但演女贼毫无信服力,一是娇,二是弱,三是作。
    像这段台词:
    “我要我应得的那份。”
    “你那份?那是我拼了命赚回来的!”
    “你赚回来的?长沙那一单,要不是我把警察引开,你走的了么?云南那一票,要不是我用自己去换你……拼了?你两只手都给人家按在案子上了……”
    可以听一听,那个腔调就是文艺女青年在刻意装彪悍。
    还有弱和作。
    “打从我第一眼见到傻根,我就喜欢这弟弟。谁要敢动他,先过我这关!”
    “我揽的事我自己担,别把你搭进去。”
    ???
    从头到尾她都没表现出啥本事,嘴上说自己担,结果处处让男主帮忙,最后把男主的命也搭进去了。
    说大话就太可笑了。
    其中涉及某个逻辑关系: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女贼,为毛看了一眼就要认弟弟?还不管不顾的保护人家,连自己男人都死了。
    原版给了两个理由:一是傻根帮过她,二是怀孕。但铺垫都不够,还是突兀。
    而且刘若英和宝强,或许看着像姐弟,但巩皇和黄勃是另外一回事。许非在保留故事主线的基础上,整个大改。
    “为了实现他一个无贼的愿望,牺牲自己”,这内核太虚了。
    冯裤子本意也非如此,但不是过不了审么……许非不是能过审么……
    所以人性化一点,现实一点。
    没有莫名其妙的认弟弟,就是为肚里的孩子积德想做件善事,在心理上完成自我救赎,结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反而实现了傻根无贼的愿望。
    这叫什么?
    命运无常。
    …………
    “我要我的那份!”
    “你那份?那是我拼了命赚回来的!”
    “你赚回来的?你赚回来的?”
    “停!”
    徐老怪叫停,道:“你们要很激动的争吵,然后非常突然的,不要给观众心理准备的时间,巩丽你把衣服扯开,露出胸口的疤痕。
    对了,这是用烟烫的么?”
    “是用烟,最好多做几个疤,狰狞一点。要对比鲜明,就像在一件特别美的事物上,出现了丑陋的瑕疵,让人惊悚震惊又可惜。”
    “……”
    巩丽翻了个白眼。
    徐老怪却相见恨晚,哎呀,俺们审美情趣太一致了!
    梁佳辉拿笔很认真的在记,道:“这里感觉不要讲话比较好,她把衣服扯开,我们都不要讲话。”
    “可以啊,可以。”
    徐老怪脑补了一下镜头,一对雌雄大盗发生争吵,闹着分钱算账。女的忽然露出疤痕,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把后面那句台词删掉,不需要了。”
    许非瞅瞅时间不早了,大概读了开头两段的剧本,道:“今天到这吧,明早继续。”
    三三两两的往出走,他问:“怎么样,还适应么?”
    “可以,这套工作方法很有优势,以后我也想借鉴一下。”徐老怪道。
    “我觉得很适合他啊,他就是太随心所欲,往往搞的剧情一团糟。”施楠生吐槽。
    “哎,我有时控制不住自己嘛!”
    三人出会议室,在走廊里,许非又道:“平时大概几点休息?”
    “我睡的一直很晚。”
    “那下去喝杯茶?楠生姐一起?”
    “好啊,刚才还没讲痛快。”
    (还有……)